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的太阳终于沉入地平线之下,而随着这一幕侵袭而来的夜幕顷刻间便笼罩着整个幻想乡。
这是无星无月的黑夜,堪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了幻想乡的全域——即便是人类村落那边,也因无谓的对妖怪的恐惧而早早地歇息在家中。
而对于在这片人类村落郊外的草地上聚首的众人来说,她们已浸没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她们看不到前路,看不到身边的老友,看不到一点光亮。唯一能让她们确认自己不是一个人的要素,只有身边之人的气息。
一个触犯禁忌之人的啜泣声仍在依稀传来。在这般万籁俱寂的环境下,小铃的哭泣显得分外响亮。
“那……我觉得,该想想我们之后应该去往何方了吧?”最先发话打破这片沉默的,是赤蛮奇的声音。
“是啊……”小伞紧随其后,以稍显弱气的声音接上了赤蛮奇的话头。
两个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的小妖怪们,自知已经了解了够多幻想乡的秘辛。现在的她们,最渴求的事情,唯有一个安身之所……
“怎么说呢……可以说,现在的幻想乡的任何地方,都是你们的去处。也可以说,你们已经哪里都去不了了。”
魔理沙的回应直截了当地给两个小妖怪泼了一盆冷水。
“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赤蛮奇冷冷地说道,“是说‘反正幻想乡都要被终结了,所以也没必要找个所谓的安身之地了’……是吗?”
“一方面,是这么一回事。”接上这个话头的是茨木华扇,为了幻想乡的留存而走遍幻想乡的,“上面的妖怪”,“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已经没有多少妖怪,仍保留着自己的‘可能性’了。”
“丧失了‘可能性’的妖怪身边,空余记忆幽灵的真空。”
“你们在那里的话,迟早也会变成那样的妖怪的一员……”
新的啜泣声流入黑暗之中。小伞正伏在赤蛮奇的脊背上,压低声音哭泣着。她也想放声大哭,但一股莫名的力量却扼住了她的喉咙,迫使她把悲伤留在心底。
作为依然幸存着的,仍保留了属于自己的可能性的妖怪,她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是吗?
“啧……”赤蛮奇抿紧嘴唇,狠狠地挠乱了头发,“无论哪里,都是这样?迷途竹林、红魔馆、妖怪之山、花之妖怪的地盘……这些地方,都是如此?”
“没错。”华扇只是平静地诉说着,却决绝地给出了最让人心寒的答案。
“其实我挺想写一篇传记的来着。”魔理沙冷不丁地插口说道,“记录幻想乡的每一片地方的始末。毕竟咱们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见证了历史呢。”
“没有意义吧,魔法使小姑娘。”猯藏说道,听声音她还没放下口中的烟枪,“这里的终结,是一切都归于虚无呢。你的记录,到最后也将不复存在。”
“至少现在的我们见证过这一切。”
“能说说……那些地方的始末吗?”出乎意料地,小铃硬是止住了自己的哽咽,一字一句地说道。
尽管黑暗中看不清他人的身影,但魔理沙能感觉到,一束灼灼的目光打在了自己身上。
“就当替阿求见证了……作为人类的‘幻想乡的记忆’已无法摆脱人类村落的桎梏,但这些属于妖怪的事情,理应同样是幻想乡的记忆的一部分,不是吗?”
小铃决绝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草地上。
“小姑娘好魄力。”猯藏拿烟枪不住地敲着自己的手肘,权当给小铃鼓掌了。
“嘛,也好。”魔理沙说道,“这些东西只是我们这些知情人的宝藏……就未免太过于自私了。”
“先从哪里说起呢,啊,就先从迷途竹林开始吧。现在的那里,应当是这样一副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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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眼中含泪,不住地往外逃窜。而她那油光华亮的皮毛上,多出了不少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的焦痕。
本应仗着竹林之主的手下的身份耍威风的兔子们,也是蜂拥着往竹林外逃窜。
妖兽、妖精、幽灵……竹林中的一切,都如同恐惧着在竹林中心地带的某物一般,蜂拥着向外逃去……
毕竟死死地追在它们身后的,可是某个不死人修炼千年的,足以焚灭妖怪的烈火。
“辉夜,你丫的给我出来!”
