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汀郡,沿海城市拉塞内。
“老实说,我非常羡慕你有这个能力。”
感受着海风的吹拂,在有着独特海盐气味的空气中,菲奥娜在花岗岩制作的护栏上撑着脸道。
“怎么说?”
正在准备饮料的苏伦看着菲奥娜稍微撅起的屁股,眼睛不自觉的眨了眨。
此时的她们正站在拉塞城内最奢侈的旅店,蓝色海洋的最高层上。
当然了,作为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旅店,蓝色海洋的收费达到了15金币每日,而据菲奥娜所说,在瓦伦汀家族崛起之前,她曾来过这里一次。
而蓝色海洋那时候的收费标准,也只不过是3枚银币一天而已。
由此可见,瓦伦汀家族的崛起,为这座曾经满是鱼腥味的城市带来了多大的经济收入。
在街道上,甚至是蓝色海洋的旅店内,都随处可见那个令菲奥娜很不舒服的徽章,即随处可见的瓦伦汀家族徽章:镶嵌着如同眼睛一般翠绿宝石的蛇腹剑。
当该家族代替了劳伦特这个传承了几代的剑术家族以后,同样接手了,不,准确来说是学习了劳伦特家族的成果与发展方向。
不管是武器,还是商队、旅馆,甚至连鱼子酱都被打上了瓦伦汀家族的标签。
然后,用不了多久,年轻的决斗者就会慕名而来,剑术稚嫩的孩子在童年时便把这里当做圣地,瓦伦汀家族的名声将会越传越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像是劳伦特的名声那样,能传几代,甚至十几代。
曾经,菲奥娜也是这样,幼年的她,在锻炼剑术,学习礼仪之外,会有极少数的自由时间。
她曾看着年轻的男人挥霍着他母亲、父亲努力挣来的金币,只为去购买一柄货真价实的劳伦特家族刺剑。
在那时候,小菲奥娜觉得这是荣誉,这是劳伦特家族伟大的地方。
但当菲奥娜长大以后,这份“荣誉”却显得有些可笑了,或许它从来都不是荣誉,它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空壳。
受人追捧的目的,是为了灿烂的黄金,是为了王城收敛钱财,是为了方便贵族们的享乐,哦,当然了,少部分会用来给无畏先锋军团准备物资、发放军饷。
只不过呢,光辉灿烂的大理石地板,堆砌的完美无瑕、仿佛白玉一样的塔楼、金子与银子打造的、历代皇室成员的雕像,还有各种享乐设施,甚至,花大价钱让佣兵们远赴恕瑞玛,只为了能让某些贵族子嗣,在年轻的时候玩一把异国风情。
但说实话,在那传说中满是风沙的地方,想找一个对的上贵族胃口的女人需要多么费事,光是想想,菲奥娜就差不多能够体会了。
所以,荣誉是假的。
但它也是真的。
在这短暂的沉默里,菲奥娜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一向都很聪明,也乐于思考。只不过在大多数时间里,还是喜欢用剑锋说话。
因为动脑子太累,不但要考虑各种利益,还要提防各种尔虞我诈。所以长剑就利落的多了,在决斗场上,只需要考虑胜负,甚至只需要考虑生死。
从来,她都只相信一手所握。
“怎么说?”
