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说完,视线平静的扫视到每一个人的眼睛上,静静的等待他们的回应。
从一开始加迪斯就应该注意到的,从一开始加迪斯就应该注意到的。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量似的,手臂扶着椅子坐下来,眼球颤抖着。
在赌场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把她和那个女人联系在一起的,可是她当时穿的是一身棕色的男士风衣,可她的眼睛和脸庞与那个女人如出一辙。
不会有错的,她确实是‘艾琳娜’的女儿,艾琳娜·德·亚兰斯特的女儿。
“加迪斯……啊不对,我您该称呼您为加里布埃尔先生。”埃莉诺微笑着看着他,“瞧您浑身发抖的样子,是我吓到您了吗?”
加迪斯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这位盛装打扮的少女,心头忽然涌起许多感慨,一时间以为是艾琳娜又回来了。他的一改先前乖僻嚣张的态度,此时竟礼貌的像是一个骑士。
“我们身为您父亲曾经部下,我们都知道您的父亲所遭遇的不幸,那毫无疑问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出自某个比蛤蟆还要狡猾的人之手。“他义愤填膺的说道,”您父亲遇害之后,我每天晚上都有为他祈祷,希望他的魂灵能得到上帝的祝福,归于天堂。”
“谢谢您的善心。”埃莉诺说,“我可不记得您会是这样一个虔诚的人。”
“我这并非虔诚,而是对您父亲的忠诚。”加迪斯说,“您还是叫我加迪斯吧,我喜欢这个名字。我在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您了,那时候您还没有我的手臂长,是您的母亲艾琳娜把你抱在怀里展示给我看的,那时候我恰好到您家里向您的父亲回复工作,您肯定不记得了,那时候您还刚刚一岁呢。”
埃莉诺没想到加迪斯会说到这么久远之前的事情去,她确实不记得了,也无法否认他的真实,于是她只能保持矜持的微笑。
“说到您的母亲。”加迪斯说,“我们都知道您的父亲不幸遇害了,之后联合王国的安全部门便因为群龙无首而逐渐瘫痪,再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亚兰斯特的事情了。再之后的事情你我都已经知晓了。”他说,“为何站在这里的只有您一个人,您的母亲怎么不在您的身后呢?”说这话的时候,加迪斯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站在埃莉诺身后的洛克维。
说到自己母亲的时候,埃莉诺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加迪斯知道她的结局一定不会太好。
“她疯了。”片刻后,埃莉诺说出这三个字来,然后整个人如释重负般,重新变得轻松起来,“父亲死后,她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晚饭的时候,她会给身边没有人的空位喂饭。吃了饭她回去后花园的秋千上,父亲年轻的时候,经常和母亲荡秋千玩。”
埃莉诺说,“我们以为她疯了,直到有一天早上我们发现她不见了。后来仆人说,她在前一天晚上离开了这个家,抛下了我和弟弟。再接下来,就是您知道的事情了,巴黎爆发了可怕的动乱,联合王国被拆散了。”
“那她去哪儿了呢?”加迪斯追问道。
“我不知道,我也在找她的下落。”埃莉诺说,“那天晚上她是收拾行李后才走的,所以我敢断定她一直在装疯,我比你们更急切的希望找到她,我要问她为什么要抛下自己的孩子。”
埃莉诺说的声情并茂,泪珠也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再加上她所讲的故事确实曲折动人,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打动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故事。
“好了好了。”埃莉诺苦笑道,“我来找你们不是谈这些伤心事的。”
她象征性的抹了抹眼泪,神情重新恢复严肃,“你们都知道,在联合王国解体前三个月,也就是说1848年6月18日,我的父亲加尔比恩在马赛遭到了无耻卑鄙的刺杀。刺杀者从一间旅馆的窗户口伸出他的枪口,对正在南巡的父亲扣下了无情的扳机。”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事后竟然没有人能抓住凶手,甚至连丝毫的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埃莉诺紧紧的攒起了拳头,“我的父亲一生都在为稳固联合王国和金雀花家族的统治而努力,他的眼线遍布法兰西的角落,可以说巴黎的某个贵族今天喝了几杯水,或是遥远的比利牛斯山上某个农夫一整天的行踪,只要我的父亲想知道,那他就一定可以知道。”
“可是,一生都为国操劳的父亲,在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之下之后,他所建立的间谍网络竟然束手无策,没有一个人能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是谁,也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某个团体或个人,这不仅是对一名死者的不尊重,更是对我父亲一生功业的侮辱!”