而现在,这个不死人只是在把自己修炼千年的成果,一昧地往竹林中央的空地上倾泻,就像小孩子耍脾气一样。
藤原妹红在这片空无一物的土地上张开凤凰般的双翼,睥睨着身下的一片火海。但是她的眉头依然拧作一团,嘴唇依然在不快地下垂着。她的心情,依然很不好。
毕竟,她等待着的那个人如同对她创造出的一切充耳不闻一般地龟缩在自己的宅邸里。
“你再不出来的话……”妹红手中,又一团火焰凝聚。扩散的火焰被不断地压缩、压缩、再压缩,直至整个火球被染成象征着高温的湛蓝色。
现在的她,连符卡规则都抛之脑后。
“我就打到你出来!我就不信,这些攻击都打不破保护你家的龟壳!”
妹红狠狠地把火球往身下掷去。与此同时,又一团火焰在她手中迅速地汇聚起来!
压缩到了极致的火焰,轰然在下方的火海中扩散,激起更多的火焰的浪潮,直冲云霄。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可以赐我一死!”
在火光的映照下,妹红那黯然无光的双目,很难被人所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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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亭周围的,以永远与须臾的力量构建而成的结界上,如同水波一般的波纹不断地溅开,扩散。
因幡帝不安地抬头,望着这一幕。她对于公主的力量有十足的信心,她坚信这个地上的蓬莱人没有攻破这层结界的能力……所以她感到不安的,并不是这一件事。
“公主大人,您真的不打算出去,与她一战吗?”
因幡帝抬头,对着身旁端坐在台阶上的蓬莱山辉夜问道。
“与她一战,又有什么意义呢?”
辉夜说着,从眼睛黯然无光的铃仙手中接过茶水,啜饮起来。
“死的记忆,对你而言,也是保留可能性的一种方式呢。”
“有什么意义吗?”
“公主大人!”帝提高了音量,“我……你……好不容易用那些记忆幽灵让你唤回了应有了姿态,我可不是来听你自暴自弃的!”
“所以说,当我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就说明这一切对我而言,是没有意义的呀。”辉夜只是平静地端起茶水,继续啜饮着。
“我当然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记忆幽灵对我们的意义,丧失了记忆幽灵之人的归宿,以及……这里的终结。”
“所以,一再地推迟必然的结局,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帝一时语塞。
对于眼前的,不老不死地活过了千余年的蓬莱人而言,她们恐怕巴不得等到这样的结局。
辉夜侧目,望向永远亭的无穷走廊的深处。
她知道,在那里,一位月人正枯坐于斯。她的一切,都被用于维持着包围着永远亭的结界的运作,永世不息。
“最早知道那样的结局后,永琳她利用我的力量构建这层结界,是为了用永远的力量,让这里作为漂泊在‘失去可能性’的幻想乡的宇宙飞船吧。”
“我想,师匠大人应该是这样想的没错。”
辉夜嗤笑了一声:“却不想,这样的结界,却成为阻碍记忆幽灵的,最完美的屏障。”
“以保护为目的创造出来的屏障,却成了我们的坟墓的封土堆。”
“不过,也好。”
辉夜的嘴角放下。现在的她从嘴角高扬的嘲讽笑容,变成了平和的微笑。
“让我们一起在这里迎来终结,也好。”
“这样的世界,确实很安静。”
“公主大人,恕我告退。”帝站起身来,对着辉夜深深地鞠了一躬。
旋即,她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看着帝的背影,辉夜只是高抬手臂,对她呼喊道——
“注意永远亭的东南方哦。带着属于你的兔子,要走多远都可以哦——”
作为活在地上的兔子,她理应有这样的自由。
一意孤行地走向必将腐朽的结局,留给早已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不老不死的蓬莱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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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是对《如花一般的幻想》的魔改……毕竟,现在的幻想乡是个啥样的光景,我也不用过多地赘述了。
开始写某些地方的起始,到现在的抉择了……这地方写得有点难受。我不想再一遍遍地强调这帮失去了可能性的家伙的丑态。
所谓的“失去可能性”,只是不想再更多地了解东方的人们,怀抱着既成的印象,在属于他们的幻想乡里刻画着同样的,空无一物的画卷的作为所致的结果。
幻想乡的少女们应该如花一般,继续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