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天神族的皇宫里最奢华的一间房间。黄金在这个房间是最廉价的东西,钻石在这里是最为常见的装饰,繁多的钻石点缀的房间里,仿佛那光彩夺目的钻石都成为了廉价的东西。这个房间到处都是昂贵的宝石,仿佛恨不得所有地方都装上、填满宝石才罢休似的,床铺、桌面、魔法台灯、吊灯、墙壁、画框、就连那铺在地面上的四角地毯的四条边上都镶嵌满了钻石,虽然每一个宝石单独拿出来都是那么光彩夺目,绚丽多彩,但是一大堆一大堆地堆积在一起,在不了解这些宝石的价值的人看到了反而让人感觉像是廉价的交易市场上批发来的玻璃和染色了的高仿宝石的玻璃,毫无美感。就算是了解这些宝石价值的人看到了这屋子里成堆的宝石是多么的价值连城,只会觉得这些宝石让一个没有任何品味、不具备任何美感、只知道炫富的土鳖暴发户给玷污了。
至于这个天神族的皇宫里,谁最有资格住在这里,当然就只有新上任的天神族女皇、结束了三界大战的伟人、将世界引领至和平的——琼丽女皇了。
但这间里那暴发户般的装潢并不是她要求的,这是上一任神王的房间,这里面的所有装饰全部都是在他的要求下而打造的房间。由于过于奢华以及过于土鳖,琼丽上任几年来就没有住进这里一次,虽然琼丽很想把这里拆了,把那些宝石已经昂贵的家具卖了补充国库,但是因为这里似乎被上一任神王施展了不知道什么样的魔法, 让这间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无法离开这间房间,再加上也没有时间和人力去破解这个无聊的魔法,所以琼丽一直没有对这个房间有任何动作。但是现在,终于有空闲的机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卖出去来补充国库了。所有的事情都接近了尾声,战后重建、三界和平协议之类的事情都接近了尾声,现在琼丽终于有时间空闲出来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拆了这个拉低神王品味的房间,把里面所有能卖的东西全部卖出去来补充国库。
“不会把这些的东西纳为己有——这么做我算不算得上是贤明的君主了呢?”琼丽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展开了魔法,准备解析一下这个房间的魔法的结构。
但那之前,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嗨~”
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受到惊吓——不,准确的来说是的确受到了惊吓,但琼丽被惊吓的反应并不是发出可爱的叫声,在过去那残酷的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反应,是立刻展开了反击。
右脚支撑着身体,并以此作为旋转的承轴,整个身体右后方旋转,左脚伴随着旋转猛地向那突然出现站在身后的人脸颊袭去。
但是在转过身的时候,琼丽看清楚了站在自己身后那人的脸,立刻就用尽全力停住了那蕴含着足以将人脸颊骨踢碎的左脚。
虽然琼丽这一脚收住了,但带来的风压还是瞬间吹散了那人精心打理,似乎还用发胶固定成型的发型。
那人愣住了,笑容凝固在脸上,冷汗渐渐地浮现在他的脸上。
琼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脚放下,揉了揉自己开始逐渐疼痛起来的脑袋,说道:“请不要再做这些恶作剧了,艾德文王子。我可是很敏感的。”
说实话,琼丽有点庆幸自己守住脚了,不然这一脚踢中的话,几年来的辛苦……全部白费。毕竟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可是魔界的王子大人啊。那个在最强魔王死后,在短短时间内统一了魔界的传奇魔王的唯一宝贝儿子啊。据说这货还像是子控来着……
“呃……这……这也……敏感过头了吧?”
通常,说出这种容易让人想歪的话,艾德文肯定是要玩一下荤段子的,毕竟这里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他和琼丽。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要这么做的意思,因为琼丽刚才那一脚带来的风压连他的魂都差点吹走了!对于这个在温室里成长起来的花朵来说,刚才那一脚带来的恐惧完全不亚于一个人躲在阴森的目的看超级恐怖的故事书!
“……习惯。”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种恐怖的习惯啊?!太可怕了吧?!”
当然是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从未见过的狂风暴雨啊。
如果放在以前,自己绝对会这么说吧,但现在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了,而且也不讨厌眼前的男人,所以琼丽并没有直接地说出来,而是委婉地说道:“地域不同,经历的也不同。”
“……那你还真是辛苦啊。”
“也不算特别辛苦吧。”
“心疼啊……没想到我的未婚妻竟然会有这么恐怖的过去……你过去一定很辛苦——不,辛苦这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原谅我……我找不到合适的词也不想找到合适的词来……”
“不用那么文绉绉的啰里啰嗦了,那么今天你是来干嘛的?找我约会吗?现在可不行,我还要把眼前的这个房间里……”
“不,我并不是来找你约会的,而且与其说那是约会,不如说是我们两个都在逃避现实吧?”
逃避现实。
这么说真的很贴切,琼丽心里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总是能够忘记那残酷的现实,甚至还能有一种——他还陪伴在自己身边这种美妙的错觉。
“那你来做什么?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吓我一跳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
“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都说是原因之一啦!”艾德文急忙解释,在两三年的相处之中,他可是充分得了解到了自己的未婚妻到底拥有着多么可怕的力气。毕竟他可是偷偷目睹了自己未婚妻在心烦意乱的时候不用任何魔法,单纯的凭借肉体一拳打爆了巨石的可怕场景!那个时候直接吓得艾德文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原本想要安慰她来着呢,直接被吓回去了。
“咳咳……”故作咳嗽,然后打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后,艾德文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想来听一听,那个人的故事的。”
“那个人?”
