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车站集合,迟到了就揍你。】
我没有设置闹钟,勉强算是度过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夜晚。俊介的邮件也是七点钟准时送达的,约定时间距我睁眼、起床、洗漱完毕还剩下差不多最后十多分钟。连穿衣选鞋的时间都匆忙到不可想象,我担忧着约定的第一天就因为睡过了头而降低自己在晴乃心中的印象。草草地系上鞋带,在清晨的街道拔腿狂奔起来。
……不过迟到果然还是免不了了。
【太慢了。】俊介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谢罪无果的我果不其然挨了他的一记下勾拳。
该说真不愧是校级的运动冠军吗,要不是俊介的这一拳完全是以我多年来关系最好的兄弟的名义挥来的,那么我极有可能是卷入了一场必败无疑的斗殴。趁俊介接通电话的空档,晴乃靠近我,向我表示了歉意——大概是诸如【抱歉因为没有及时阻止俊介君所以导致裕贵君受伤】的一类司空见惯的话。她递来手帕的手擦掉了我额角的汗,晴乃弯起嘴角,融化了这个乱糟糟的早晨在我心里埋下的阴霾。
【早上好啊,裕贵君。】——大概这就是我渴望已久的生活吧。
我呆呆地打了个招呼。
【赶来以前用过早饭了吗,我做了一些可能有裕贵君喜欢的口味的三明治,要是不介意的话请随便用吧。】她双手合十,万分期待地看着我。
俊介明明还在进行通话,却意外的听清了晴乃有关【食物】的话题,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我们,用令人困扰的分贝向我们控诉,【太卑鄙了晴乃!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有手工三明治啊,这样裕贵就能得到迟到应有的惩罚了!】
【啊,这是万分抱歉!】
【所以要分我三分之二谢罪。】
【好、好的。】晴乃感到羞愧一样低下头。虽然这称不上是个怎么样的好时候,这个时候我就出来救场了。【不要为难晴乃比较好哦,下午还有其他的活动的吧。】带着明显的包庇心理,这段不依不饶的对话果然在俊介对我做了个鬼脸后结束了。
等待俊介挂掉手里的电话,公布我们今天的日程的时间里,我在观察晴乃——我朝思暮想的女孩有着天使的脸庞,发梢下露出一截娇小可爱的下颚,睫毛投下的阴霾藏着一对黑凤蝶般的眼睛。今天的晴乃似乎刻意打扮了一下,首先是眼前一亮的妆容,接着是搭配得相得益彰的白色吊带裙、连**,最后——修剪整齐的指甲,一层覆盖在上面的指甲油。老实说,这样的晴乃不管是放在大阪还是东京,回头率都是可以用我的生命来保证的。
【很遗憾,原本的计划没法实施了哦,原本还打算带裕贵去水族馆好好见识一下的!】老实说我在东京的时候天天都能路过水族馆,这个话题还是闭口不提为好,俊介刚才精悍的下勾拳我可不想再尝一次了,就老老实实听他接下去吧,【我们被邀请了哦,被以前的学长。好像是在这条街附近约了饭局,还刚巧叫上了我们打算把这次聚会变成校友会。】
【太夸张了吧。】我说,【虽然他们和惠同年级,不过和我们毫无关系吧。就连运动祭都分配不到同一组去,要真说是邀请,也没有一条邀请无名小辈的理由吧。】我说的【无名小辈】大概也就我一人了,俊介是全校皆知的体育特长生,父亲是鼎鼎大名的在职官员,政绩出色,而晴乃——当时作为全校仰慕对象的晴乃距离【平凡】二字也实在是相当遥远。
【是很奇怪啦,不过裕贵你也记得那个学长的吧。是以前晴乃待过的文学部的学长,叫苍原遥人。不过我稍微有那么一点觉得,比起邀请我们这些家伙,这位学长的目的很可能是晴乃哦——】
他狡猾地拉长了尾调,我还是忍不住掉进了陷阱。【知道了,我会去的!】
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状况真的很危险啊,我看着一碟又一碟价格高昂的大阪菜上桌,看着每一位学长都在向坐在我和俊介之间的晴乃嘘寒问暖,还要和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抗殊死争,一种可怕的危机感席卷全身,我浑身僵硬地咬住了嘴里的筷子。
啊啊啊,我和俊介交换了一个【真麻烦】的眼神。这个状况真的肉眼可见的不妙,学长们明明也带来了自己的女朋友,而且在座女生的数量并不见得少到哪里去。为什么偏偏要把目光放在晴乃身上?比如——
【森阪的气质比以前来说更好了啊,第一眼就认出你了。还没有带上交往的男朋友而是和老朋友一起来了吗——啊,还是说还没有交男朋友呢?】很糟糕的问题,一旁的苍原学长的女友倒酒的手抖了一下。
【没有呢……】她感谢似的从我手上接过冰可乐,算是我用另一种方式帮她劝了酒。
【真可惜啊,明明有着这么可爱的脸蛋和这么棒的性格,而且说到追求者,森阪高中时期也被数不胜数的人追求过吧,竟然到现在还处在[没有对象]的阶段吗。】
