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妃安静的回到车厢里,这一次没有踩在我的背上上去,而是自己跳了上去,走近车厢,用布帘遮住床头,此后再没了动静。
虽说我目前小腿受伤,爬上马车还是比较轻松,拉稳缰绳后,朝立在门口的风影挥了挥手后,架马而去。
四匹马儿如同蹄踏流星,纵使在白天也能爆发出夺目炫眼的光彩,地上的灰尘还未溅起,马儿拉动车厢,顷刻间无影无踪。
我熟练的驾驭着马车在空中行驶,杜言妃的安静,我却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时间飞逝,马车刚刚飞至雪国的边疆,下方是广阔的草地一眼望不到尽头,野生的成群骏马飞驰在草地上。
杜言妃忽然从车厢内冒出头来,“停车。”
“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距离雪都还有很遥远的一段路程,怎么在此刻停下……莫非暴风雨即将来临?
“停下。”杜言妃复述一遍。
“嗯。”我怀着忐忑,将马车往草地上降落。
待马车平稳着陆后,杜言妃面无表情的走下马车,注视着马儿,几匹马感受不到主人的心中想法,各自低头咀嚼着草。
风影的话语仍在杜言妃的脑海中回响,她伫在马旁边,轻轻的抚摸马儿鬓发。
我在一旁看着,杜言妃此刻眼中没有往日的高傲,自责深深的印在她的眸中。
过了片刻,杜言妃转身走向束缚着马匹的嚼子,手中金色光束渐亮……
唰——
坚韧的嚼子应声而断,杜言妃拿掉它们嘴中的嚼子,扔到一边的草地上。
“走吧,我不留你们。”杜言妃淡淡的说。
它们没了嚼子的束缚,毫不犹豫的飞驰向远处奔跑的马群,渐渐融入,随着马群消失在草地远方的地平线。
“你放走它们……”我诧异的看着杜言妃,在我的印象里,杜言妃可不会轻言放弃,单单强迫我便可以看出。
“嗯。”杜言妃淡淡的应了一声,表情忧郁而若有所失。
我静静的看着她,难不成真的是风影的一番话起了作用?
杜言妃把鞋子拧在手中,光嫩的脚丫踩踏在尖尖的草地上,向前缓缓的走着。
“对了。”杜言妃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对我说:“这封信是龙渊拜托我交给你。”
“信?”我疑惑一声,接过信,拆开信封,短短的一行墨色字迹印与其上。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田间小路上的花开了,你可以一边赏花,一边慢慢回来。)
我折上信,塞入怀中,同杜言妃一起行走在草地。
直到傍晚,才通过最近的城都阵法堪堪回到雪都。
我迫不及待的进屋,却发现未晞依旧躺在塌上,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没有血色,比我离开的时候更加严重了。
我怒火中烧的一把抓住杜言妃手腕,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说过未晞会醒过来!”
“松开。”杜言妃沉声的说,皱着柳眉。
“告诉我未晞为什么会这样!”我压不住怒火。
杜言妃稍稍退后一步,一道黑影在我眼前一闪,我霎时感到胳膊上仿佛要被巨石压断一样,被迫松开手。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的黑影似乎是我的错觉一样。
杜言妃撇着嘴,抚摸着刚才被我抓住的手腕,手腕处浮出一道浅浅的红印。
“姐姐?”未晞挣扎的睁开眼。
“未晞。”我连忙跑向塌边,握住未晞的手,“感觉怎么样?”
“困。”
“困?”
“嗯。”未晞轻轻的点头,“看到姐姐回来,未晞可以放心睡了。”说完,她不等我回话,缓缓闭上眼睛。
未晞的醒来使我心中平静下来,看着她憔悴的面孔,我忍不住的心疼。
“哎。”杜言妃叹一口气,走到我身后,说:“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嗯。”我起身向外走。
杜言妃又带我回到雪宫初至的玉质小道。
玉底的水流依旧奔腾不息,两边的群花盛开的各自的风采,不过临近秋天,花瓣没有初遇时的光彩,瓣末微微泛黄。
“其实,木未晞早在几个月之前便已经身亡。”杜言妃说。
她的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把我定在原地,半天缓不过神来,胸口渐渐涌出一种名叫绝望的情绪。
好不容易这一切的事物都结束了,老天便非要戏弄我一番。
杜言妃看我没有反应,继续说道:“经过调查,木未晞来到南城之前曾遭到凶兽的袭击,全村人皆命丧其手。”
我忽然想起未晞曾经也对我说过此事,但只说了未晞娘亲糟害,未晞……原来也遇难了么。
“木未晞能存活至今,是被木东云施与名为元沉脏腑的奇术,不过至多延长濒死的性命一年寿命而已。”
“但期间受到伤害加剧了消耗木未晞的寿命,也许木未晞过几天便会——”
“住口!”我粗糙的打断杜言妃,“你为什么能把人命说的如此淡然,为什么明知未晞时日不多还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
“你!”我生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我要带未晞离开,谁也别拦我。”说完愤然甩袖离去。
刚走到雪棠树下,凝香忽然出现拉住我,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惹人心疼。
“干嘛!”我说,
愤怒把理智冲散,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开这该死的雪都。
“断肠……是不是把凝香丢下了?”凝香担心的说,眸子透出的眼神,似乎期待我否定她的话语。
“是啊,她把你丢了。”我口无遮拦的说着真相,“对她而言,你一直就是累赘,早就已经烦透了你,断肠已经回到猫族,而她却把你不负责任的丢给我。可笑,我连未晞都救不过来,难不成还有时间关心你?”
我一口气把一切说完,迈步走向未晞所在的房间。
凝香快速跑到我身前,张开双手拦住我,眼中蕴着泪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却忍着没哭,大声喊着:“快说,这一切都是骗凝香的,姐姐没有嫌弃凝香,凝香不是姐姐的累赘,姐姐只是和………呜呜,和凝香一样贪玩,出去玩了而已。”
凝香苍白的说着,身体无力的坐在地面,泪水溢出眼眶,划过脸庞,滴在手背上。
我撇了一眼凝香,绕开她径直走向房间,却不知为什么,凝香的哭泣声一直围绕在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