背后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菲奥娜向后转身,轻轻倚靠在花岗岩的护栏上。
她看着面前轻笑着的女人,尽管已经不知道感叹过多少次了,但她真的很美。
“羡慕你,搞得整个世界都像是自己的后花园一样。”
接过苏伦递来的柠檬水,菲奥娜抿了一口里面清爽的味道,嗯,还有点稍微的咸味。
再回过头去的时候,骄傲的女人忽然有点想笑。
几代人的努力,把对荣誉的思想,培养的如此根深蒂固,然后,上位者只需要做个决策,就能轻而易举把它毁的体无完肤。
然后,他们扶持新的,吸取旧的经验,继续下去。
说到底,劳伦特家族也只是工具而已。
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啊。
“别这么深沉,菲奥娜。”
苏伦的手轻轻的搭在她肩上,语气随意的道。
这女人总是这样,波澜不惊,既不像大海,也不像天空。
因为她从不表现出浪花,也没有云朵忧愁。
如果硬要说的话,苏伦给菲奥娜的感觉就像是黑夜。
漆黑、纯粹,又带着她独有的神秘。
“又在想家族?荣誉?”苏伦的眼睛望向那边山脉上的一个庄园,那是瓦伦汀家族的新住宅。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讲,都奢侈的不像话。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有读心术。”
翻了翻白眼,菲奥娜将手中的柠檬水没好气的甩给苏伦。
“太阳不错呢。”接住了菲奥娜丢过来的杯子,苏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微微的笑道。
“去沙滩上玩玩?”她一边提议,一边把手中的柠檬水倒进嘴里。
刚刚坐下的菲奥娜捂着额头,眼睁睁的看着苏伦对着自己喝水的位置,把那杯柠檬水灌了一口。
呛死你!
菲奥娜在心里想到。
“会弄一鞋沙子的。”菲奥娜有些不情愿。
苏伦赞同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充满海腥味的话,味道就不怎么好了。”
她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往菲奥娜雪白的丝袜上飘去。
“什么味道就不好了?”菲奥娜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赶忙摆了摆手,苏伦释放了低级的造物魔法,一边释放魔力,一边道:“没什么。”
很快,一双黑色一双白色的皮袜出现在了她们面前,苏伦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白色的那双送到了菲奥娜面前。
“穿上这个就可以了。”她微笑道。
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菲奥娜脱下鞋子,然后将皮袜包裹到了自己的白丝上。
“魔法还真是便捷。”她也学着苏伦那样,随意的评价道。
另一边,脱掉红色高跟鞋,将黑色的皮袜套好以后,苏伦随意的将脚趾在地板上点了点,然后转着圈来到了菲奥娜身边。
“能否请您共舞一曲呢,我的夫人。”苏伦身子向下微倾,伸出了一只如玉的手臂。
这个动作一般是男女双方之间的邀舞,作为贵族教育出身的菲奥娜自然是一眼就能看明白苏伦在想什么。
谁是你的夫人啊!
菲奥娜很想这么呛她一句。
但是话到嘴边,她看着面前女人认真的神情,忽然有点心软了。
“当然。”菲奥娜优雅镇定的伸出一只手,由着苏伦将她轻轻的拉起。
当两人双手贴合的那个瞬间,一曲悠扬的音乐宛若被风吹来,不紧不慢的带动了两人的舞点。
这曲调如此的古典,优雅,即便是菲奥娜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很快,她就完全沉寂在了舞蹈之中。
而远处,十三城堡的领土内,艾德雷德正挥舞着她的法杖,通过魔法指挥着一些古老的乐器,一个人独自演奏着数个世纪以前的美妙乐章。
......
......
同样的,依然是瓦伦汀家族驻地,只不过这次的位置换在了德玛西亚的王城之中。
“为什么停止了行动?”
瓦伦汀家族的男子有些不解的质问道,实际上,他现在非常的恼火,但碍于要表现出与德玛西亚上流贵族相符的气质,只能勉强崩住脸不让愤怒流露出来。
“在我们袭击之前,劳伦特家族的现任族长受到了袭击。”面前的老者平淡的道,现在的他正是来说明这一点的。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但这应该是绝佳的机会啊。”瓦伦汀家的年轻人端起了面前的杯子,企图通过喝酒来掩盖自己的不满。
“是的,绝佳的机会。”老人点了点头,看了其他几位默不作声的贵族一眼。
这些家伙都在等他出丑呢,而中年贵族也在盯着自己。
为什么叫停呢,这恐怕是瓦伦汀家族最想知道的事情了吧。
“我问过克洛伊大人了。”老人平淡的说道。
“克洛伊?她是谁?”瓦伦汀家族的年轻人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相比较之下,其他人反而是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位占卜师。”老人轻描淡写的说道,他并不准备透露克洛伊的另一个身份,毕竟在王城里,知道她那个身份的人不多。
“你就这样听信了一位占卜师的昏话?”