埃莉诺说的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人都羞愧的低下头,因为埃莉诺控诉的就是他们,他们原本就是父亲的部下,而且是父亲最得意的部下,最有可能抓出杀害父亲的凶手本该就是他们。
“我当时在兰斯,小姐。”奥雷诺抖着腿说,“当我收到消息的时候,那已经是两天之后了。那时候我在兰斯执行任务,没有办法分心。请原谅我的说辞,我并不是要推卸责任,只是我确实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和您一样都只是事后道听途说,可是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同样也对您父亲的不幸感到悲痛。”
埃莉诺点点头。
“我不擅长做间谍工作的。”拉斐尔说话了,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而文质彬彬的,却有一种令人不容置疑而不怒自威的特质,“所以我在一直在巴黎做文案工作。正因为如此,我大概也是除了现场的人以外最早知道加尔比恩部长遇刺消息的,可是除此之外我便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我和您一样,都认为您父亲的死是一个谜团,不仅仅是凶手,整个事件都是一个迷。”
“我听父亲说起过您。”埃莉诺说,“他说你的文案总是精彩绝伦,你的记录绝无差错,比齿轮还要准确。机器还有可能卡主,可你不会。”
拉斐尔听到这样的赞誉,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我做的都只是一些微小的工作罢了。”
“你不必谦虚,如果不是父亲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名字,我也不会找到你。”
“那可真是……”
“我……当时就在现场。”这回说话的是雷蒙,他的肩又厚又宽,足足可以把四五个埃莉诺抱在怀里,他的声音也如他的身材一般,犹如一头凶猛而冷静的巨兽,“您肯定知道,我是您父亲的亲卫队队长,我与加尔比恩部长一同出发前往马赛视察。可是奇怪的是,视察当天他说有其他任务要交给我,先让我在旅馆等候,于是那一天就在旅馆呆了一早上,下午的时候才知道部长遇刺的消息。”
“后来我也做了许多追查,知道当天您加尔比恩部长时临时撤下我换上了另一个人作他的贴身侍卫。这个人的名字叫做……”
“卢卡斯·杜波瓦。”埃莉诺抢先一步说出了这个名字。
“卢卡斯·杜波瓦。”埃莉诺说,“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有从父亲口中听说过这个人,后来我调查到他原本不过是军中的一个下士,不知为何在当时被父亲临时提拔成自己的贴身侍卫。可以说如果当时父亲没有这个错误的决定,依然由雷蒙先生担任他的护卫,就不会有这样的惨剧发生。”
雷蒙惭愧的低下头,“是啊,如果当时我在部长身边就好了。”
“这不是您的错。”埃莉诺说,“您忠实的履行父亲的命令,这很好。所以,身份我父亲的女儿,我也希望您能忠实的履行我的命令。”
雷蒙心中略有不安,“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亚兰斯特小姐。”
埃莉诺深吸一口气,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得意,“卢卡斯·杜波瓦,此人是一个卑鄙小人。我不知道他当时用什么借口劝说父亲选他作为贴身侍卫,但我有理由怀疑他和凶手串通一气。证据就是现在的他竟然冠冕堂皇的坐在巴黎市长的位置上。”
“各位试想,如果他不是一个首鼠两端的小人,以他的能力,又怎么可能成为这个伟大城市的市长呢?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和共和党或是巴蒂斯特开始密谋了,他们的第一步就是除掉我父亲,因为我父亲掌控着整个联合王国的安全网络,这是他们发动暴乱的最大阻碍!”
“这样的怀疑确实有道理……那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拉斐尔问。
“我要为我的父亲报仇,为他找回一个公道,为此,我迫切的需要诸君的力量。”埃莉诺半是恳求半是命令的说道,“我不仅要手刃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我还要迎回金雀花的皇帝安列克斯,因为只有金雀花重新统治法兰西,我父亲才能沉冤得雪,否则就算我手刃了仇人,后世的人们也只会认为他是罪人,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先生们,我以我父亲加尔比恩·德·亚兰斯特的名义乞求你们,请发挥你们的勇气和指挥来帮助这个失去父亲的女儿吧!”
任何善良的人都一定有恻隐之心,何况是身世如此悲惨又如此美丽的少女在向自己乞求呢,身为法兰西的男人,难道不应该有锄强扶弱的骑士精神吗?
众人互相用眼神试探对方的心意,都感受到了浓浓的同情心和责任感,几乎就要在众人开口同意的时候,加迪斯忽然抢先一步说道。
“我不同意!”加迪斯高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