“梅莉，怎么了？”
咖啡厅里，坐在莲子对面的梅莉，突然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却又好似有所追寻地看向空中的一点。
莲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挚友。她大概能理解梅莉到底看到了什么，这种追寻着缥缈而不知所踪的境界的模样，落在她的眼里，很美……
——是一种因为久违，而感到怀念的美。
半晌，梅莉才收回目光，端起咖啡杯啜饮了一口：“好像看到了境界的痕迹呢……却又转瞬即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能目睹那般之物的眼眸也就只有你的这对眼睛了。”莲子嬉笑着指了指对方，“你肯定是看到啦，如果你所目睹的也是错觉，那我们也就无从寻觅起了。”
“嗯……”梅莉没有响应莲子高昂的情感，只是默默地啜饮着咖啡，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挚友的这般模样，莲子也渐渐收敛了嬉笑的表情。
“会觉得是错觉……是因为，太久没见过了吧？”
“是呢……自从上次以来，就再也不曾目睹过。”梅莉放下咖啡杯，眺望着落地窗外湛蓝万里的晴空。
天地辽远，而她们所追寻的幻想，却已然不知所踪。
“而且，方才那境界，是那样地纤弱无力，就像蛛丝一般易折……”
===
在莲子和梅莉看不到的地方，有两个小妖怪正在看着这个世界发愣。
某个透明的身躯的大脑袋直勾勾地对着这两个人类——某种意义上说，她们算是自己的熟人。
它身边那个透明的，凭空悬浮的头颅就不大安分了，。几乎是上蹿下跳地四下张望，试图将这个咖啡厅里的一切，乃至外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直入云天的，有着镜子般的外壁的巨物……这的确还是建筑吧……”
“然后咖啡厅里的这个……这个自己会动的是个什么玩意？哦哦哦它上面又出来了什么透明的……”
“天倒是和幻想乡的一模一样……妈耶明明都已经有这么多地方截然不同了……”
透明的头颅转过来，瞪着它身边的幽灵之躯：“喂，这里难道就是……”
“啊，没错，就是外界。”早有一次这般经历的无名幽灵喃喃道。
让它说实话的话，它有种很恶心的感觉——自己，可能又被卷入什么人为它安排好的命运中去。
“啧啧啧……”赤蛮奇的分身一边转着圈，一边不住地感慨着，“曾经只听说过参与了灵异珠异变的妖怪和人类们可以一睹外界的风采……没想到我也能有这样的机会……奇迹啊……”
“是啊。”无名幽灵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我们现在居然还活着，也是个奇迹。”
===
在最后一刻，无名、无心的幽灵能清楚地感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几近彻底溃散，只差一点它的存在就能被自己彻底抹除……
然后，它那所剩无几的意识，就感到了某股熟悉的吸引力，那分明是一度把它吸引去外界的隙间产生的引力。
在隙间里的旅途是混沌不清的，但是这只幽灵感觉得到，自己那彻底溃散的身躯被一股伟力重新聚合起来，就像黏土一样被粘贴在一起……来自外界不知凡几的人类的残渣，以最蛮横的方式，再度构建这只无名幽灵的身躯。
当它被丢到外界来之后，它又复原成了完整无损的它。而且，构成它的记忆幽灵的残骸，已然难舍难分。
它甚至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利，它必须顺从着它的创造者的愿望，继续活下去……无论何其屈辱，何其不甘。
===
“活着就好。”无名幽灵突然感到，赤蛮奇的分身贴了过来，用力蹭了蹭它的身体。
无名幽灵没有表达生的喜悦：“明明已经一心向死，结果还是让我活了下来……”
“说什么话呢。”赤蛮奇的分身转到无名幽灵的面前，嗔怒地看着对方，“我可不管你到底算是什么。被拼接起来的缝合怪也好，他人的造物也好……都无所谓。”
“我只知道，你这家伙是和我一起生活过的笨蛋，是和我一起在人类村落里潜伏的同伙，更是我那过于善良的本体一直想帮助的存在。”
“这就够了。”
无名幽灵抬起头，对上了赤蛮奇的分身的眼睛。这个赤蛮奇的叛逆的分身，恐怕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真诚通透的眼神。
尽管已经透明得和幽灵无异，但赤蛮奇的分身的脸颊上似乎依然泛起了红晕，她别过头去。
“啧……突然说这种真诚的表白，真是不像我了……”
“我是因为创造者的愿望才活了下来……”无名幽灵赶紧转移话题——复原了的它，自然也能运用一切人类应有的话术技巧——“那你呢？你在最后一刻，不是因为构成自身的灵力几乎彻底耗尽，快消失了吗？”
赤蛮奇的分身咂舌，飘到落地窗前，仿佛在借此看着自己的身体的模样。
“我不知道……也不是本体给我供给的灵力……不如说我现在都感觉不到本体那边的情况了。”
“外界也没有灵力啊，奇了怪了……”
“难道说是那个大妖怪大发慈悲，在把我们传送出去的时候顺便补完了我们残缺的部分，好让我们活下去？”
“我觉得不大可能……我还说得通，但你呢？我不觉得你对于那个大妖怪来说有多么重要。”
“也是。”
赤蛮奇的分身贴近落地窗，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透明如幽灵的自身。
她和镜中的她已经几乎是鼻子挨着鼻子的距离，但即便在这个能最清楚地看清自己的距离上，她依然露出了相当疑惑的表情。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成这种和幽灵差不多的样子……”
无名幽灵思索片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外界也有一些幻想乡的来客来着？”
“当然有了，圣德太子和她的狗腿嘛。”
“对，她们也是以这种类似幽灵的形态存在于此的，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幻想乡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通性？”
“叮铃铃——”咖啡厅的大门悄然打开，门上模仿着风铃的电子乐随之一同奏起。
新的顾客走进这家咖啡厅，但是赤蛮奇的分身和无名幽灵的目光，绝非被他所吸引。
光芒万丈之圣人，不知何时悄然踏入这家咖啡厅，向着身不由己地流落至此的两个小妖怪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