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好像是,好像真的下雨了。
不对吧,这里是地下,怎么可能会下雨。
但雨点般的打击却不停地敲击着我的后背,后背开始发凉,并且变重了好多,就像是衣服被雨水沾湿了般难受。
左手也是,刚才太过用力,骨折的地方已经错位了吧。
难受得都感觉不到痛了。
真是好难受。
真是难受的不行。
突然间好想睡一觉。
想想看自从被老太婆的任务给缠上的时候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睡过了,别说每天上午去教学楼的后庭打盹了,就连正常的睡眠都没能好好享受过吧。
想睡。
就这么睡下去好了,也不用再醒过来。
睡到死,这死法还真是不错啊。
好吧,那我就去死了哦,谁也别来叫醒我。
谁也别来...
「起来了里奥,你还打算在那里趴到什么时候。」
又来了,那个声音,每当我睡觉时总会来打扰我的声音。
「......」
为什么。
我只是想休息一会啊,连小憩一下的机会都不给啊!
「起来了,吃早饭了哦。还是说,你想被吃掉呢?」
「......」
『砰!』
「啊!!!」
一瞬间觉察到危险,我立刻往旁边滚开,才十分极限地躲开了狼爪的拍击。
而刚才我趴着的地方已经被狼爪打出了一个大坑。
「银狼王攻击过来了就直接说啊!要是我没反应过来不就死定了吗!」
「嘻嘻。」
「嘻你个头啊!看着别人差点死掉你很开心么!」
「很开心哦。」
「......」
她居然毫不隐讳地承认了!
居然承认了自己的变态S取向!
『砰!砰!』
「呜啊啊啊啊!」
银狼王又连续往我这里左右挥舞着前爪,在我避开的地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爪印。
「啊————————」
修斯很快的就从后面冲了上来,挥动双手剑切开了银狼王的前胸。
鲜红的狼血瞬间就浸染了银狼王银色的毛皮,不过还是太浅了,对银狼王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嗷哦——』
银狼王立刻调转方向往旁边跳开,又立刻冲了回来。拼命地用长满獠牙的嘴撕咬着前方。
修斯尽全力回避着近乎疯狂的攻击,连稍微停下来喘息的间隙也没有。
『轰轰轰。』
银狼王疯狂地攻击再次撼动了原本就要坍塌的房间,房间又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小心哦,那东西还在这里的啊。」
宫在我的面前蹲了下来,同时还用双手抚住黑色的长裙,是为了防止我这个角度看到她裙下的风景吧。
「你在我遭受攻击之前说不行啊!还有你就不管修斯了么,他还在那边和银狼王战斗啊!」
「没关系,修斯不会有事的,嘿嘿。」
她又笑了。
虽然是有些戏谑的笑容,不过平时很难见到的宫的笑容现在居然这么频繁地就出现了,她的心情怎么会这么好?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没有。」
「那你怎么...」
「你有点奇怪呢。」
奇怪的人是你吧。
「不过你还是老样子很太过着急呢。」
宫紫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我,目不转睛地。
她可爱地抱住双腿,而我却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她。
在即将崩塌的空间里,我们两个就这样对视着。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宫仍然是带着微微的笑容,继续说:
「总是第一时间想到救别人而丧失自己的判断力,什么都没想就把人家给扔了出去。那种石块,我用子弹把它轰碎不就行了吗?」
说着宫就笑着拿出了她这次带来的左轮手枪,径直地对准了我的头。
「在犯傻的话,干脆就把犯傻的地方抹消掉好了。反正都没什么用,没有了的话各方面都会很方便的吧,轻松地就像要成佛了一样。」
「不是像,是真的就成佛了啊!说到底你还是想杀了我么!」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做伤害同伴这种事。」
『嗑。』
「不要边说这种话边对着我给手枪上膛啊!」
「不要不管我啊!我这边可是很辛苦的啊...呜啊!」
修斯差一点就被银狼王的捞击给打飞,为了躲开攻击修斯接连在地上滚了几圈。
「修斯!」
「趴在那里别动!」
『Boom!』
『轰!』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修斯和我在同一时间以相同的动作又往旁边滚了几圈,然后同样的,我们刚才躺着的地方都开了一个大洞。
「你搞什么啊!」
「你要射击的东西不是我是银狼!」
「不是帮我就别让我爬在原地别动啊,差点就被拍成肉酱了啊!」
两个人都已经无法忍受面前这个视人命于草芥的家伙而吼了出来,不过对方好像仍不以为意,一脸笑容地蹲到我的面前。
「啊,好险呢~」
「那是因为谁啊!」
「有什么没关系,反正你们还活着。不过那边也似乎已经到了哦。」
宫看着不断冒出烟尘的入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已经到了?