“衣承泽。”
“……衣承泽的故事,你随便找个人问不就好了吗?”
衣承泽的事情,人尽皆知。不论是魔界还是人界还是天神族所居住的天界,他的事迹人尽皆知,但知道得多少,多不多,详细不详细就不知道了。
“在魔界,衣承泽是恶人。是破坏了魔界持续了一千八百多年的和平,为魔界带来动荡的恶人,是强大而又可怕的侵略者,是将你们这些……抱歉。”
“这是事实,我们的确是侵略者。我们绝对不会拒绝承认这个事实,但也绝对不会以此为荣。我们会将……”
“客套的话就免了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说这些客套话给谁听啊?”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衣承泽真的那么……邪恶吗?”
不邪恶。一点都不邪恶。他只是一个混蛋而已,会把你最不想要的东西强行塞给你的那种混蛋。强迫让你变得幸福的超级混蛋而已,完全就不考虑你想不想要这种类型的幸福。
“为什么这么问?”
“我曾经和衣承泽接触过。我不认为他是那种人。虽然他破坏了魔界的和平,但那也只不过是字面意义上的和平而已。仅仅只是没有战乱而已。但是贫困、饥饿、以及各种贪污与腐败、差到城内比城外更加危险的治安……这些在和统一之前完全没有任何改变。魔界还是粗鲁地像是远古时代的野蛮人。所以,这种和平根本破坏就破坏了吧……不只是我,很多人都觉得衣承泽也是魔族的英雄。大多叫嚣着衣承泽是邪恶存在的,都只是一群没脑子,只有肌肉,崇尚暴力,只会用暴力说话的野蛮人而已。但是因为本身我们所处的立场,又不可能帮衣承泽说话,所以只能让那些白痴的贬低越传越远,越来越多,让衣承泽的名声越来越会臭。我现在真的很厌烦那些说衣承泽坏话的人。明明他是英雄……是一个改变了魔界的英雄……”
“你又没接触多久,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我不是指他的行为,而是他的人品。你接触他多久了?”
“……一周左右。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他是谁,我甚至天真的自爆了家门,告诉他自己是谁。甚至还带着他回到了魔王城,趁着母亲还在准备备战期间无暇顾及我的时候,带他转了很多地方。”
“没人发现他是谁么?”
“都察觉了,但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勇者不可能和魔族那么亲密,所以就没有多想吧。而且那个时候是非常紧张的备战期间,谁也没有心情去在意一个没有什么用的少爷带着朋友到处乱逛吧。那个时候,几乎把所有东西都给他看了,整座城市脆弱的地方,坚固的地方……全部都给他看了,而且我还傻乎乎地给他介绍了。”
“那还真是让人后怕啊。”
“是啊……如果他真的是那种邪恶的人的话,估计我母亲坚守的城池会瞬间沦陷吧。凭借着勇者那强大的实力。”
“那么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他问了我一个问题。问了一个当时在我看来非常非常奇怪的问题。他问我说,如果这里变成战场,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做?”
“所以你当时的回答呢?”
“我说,我会很伤心。毕竟这里,不像外面的世界那么野蛮,充斥着暴力。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和平相处。士兵不会仗势欺人,强大的人也不会看不起弱小的人,大家都其乐融融的住在一起,互相帮助……如果这里变成了那种残酷的战场……我会大哭一场,然后非常愤怒吧。愤怒到想要……杀死破坏这个美丽的地方。然后衣承泽有笑着问我说,如果对方很强大,你打不过怎么办?我当时立刻就回答了,那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是我必须要这么做。因为对方破坏了我这个我最喜欢的地方……啊,不小心说那么多废话……总之最后,勇者大军忽然撤退了,那个时候我母亲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勇者带领的军队会撤军……当然我也不明白。直到后来,我偶然看到了关于勇者的画像之后……才发现他是谁。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会把衣承泽当成我的英雄。他……拯救了我和我的母亲以及那座漂亮的城市。所以一直听别人贬低自己的英雄……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所以我就想来听听天神族的评价……但没想到……也是如出一辙。所以我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琼丽莞尔一笑,“因为他只适合……成为一个人的英雄。”
“……一个人的英雄?”
“他啊……”说着,琼丽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纯净无暇的蔚蓝色天空之中,带着温柔但又略带着哀伤的语气轻轻说道:“是一个人渣、是一个邪恶的混蛋、是一个凭借着自己强大的实力而为所欲为的家伙、是一个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的家伙。他就是邪恶的大魔头,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那种被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的家伙。”
“……”艾德文通常听到别人这么诋毁自己的英雄——衣承泽的话,脸上的表情绝对会有变化的,虽然不明显,但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看得见那隐藏在眉宇之间的愤怒。不管是谁,只要这么诋毁衣承泽,艾德文绝对不会有好脸色。哪怕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未婚妻,是统领着天神族的女皇。但此刻,他完全没有任何愤怒,他脸上只有诧异。
因为他看见了,那挂在那强大而又高贵,做出了卓越贡献,经常以强硬、高贵、冷眼的形象展示在别人面前,让人完全与“软弱和哭泣”联系不起来,也完全想象不出来的女皇的脸颊上,竟然出现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对于别人来说,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是对于你……还有我来说,他是我们的英雄。永远不能被人知道,也不会被人认同的英雄。”
“……我们?”
“衣承泽他……也是我的英雄,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英雄,任何人都无代替的……我最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