【就此打住吧,学长。这可是不可姑息的性骚扰行为啊。】赶在气得快要爆发的俊介动手前我开口调解,【何况学长也不错,交到了这么漂亮的女友,对吧。】我和一旁独自喝闷酒的女生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点了点头我,挽住男友的胳膊。
意识到还有这样一个女朋友的存在,学长扁扁嘴,终于转开了指向晴乃的话题。
直到确定晴乃周围的气氛不会再怎么尴尬,我才来到餐厅的露台打算透个气。本身我就和这些人不熟,顶多算点头之交,既没有办法像俊介一样和他们聊得风生水起,当然也不会像晴乃那样轻易地成为话题中心。由于我的话题无非都是一些【转学去了东京】,【从前的优等生】一类。
但是——
我很快意识到这个从开始便盘桓在我脑子里,一个开始像发痒的烂疮般越来越难忍的问题——即使是比我们高了一级的、可能更为了解她为人的学长们,也还是一点都没有提及惠的想法。
而这个邀请我们来到这里的学长,苍原遥人,我记得就是惠从前暗恋的对象,当然目前的状况大概是没有接受惠的告白——不过同时最棘手的是,苍原遥人也曾是晴乃的追随者之一。
【你还记得他吧。】这个时候推开阳台的俊介打断了我的思路,他出现在我身后,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根烟。明显不是为了装装样子,姑且认为他和我【出来透气】的目的一致。
【你这家伙,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我从侧兜掏出烟盒,把烟咬在嘴里。
【栗原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你呢?难不成是离开晴乃的时候?】
【差不多吧。】我咕哝着,往天空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就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理解了我的意思的俊介认可地说道,【从小时候我就发觉了,没想到过去了整整七年还是你这个家伙初心不变,那帮老小子早就换了好几波女友了。不过也真惊讶,晴乃竟然也没有交男朋友。】
【真奇怪啊。】我应和他,【晴乃和你聊过自己喜欢的对象吗。】
无视我目的性的问话,俊介摇摇头:【和她交往过的异性可就只有我和你吧,算是实实在在的清纯派了。不过念在你这家伙竟然这么喜欢这个类型,最有竞争力的我就不和你抢了——不过老实说我觉得你机会挺大。】
【是吗,我可没有这样的感觉。晴乃她对我……嘛,好像我们彼此之间的感觉都差不多。】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吧,[你竟然能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待在一起]类似这种的话。晴乃她啊,不会像跟着你一样跟随任何人,端庄、孤僻,还是优等生。虽然保持社交距离很正常,不过目睹了你和她之间的距离就会有一种[真是神奇啊]的感觉。这一点我也很好奇,你和晴乃……】俊介似乎在组织语言,【以我一向的直觉来看,不太像[喜欢]这种感情。是什么更特殊的东西吗。】
【别多想了。】我说,【如果这种特殊感情存在,我离开千叶县的理由也就不具备了吧。】
【这么解释真是够牵强的啊,裕贵。我好奇的是,每次我和晴乃深入聊到你的时候,这个话题就不知不觉的被移开了,和你讨论晴乃也是一样。总觉得你们间好像有什么矛盾。】俊介苦恼地抓挠头皮,【啊,怎么说好呢。看得出你喜欢她,她也不抗拒你,但是那种距离感让人感觉很诧异。拒绝描述、提及对方,但是又看不出任何异样,总而言之,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和晴乃没有什么过节吧。】
【放心好了,这七年来我都是还是始终如一的喜欢着她哦。】
好像没有再纠结我和晴乃的关系,俊介抿嘴笑了起来:【裕贵你啊,果然还是我最好的哥们啊。】
【为什么,我可是没把心里的秘密都说给你听哦。】
【保持一点神秘感也挺适合你的,何况已经身为最好的哥们,就没有必要问这点你都不想说的事。你想说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
【啊啊,没错是没错。】我也不知道后半句该怎么接。
然后,俊介思考着,发话了:【关于晴乃、苍原前辈,还有栗原……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认为你也该成为知情者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