谁?
我也有些好奇和期待地看着那个冒着烟的入口,不过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真的...有谁会来么?
「修斯站起来!吸引它注意力,然后从它的左边跳起来!」
「诶、诶?!哦!知、知道了!」
修斯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周围,但又立刻听从了声音的指示开始了行动。
这个声音,该不会是...
修斯迅速穿梭于银狼王的身体下方,然后在银狼王有些混乱的时机迅速地在它的左爪留下一道浸血的伤痕。
之后修斯又立刻冲到银狼王的左边,踩着一块落下的石块跳了起来。
银狼王也死死地盯着跃起的修斯,视线一直跟着他来到了头顶之上。
「!」
那是什么?
好快!完全没有看清楚。
一个影子突然就冲出了弥漫的烟雾,以我根本跟不上的速度来到了银狼王的面前。
之后的事情...
眼睛完全跟不上,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修斯一个后翻落到了地上,为了保持平稳,他落地的瞬间稍稍降低了自身的重心。
还没等他站直,一个巨大的物体就落到了他的旁边。
「结束了。」
宫从蹲着的姿势站起来,像是在迎接某人似的十分端庄地面向着那个方向。
修斯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呆滞地看着在地面上蔓延开的血迹以及那个还没有来得及改变表情的狼首。
四肢支撑不起无头的狼身,立刻就侧倒了下去,同时还泛起了大量个灰尘。还有那些覆盖在全身的鬃毛,连同狼首一同被切断,在整个空间里轻飘飘地飞舞着。
而完成这些的仅仅...只有一击。
快到眼睛无法跟上的斩击,拖着一点金色的余辉在一瞬间就结束了我们的战斗。
长剑被收回了腰间,嵌在了银白色的甲胄上。
首都骑士队的服装还有被盘在脑后的金色发丝,那个样子...
「姐、姐姐?」
听到了我小声的呢喃,姐姐只是稍微瞥了我一眼,又立刻将视线转到另一个方向,在地面上一个黑色的东西上停留了一会。
那是一把因为爆炸枪管部分已经完全坏掉了的手枪。
同时,也是在姐姐进入骑士队之前留给我的东西。
「是么...已经不需要了啊。」
姐姐呢喃了两句,不过因为实在是太小声我没有听清楚她说的什么。
「好厉害,不愧是蕾娜斯姐姐!一瞬间就解决了呢!」
修斯的特点就是很容易恢复原来的样子,即使受到了刺激但是也很快就回过神来变成了『姐姐崇拜模式』。
宫捡起了那把基本上已经不能用了的手枪,没有将它还给我,更没有还给姐姐,只是把它抱在怀里。
三个人静静地对视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啊,我怎么一点也搞不明白。喂,不要排挤我啊!」
修斯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像是安吉一样撒娇般地在那里吵闹着。
宫忽然又笑了一下,走到我的面前把我的枪递给我。
「抱歉,刚才迫不得已把它踢飞了,即使坏了你还是会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的吧。」
「呃...嗯。」
我茫然地接过宫递过来的手枪。
虽说是茫然,但是宫说的那些话我还是能明白其中的意义的。
从开始用这把枪之后就算遇到了更好的更顺手的枪我也没有换过,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不想换而已。
爸爸留给姐姐,姐姐再给了我。
说是父亲的遗物留在身边这种理由也很充分吧。
就算坏了也...
