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琪尔娜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停了,反正她也知道,那两道脚步声就是乔安和瓦伦。这两个家伙的职责反正就只是盯住自己不让跑了。不理他们也罢。
但是,库珀教授,当初自己是那么的崇拜他,觉得他什么都懂,还能讲许多自己的族人讲不出的故事……
没想到,他果然也是帝国的一条狗。
在这里没有谁可以信任。即便是古怪精灵的皇女,即便是时常微笑的女仆……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后面又有人走来。她回头一看,是瑞莲皇女,两米外是女仆未冬弥乃,五米外是乔安和瓦伦少校。
“殿下……我……”乌琪尔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反正心里很乱,其实什么也不想说。
“我知道你一定想说:都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静。”瑞莲伸手递上一张带着熏香的手绢,“没关系,其实那边有个能让自己静静的好地方,我带你去吧。”
不知瑞莲说的究竟是什么地方,乌琪尔娜也没去问,就跟着她一起走了起来。往前走,穿过一条街,眼前的视线变得开阔。出现了一片片的绿草地。
看来这就是所谓“公园”,有草地,有大树,还有修剪成各式动物形状的灌木。长椅上有不少年轻情侣在聊天,小孩拿着木剑互相打斗玩耍,偶尔还有个小丑艺人玩着抛球,吐火的杂耍。
然而瑞莲并不是带着乌琪尔娜在里面随便找个长椅坐下,而是带着她穿过人群,下着阶梯,最终来到一条河的堤岸边。
很奇怪的是在河边没有多少人,显得空空的。
这条河也是一条挺宽阔的河,至少有一百米宽,流速缓慢。河面上偶尔有几片树叶漂过,顺着树叶漂走方面,视线一直跟着到地平线的方向。
“伊洛瓦底河,好像还是发源于草原边的什么山脉。”瑞莲趴在堤岸的护栏边,很随意地为乌琪尔娜介绍道,“我父亲在我小的时候,好几次带这我到这里来,他就这样望着这条河很久,什么也不说。然后,他又会在那纪念碑下坐着,直到夕阳西下。”
乌琪尔娜望上游方向望去:在不远处的河岸边,有块5,6米高的黑色方尖碑。那是为了纪念什么?
【纪念所有死于疫病者的灵魂。愿圣人奥德修斯的航船载着他们驶向宁静的往生。】
方尖碑下的金属铭牌如是写着。铭牌旁还有一些市民敬献的花束。
“这是怎么回事?”乌琪尔娜试探地问道。涉及到生死,恐怕没有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会以嘻嘻哈哈的样子对待。小时候参加一位逝去的亲戚的火葬仪式,自己还因为站得不够直,被阿爸狠狠地打过。
不过,瑞莲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都是在长大后,才听驻宫修女玛贝尔讲起当年的事。”瑞莲想了想,目光开始下沉,记忆一点一点的涌了出来,“那是20年前的事,当时父亲才刚刚继承皇位。然而那年也正好是爱克兰历史上最不好过的一年。夏天连续高温大旱,很多地方农田绝收。”
“经过多年的发展,这帝都海圣已经扩张了又扩张,还是不能容纳不断迁徙进帝都寻找新的生活的人。然而帝都的设施已经是好几百年没有更新了,于是那个时候,在河边这一带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贫民窟。”
“因为那年大旱,又有许多灾民来到帝都要求救济。他们和原本住这里的贫民发生了巨大冲突。正当父亲为这些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贫民窟中爆发了一场瘟疫。玛贝尔修女回忆说,当时伊洛瓦底河上漂满了浮尸。”
“于是贫民和灾民的矛盾彻底激化了,再加上一些当初反对父亲继位的势力的煽风点火,一场大规模暴乱席卷了帝都,甚至还波及了帝国其他几座城市。那个时候,帝都天天晚上都是各种放火和抢劫。”
“也就在那个时候,父亲的第一任皇妃莉莉娜挺身而出,已经身怀六甲的她亲自带着一队修女医疗队到来到这里救治患者和伤员,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调停贫民与灾民的冲突。听了玛贝尔修女的讲述,我觉得我大概一辈子也成为不了莉莉娜皇姨那么伟大的女人了……”
“眼看形势已经渐渐好转,浑浊的伊洛瓦底河也渐渐变清,暴乱渐渐平息。可在一个晚上,莉莉娜皇姨被不甘失败的那些势力绑架。修女婆婆说,得知皇后被绑架后,父亲差点疯了,又是砸东西,又是踢桌子,虽然赶紧派出最精锐的卫队寻找,依然没有找到皇姨的下落……”
“一旬之后,才传来噩耗,在帝都周边的某个小庄园里发现皇姨的遗体。然而绑架者早已没有踪影。最后只是吊死了几个替罪羊般的昆兰人,背后的真凶却再也没有一点线索。”
“虽然在那之后,父亲又再娶了我的母亲,生下了盖因和我,但我知道他依然很怀念皇姨。在这二十年里,父亲亲自主持重修,扩建了许多地下水道,基础设施,又建了许多医院。总之,这就是我说的,适合好好静静的地方。”
“是一个感人的故事……”乌琪尔娜心中有些触动,不过,理智上她依然在问,这又与我何干呢?
