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

我被司机说的话打击，受到沉默效果。

【是一夜情吗？】

现在司机都关心人家私生活吗？

【嘛，大概是吧。】

【大概是啥意思？你不会自己都不知道吧？】

【嘛，差不多。】

【喝酒了吧。】

【是啊。】

【认真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发生一夜情你会负责吗？】司机突然转过头。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所谓一夜情不就是寿命只有一个夜晚的感情吗？一到白天，所有的泡沫都会在阳光下破裂。】

【所以你不会负责吗？】

【这个要看对方长相与性格吧。】

司机沉默良久，然后说：

【那是男性沙文主义呢。】

我顿时惊诧。现在的司机都这么newby吗？这种词都会冒出来。

【你不也是男人吗？大叔。】

【这是由生理特点决定的哦。虽然我是个大叔，但是我可是有‘妇女之友’称号的男人！！】

喂喂，这个司机大叔是怎么回事。这么高的思想觉悟，难不成是首都司机？

【大叔你是首都来的？】

【以前呆过很久啦。不要叫首都，很见外啊！】他笑着说

【那叫什么？】我问。难不成说北京司机？

【帝都】他又一次转过头来，黑沉沉的墨镜，加上他露出明晃晃的白牙，配上这句话彻底摧毁了我的心理防线。

这样的司机如果再多一些中国会不会实现共产主义呢？我甚至出现了这种荒谬想法。

我驱走了脑中的无稽之谈。

【欸，你不是说你不会负责吗？那怎么会突然向人告白？】司机突然问。

【这有什么矛盾吗？我是说我不会对一夜情的女人负责，但我会对自己的情感负责。所以我告白了咯。】

【真是奇妙的逻辑。】他感叹，然后把话题扯开【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怎么看出来的？】

【听口音。】他答，【那么，你肯定是大城市来的，我猜……猜你是魔都来的。】

魔都这个称呼我既不喜爱也不厌恶。我默认了他的说法，然后有些吃惊，问他：【这也是口音？】

【不不，看眼神。】他哈哈笑着回答。

然后他问我：【先生，烟味你不介意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的是自信满满的肯定句。他没等我回答就打开了窗户。

我还能说什么呢？【当然不介意。】

他点上一支烟，然后深吸一口，闭上眼睛，单凭一只左手在方向盘上滑动，但车子却平稳行驶着。这不仅是高超的技术，还得对路况无比熟悉。

【先生，这样沿环形开下去你给一百是不够的。况且还要交过路钱。您要在哪里下？】

【城西。】我回答。我准备去酒吧看看。

这个城市中心是个小山，不，甚至不是山，是小土丘。城西和城东分别在土丘的两侧。贯穿全城，连接东西的道路是‘朱雀大街’。我不知道前任市长是怎么想出用这个名字的，听说是有风水先生说，此地有王气，然而王气四溢，终究落不到实处。于是要有神兽相助，将‘天子气’汇聚着市政府的办公大楼。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的这名字完全只是模仿唐都长安而已。而且我想吐槽，即使模仿朱雀大街也请模仿成南北向的。天子坐北面南。你搞个东西向的完全不知所云。

司机踩下了油门，汽车化作了猛兽。但是这头猛兽却乖乖听话。

【嘿，你知道这条高速建起的目的吗？】

【不知道。炫富吗？】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穷乡僻壤。】他笑笑，【这条高速是为了分流。】

【分流？】

【当然咯。两点之前距离最短在21世纪已经是无稽之谈了。】他猛地把车从中间那道拉到最右侧一道，【看看下面。】

我透过车窗看着高速下的朱雀大街。一如既往是堵车景象。但是这里毕竟不是魔都或帝都，没有人在乎堵车的时间。或者说，堵车暂时是一种幸福，因为这意味着至少有不少人能买得起车了。

【一看小哥就知道是那种睡觉睡到中午的人。从不上班吧？】

【自由职业嘛。】

【明白。】他笑笑说，不过并非嘲笑，【一到上下班高峰下面的路就堵起来啦。这时候有急事只能走环城高速。虽然从地图上看是绕了一大圈，但其实节约了不少时间。这就是政府的用意。】

【还是政府考虑的周到。】我呵呵呵地笑

【没完呢。当初市长会被枪毙，其实是因为挪用公款罪。他把翻修拓宽下面路的钱挪去修高速了。顺便建立了一个皮包公司，用修朱雀街的钱做底本，搞贷款修高速。剩下的钱全进自己口袋。这下是皆大欢喜啊！地检署终于找到贪污犯了，今年的任务完成咯！还有据说那个判他死刑的法官还评上了‘反腐败先进’。】

【政府英明！】我嚯嚯嚯地笑。司机跟我一起笑了起来。

————————————————————————————-

下了高速，我把钱给司机。然后问他怎么称呼。他笑笑，说，干脆叫我‘嘀哥’好了。

我说敢情好啊，‘的哥’。

他说不是那个‘的’，是和谐的‘嘀’。他的理想是要比大陆第一速度——和谐的速度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