「这种程度的损坏,那家伙应该能修好吧,里奥。」
修斯又把话插了进来,他到底有多不看气氛啊。
「这我当然知道。对了姐姐...」
「有话出去再说,这里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姐姐冰冷的语气立刻打断了我的话,同时也打断了这种轻松的氛围。
的确,经过爆炸的冲击和激烈的战斗之后,这里的墙壁已经破碎不堪,而且时有时无的剧烈摇晃也没有停止。
「蕾娜斯姐姐说的没错,我们还是赶快逃出去吧。我在前面开路,你们跟着我。」
「嗯。」
修斯说完就冲进了那条漆黑的走廊,宫和姐姐也立刻跟在了他的后面。
「呃、好痛...手臂要是再错位些可能真的就要废掉了,暂且用这个固定一下好了。」
银狼王长长的鬃毛散落在地面上,这种蜘蛛丝般纤细的毛发就算我抓了一大把收拢之后也没有多少。
不过用来固定手臂还是足够了。
用银狼的鬃毛将手臂挂在脖子上之后,我也立刻追上了修斯他们。
回去的路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原本宽阔的大厅已经被碎落的石块堆满只留下了一条狭长而崎岖的通道。
修斯跑在最前面,而姐姐和宫现在却落在了我之后。
所以我也没办法看到她们现在是什么表情。
姐姐说过不会来帮助我们,到最后却还是赶来了。
就算说是不会过度保护,结果还是口不对心啊姐姐。
而且赶来了也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放不下心像之前一样说出来不就好了么。
担心也好,
关心也好,
姐姐还真是个不会表现温柔的人。
偶尔向那个笨蛋学习一下也行的吧。
那个总是爱在最前面奔跑的笨蛋...
「!」
「呜啊!」
修斯因为从后面突如其来的冲击整个人立刻向前面跌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的在地面上滚了几圈。
『轰轰轰轰。』
巨大的石块瞬间就堆砌在我的面前,将我前方的视野全部遮挡住。
「里奥!里奥,你们没事吧?」
石堆的另一边传来了修斯的呼喊,看样子他似乎没事。
「没事。」
「宫学姐和蕾娜斯姐姐呢?」
「没事。」
「放心吧,我们没什么问题。」
宫和姐姐走到了我的旁边,同时,姐姐用手摸了摸落下来的石块,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后面的路也堵死了,看样子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姐姐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用枪将这些岩石轰开不就好了么?」
修斯在外面这么问了一下。
不过我立刻就否定了这种想法:
「不行,看下上面。天花板的石块全是裂纹,要是贸然轰开这些石块的话,说不定头上的石头立刻就会塌下来把我们埋在底下。」
「那应该怎么办?」
「你难道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救你让你一个人到外面去么?你先逃出去,之后要怎么做你自己去想,我们会在这里面等你来的。」
「我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来救你们的。」
如果是平常的话修斯一定又会『为什么让我去想啊』地抱怨一句,不过他却二话不说立刻就转身走了。
虽说是笨蛋,修斯也有出人意料的地方。
「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等么?」
一边问着这个问题,宫一边靠着石块坐了下来。
你的行动不就回答了你的问题么。
「就在这里等吧,修斯的话,一定可以就我们出去的。啊~~好困,我们就现在这里休息一下,保存体力到他来吧。」
我同样靠着岩石坐了下来,一坐下来,困意就立刻袭遍了全身。
姐姐还是什么都没说,将长剑从腰间取了下来,也坐了下来。
今天的姐姐,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虽然赶来救了我们,却总给人一种她在渐渐远离的感觉。
为什么呢?
就算是姐姐我也理解不了啊。
为什么呢?
困意萦绕,眼睛已经受不了它的挑拨了。
好困...
———————————————————————————————————
梦的海市蜃楼。
不是太美好,就是太难以接受。
梦里的世界在毁灭。
没有重生,只是一味的在毁灭。
坍塌、崩裂、粉碎。
还有无尽地彷徨。
黑影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救救我。』
『救救我!』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为什么我却能听到他们的求救声?
难道在求救的,是我吗?
难道正毁灭的,是我的世界吗?