年轻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中不透露出讥讽,但不屑的意味还是太浓。
“是的,德玛西亚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占卜师。”老人浑不在意的说道,他只是在向其他的同僚解释,至于瓦伦汀家族,除却那个女人以外,其他的都不入他的法眼。
“那么,克洛伊大师怎么说?”中年人平淡的问道。
“什么也没说。”老人平淡的道。
“提个问题,你们知道,圣剑仲裁公爵已经允许劳伦特家族在他的领域内收留流民了嘛?”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贵族问道。
“......”
室内忽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然后......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们只能继续老计划了。”中年人说。
“我会动用家族的能力,让亲王颁布指令,让劳伦特家族去侦查苍白之地,一切照旧。”他说。
“没问题,人手早就布置好了。”
“不,这一次,我要你们出动你们的私军。”中年人忽然说道。
这是室内的第二次寂静,所有人都闭口不言,直到老人道:“有着个必要嘛?”
“筛选你们能够舍弃的,组成小队,把劳伦特家族最后的火花,给我歼灭在苍白之地!”中年人的语气坚决到令人胆寒,所有人都明白,招惹他的家族可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可以。”瓦伦汀家族的男子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的家族是在最近兴起,所谓的私军,也就是他的私人护卫而已。
“事情结束之后,我会清理干净的。”他自然明白自己家族的这些私人护卫并没有多少忠诚度,在伏击一位虽然破落,但依然有爵位的贵族之后,他们指不定会说漏嘴什么。
中年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开始觉得这个年轻人顺眼的多了。
“那么,这次谈话就此结束。”他宣布道。
“说起来,瓦伦汀女伯爵对此什么看法。”他突然问道。
“没什么看法。”年轻人随意的答道。
中年人点了点头,他明白了,直到现在,艾薇·瓦伦汀,这个蛇一样的女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也好,反正劳伦特家族的女人,活不长了。
......
喧哗的大街上,散会之后,那位老人的马车碾转反复,最后来到了一条十分火热的大街上。
当他下车之后,手指轻轻的在自己的膝盖上敲了敲,也正是这一个动作,周围三十米内,起码有十个人,突然动了起来。
其中两个突然打成一团,一个路人不小心撞翻了一旁叫卖的水果摊,还有一个穿着华丽衣裳的女人,被站岗护卫的盔甲刮破了长裙。
仅仅十几秒内,火热的街道乱做一团。
没多久以后,顺着螺旋的阶梯,老人来到了紫色奇迹的榻前。
“克洛伊大人。”他的语气变得恭敬至极。
“他们要开始行动了,会由亲王下命令,将菲奥娜·劳伦特调遣到苍白之地。目前来看,应该会出动各家族的私人军队。”他说。
床上妩媚的克洛伊无声的点了点头,她伸出一只小手,轻轻的挥了挥。
老人鞠了一躬,这个动作对他的腰来说实在是有些折磨。
在做完这些以后,他刚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床上的克洛伊忽然问道:“你,后悔嘛?”
老人驻步,然后摇了摇头:“不,克洛伊大人,您救了我的家族,这比仇恨更加重要。”
“那么,我救你的家族第二次了。”克洛伊平淡的声音传出。
“......”老人沉默了一下,即便是以他的阅历,在明知道不该好奇的基础上,还是忍不住问道:“请问,劳伦特家的背后到底站着谁?”
“一位神,”克洛伊平淡的道,“一位神。”
“神.......我明白了。”老人克制住自己的颤抖,缓慢的走下了螺旋台阶。
神,联想到克洛伊的恕瑞玛血统,恐怕.......
果然,谨慎永远是正确的。
心头为自己的谨慎赞美了一把,老人很快离开了螺旋阶梯。
当他回到马车上离开以后,噪杂的街道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种方法肯定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睛,但,起码能瞒过某些无知的,自以为是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