当然,既然这确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所以这确实才是一个“禁忌”。难怪瓦伦少校那家伙用那么严厉的目光警告乌琪尔娜不能再提起莉莉娜皇妃的名字。
“历史具体的细节已经不可考了……而且,历史也不可假设和更改。但最关键的是,你我皆在历史之中啊!”
“诶?”乌琪尔娜突然觉得从皇女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奇怪。
瑞莲突然一脸尴尬:“别笑啊!虽然我平时很蠢,可我还是有一个做大人物的梦啊!当然……我刚才也是引用了某个学者的话。”
嗯,现炒现卖,就是库珀教授的话。只是乌琪尔娜和库珀教授之间现在出了一点矛盾,瑞莲当然就只能把这学者的名字略去了。
“别把教授刚才那些话放在心上。我想他就是为了不花钱请我们吃饭,故意编的一套东西来气你的呢!人活在世上,总有人莫名其妙的就讨厌你,还有人编着段子来气我呢……”瑞莲随手一招,把不远处一直端正站着等待的未冬弥乃叫了过来。
“弥乃,你来表演一下,有些人是怎么气我的。”瑞莲说道。
未冬弥乃神色慌张:“卑职……卑职不敢!”
“表演一下嘛,我说了,不治你罪。”
“那……好吧……”未冬弥乃吞吞吐吐地接受了。
“小朋友,你们知道吗?这世界上有两个人最可怕了。有多可怕?那简直比大灰狼还可怕!小朋友们,你们见了他们,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未冬弥乃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充分发挥出她的表演天赋。现在,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给一群睁大着眼睛的小孩子讲故事的流浪艺人。
“这两个人,一位叫做时间老人,一位叫做倒霉皇女。时间老人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老者,总是把手插在裤袋里,对着你笑眯眯的样子。而倒霉皇女啊,她的故事更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了,她是一个少女的样子,总是蹦蹦跳跳的,不过她一走到哪,哪的人就会没有一点干劲。因为他们做起事来:咦?我怎么钉钉子砸着自己手了?咦?我的鱼被猫吃了?咦?菜怎么烧糊了!之类,各种倒霉的事情就会接踵而来。”
“我们快躲起来!哇,就在那里!时间老人,和倒霉皇女,他们一起来了!哦,惨了,我的时间又减了1s,我的幸运值又减了1!”
……
大概是因为某种文化差异,乌琪尔娜硬是没看出这有什么好笑。然而一旁的瑞莲已经是笑得前俯后仰了。
什么,这才是在故意气我嘛!乌琪尔娜心想。当时在还没到达海圣的时候,听到有关帝国的两个禁忌,其实一个算是真禁忌吧。另一个,竟然是这种捉弄皇女的街头猴戏?
“殿下恕罪!”未冬弥乃表演完之后立即跪下请罪。
“好了好了,弥乃你还真是挺有表演天赋的。”瑞莲一阵大笑之后,赶紧拉未冬弥乃站起来,“放轻松点,我又不在意这些。”
“谢殿下!”未冬弥乃连忙鞠躬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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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尖碑下坐了好一会,吹了吹河面吹来的微风,让乌琪尔娜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当然,与未冬弥乃的滑稽表演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大概,还是因为风吧,吹拂着风,就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生命的感觉,感受到风之女神的恩惠。
虽然教授那的石破天惊的观点,是一时让乌琪尔娜慌了神。但不管风之女神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形象,这依然不能改变,女神存在的事实。而且教授也并没挑战这个事实。
或许真的像瑞莲所说,历史细节已经不可考,但关键是我们在历史之中。
更好的活下去才是更重要的啊!
“对了,乌琪尔娜,我想问一个问题,不知会不会冒犯?”休息了一会后,瑞莲重新开口。
“说吧。”
“下面是我的胡诌,你就当故事听好了。我想,是不是除了风之女神,还有水之女神,火之女神,地之女神呢?这样凑成哲学家们所说的,构成世界的四元素。而其他女神的传说失落了,现在只剩风之女神被你们信仰。哦,这么来说,你手上的令咒是召唤风元素人的?你是个风之魔法使?”
“你说的都是什么……”乌琪尔娜头上已经冒出一大堆问号来,这些听上去玄而又玄的知识都是从哪来的?可怕……难道这皇女看起来是个笨蛋,实际上深不可测?
“殿下,我认为您小说看多了,脑中充斥着荒诞不经的思想。”一旁的未冬弥乃用陈述的口气说。
“别揭穿我嘛!”瑞莲抱头痛哭,“你让我生气了,现在我罚你去买40串烧烤,10个饼来,该吃午饭了!对了,其中要20串鱿鱼须,其他随便。”
“不要鱿鱼须!”
想起那种可怕的生物,乌琪尔娜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