又困了,原来在梦里也可以犯困。
把头拼命的埋进曲坐起的双腿里,极力地进入梦里的梦乡。
———————————————————————————————————
『当。』
而中传来了清脆的敲打声。
『当。』
又是一声。
『当。』
被吵醒了。
睁开朦胧的双眼,宫和姐姐正盯着敲击声传来的上方。
「怎么了?」
睡的有些迷糊的我问。
「不知道,从刚才起就从头顶一直传来这种声音。」
「这种声音...听起来应该是有谁在金属敲打岩石。」
姐姐凭经验推测出了声音的来源。
「是修斯吗?」
「......」
我没有回答宫的问题,紧紧地盯着声音不停传来的头顶。
『当。』
『当、当、当!轰轰。』
头顶的天花板很快就被打开了一个洞口,几块被敲碎的石头同时也落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人影就跳了下来。
「你很慢啊,修斯。」
我抱怨了一句。
「没办法嘛,因为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挖了很多错误的通道嘛。不过能找到你们真是太好了,嘿嘿...呃!」
修斯傻笑着想要用手挠下后脑勺,但是似乎有什么刺激他了一下,修斯立刻就停止了动作。
从修斯打开的那个洞口洒下些许光芒照在修斯的身上,这也让我们看到了他身上的情况。
修斯的头发和脸上沾满了泥土,连双手剑都有些崩刀。而他的手指,土黄色和暗红色混杂着,不停地还有红色的液滴从手指跌落。
先用手刨开泥土,再用双手剑敲碎岩石。
难怪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么乱来的笨蛋恐怕只有他了。
「唉...姐姐,用给个帮他清理一下双手吧。」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仍给了姐姐。
瓶子里装的是用来消毒愈合伤口的药水,这东西的制作方法在课堂上是有教过的,不过我相信修斯没有认真听过(虽然我也没听过)。
「把手给我修斯。」
姐姐轻轻地用药水清理着修斯手上的伤口,药水慢慢地冲走泥土和血迹,修斯的手指的伤口也完全露了出来。
十只手指的指甲全部都翻开了,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
难道就不会选些好一点的办法了么。
「真是幸福啊,能让蕾娜斯姐姐给我清理伤口。」
还真的是无药可救的笨蛋啊...
嘛,就让他得以这么一回吧。
「弄好了的话我们就快点上去吧,要是再塌一次的话我们就真的完了。」
万幸的是,地下并没有再来什么危机,我们很顺利地就从修斯挖出的通道来到了地面上。
四周的地面上大概还有7、8个相同的通道,应该就是他之前挖错的吧。
那个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笨10倍啊。
「啊~~~果然还是地面上舒服啊。」
修斯出来后立刻就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手指的指尖姐姐也已经用绷带包好了。
「总算可以回去了。」
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将姐姐从里面拉了出来。
毕竟是穿着裙子,她们选择了最后上来。
姐姐上来之后,我马上就问了那个问题:
「姐姐,你和梅修莉到底是...」
「这个你别管,这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事情。」
结果姐姐就将我的问题顶了回去。
「可是...」
「这样就足够了,你们只用乖乖地呆在学校里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这样姐姐会很危险不是么!」
「那你们来了会有什么改变吗,真正有危险的是你们...不是么。」
「......」
这句话让我哑口无言,但现实就是这样,我们还太弱,就算在学校里很厉害,但到了这个世界上也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
这样的我们,只能拖姐姐的后腿吧。
「幸好你们遇到的是梅修莉,她是个很好的人。虽然我足以让她恨得杀了你们来泄愤的理由,不过她却没那么做。但是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梅修莉一样,跟着我的脚步对于你们来说还太早了。所以,算姐姐唯一的请求,别沾上这件事情好么。」
姐姐灵动的双眼闪烁着微光,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明白的,姐姐有她的理由,我能做的就是点点头。
「谢谢你,里奥。」
姐姐又把我抱进了她温暖的怀中。
这种温暖,是我们还活着的证据。
姐姐的背后,那片荒芜的荒漠有了些烟尘泛起,与天空相连的地方已经开始泛白,渐渐地变得明亮。
渐渐地,也变得刺眼。
青色的羽翼,再次在一天开始的时候掠过了那片荒野,托起烟尘,毫不犹豫地向着太阳,跨越了地平线而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