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谁打开了某个老旧唱片机的开关一般,客厅里充满了浑浊而嘈杂的声音,闹市街巷里的商人们的高谈阔论、唱诗班的圣唱者在朗诵不知名的诗篇,还有来自深渊的恶魔在你耳边低语。
“唔……”视线突然一阵模糊。那嘈杂的声音仿佛有某种让人陷入糟糕状态的魔力。我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却有着更加熟悉又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一根深入泥潭的木棒,将一切污秽都搅动得旋转起来。
——我才不要变成像姐姐那样垃圾的大人。
——为什么要道歉?你可真是搞笑,你觉得会有人在乎你的感受么?很拿自己当回事的样子。
——非常遗憾,你并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呜呜……!”脑袋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嘈杂的声音不停的在脑内回响。
没有任何意义,就这样死掉的话就好了。
“利昂!”
——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听不到任何的噪音了。
仿佛有白色的光从上方倾泻下来,浑浊的、污秽的漆黑之无都荡然无存。
“……!”
意识被那一声呼喊拽了回来,我睁大眼睛,才发现泪水不停的溢出来,急忙用手去擦拭。刚刚好像把人生中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都回想起来了一般,难过到窒息。但是现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雾切将一个不知从哪拿到的头戴式耳机戴在了我的头上,所以才听不到那些声音了。
“目标发出的低阶【恶性杂音】,对人类会产生轻微的精神扰乱效果,使用带有轻微隔音效果的普通道具便可抵御。”如同主机游戏里的旁白一般,雾切一边从我的身旁走过一边做出了说明。
即使戴着这个耳机,也依然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确实只能抵御轻微的噪音而已呢。但是那个要命的声音……如果是我独自面对的话,估计就会永久的陷入混乱恢复不了了吧。
转过身,面对着窗户的方向。视线越过雾切的背影,我看到了敲碎玻璃闯入这个家中的不速之客……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刚刚散去的厌恶感又重新蔓延了上来。
那东西所散发出来的恐惧感使我的身体动弹不得。我也清楚的感受到,现在如果发出任何过大的声音,那个东西恐怕就会迅速的发起攻击吧。那是一团难以形容其形状的东西,流动着从窗外爬了进来。这已经是超出生物学常识的生物了。漆黑的颜色,粘稠的胶液一般的质感,从它的身上伸出来数不清的同样是黑色的人类的肢体,手臂、大腿还有脑袋。那些肢体像人形一样,无法分辨年龄与性别。简直就像把一群人和黑色的胶液强行揉在了一起一般,活像个大肉球。令人恶心得反胃。
“那是……什么?”我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回答是,名为工蚁的一种庭院内常见的住民。该个体为工蚁中常见的变异类型。威胁度成长200%。分析结果为:利昂独自面对该个体的生还率为0%。”
雾切缓缓的举起右手,五指张开。即使面对这样恶心的生物也依然保持着无机质的语调,摆开了架势,虽然不懂战斗,但是在我眼中看起来也很有气势。看着这样的背影,也稍微有了一点安心感。
“……工蚁又是什么?”
那肯定不是我的常识里所认知的普通虫子的名字。
“回答是,由庭院内的负能粒子所凝聚成的非智慧住民。附加讯息,与利昂之前遇到的兵蚁是同种类型的住民。”
“之前遇到的……哎?是那些黑色的人形?”诡异的经历在脑内一瞬间的回放,我的全身不由得一抖。
“回答是肯定。”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家伙会找上来!好像盯**了一样全都要攻击我!”抱住脑袋,我又忍不住想要去死了,“每一个每一个人全都!全都是这样!为什么是我!可恶啊……我明明已经……”
“检测到不稳定的情绪波动,请您冷静下来。”雾切回过头来看着我,“工蚁会感知人类的情绪从而找到目标。鉴于您多次爆发出强烈的感情,被该个体感知到的概率为98%。”
“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激动啊!”我双手抱住脑袋,感觉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好像全都是我的错一样!”
“回答为否,那并不是——”很少见的,雾切的话居然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来,却看到这样一幕。对面的怪物忽然开始活动了,那漆黑的胶液一般的触手突然像弹簧一样飞起朝着雾切的脑袋刺了过来!因为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这边,露出了破绽。又是,因为我……
啪地一声,雾切的脑袋就这样在我眼前炸开了花。
“……骗人的吧?”
我的心脏仿佛也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没有飞溅的血液、脑浆之类的残渣,而是炸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身体还维持着人类的样子。眼前的景象再一次的提醒了我,雾切并非人类的这个事实。仅仅是这样的损伤,并没有杀死她,我清晰的感觉到雾切的意识还存在着。黑色的雾气并没有就此消散,反而像蛇一样,将胶液的触手缠住了。
接下来的也是,人类插不上手的,怪物之间的战斗。
高速飞舞着的胶液与雾气不断互相碰撞着,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堆放在那一片的成堆的垃圾都被搅得粉碎,甚至连水泥的墙壁上都是夸张的裂痕。
不再进行试探性的攻击,工蚁的全身上下都尽可能多的刺出了胶液状的触手,看似柔软,却像高压水枪喷出的水柱一样具有破坏性,连续的、四面八方的朝着雾切的身上突击。而雾切的身体也基本变成了黑雾的形态,黑雾看似轻薄如棉花一般,却沉稳如泰山,丝毫没有退却的接下了那些快速而迅猛的打击,在防御的同时还能时不时的抽出化作刀片形状的黑雾反击回去。
速度快到我的眼睛勉强能够区分,都是黑色的,厮杀在一起的怪物。将黑色的胶液逐渐被逼到客厅的一角。工蚁的那些被斩断的那些好似人类的肢体掉在地上,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一样胡乱抖动着,但是并没有再回到胶液的本体里去。
攻击有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都是黑色的东西,但是雾切占据了上风。这样下去能赢。
轰——
突然一声巨响。
身体右侧的墙壁突然炸开了一个大洞,水泥的碎块和灰尘飞的到处都是,气浪和冲击波将我重重的推到在地。如果我离墙壁再近一点,恐怕会和墙壁一起被轰成碎渣吧。
“咳咳……”
在墙壁的后面,包裹着人类肢体的黑色胶液从那个破洞处爬了进来,触手形状的胶液伸向四周,拨开水泥的碎块,轻轻的晃动着,好似蜗牛的触角一般在感应着什么。
——我的感情。
在刚经过爆炸的混乱时大脑有一瞬的思维空白。缓过来之后,恐惧感就逐渐的爬了上来……这是第二只工蚁。
双手紧紧的掐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要发出声音。但是所谓的情绪并非像声音一样能够自由的控制,即使不知道这一团浑浊的身体上究竟哪一个部分是它的脑袋,我也知道眼前的怪物已经注意到我了——随时都会将我吃掉。
眼睛死死的盯着它,不能移开视线,即使我知道自己反应力根本敌不过对方的速度。上下左右所有的方向都指向Game Over。
那些被包裹在黑色胶液里的肢体,会不会就是被它吞噬掉的人留下的呢?我也要就这样成为他们的一员了吗?希望不会很痛苦,如果这就是能够接受我的,唯一的死亡的话。
——这样的结局!我不接受啊!
“!?”
又出现幻觉了。眼前一瞬间居然看到了梁,她抓狂的锤打我的胸口的样子。
“我说过了,别碰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