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黎明，重复一遍，红色黎明。]
对讲机里的声音消散后，刺耳的呼啸声从头顶传来。
轰！！！！！！！！
轰隆！！！！！！
望远镜中，从天而降的炮火在山腰上掀起滚滚烟尘。史瓦辛克夫放下望远镜，扫了眼一旁的地图。
[α集群，开始推进，β集群开始推进，γ集群，开始包抄任务，你们剩下的时间还有12分钟。]
秒表计时钮咔嗒一声按下，齿轮的扭动声中，秒针一点一点的跳动。
指挥车内充满闷热的空气，史瓦辛克夫耳边回想着无线电的噪声，下意识的拉了一下衣领。
6分13秒。
[α集群攻占预定地点。]
[原地待命。]
8分43秒
[β集群攻占预定地点。]
[原地待命。]
11分05秒
[γ集群抵达预定地点。]
[很好，今天到此结束！收队。]
【朋也，昨天晚上睡的还好吗？】
渚把荷包蛋盛到盘子里的时候，听到了背后的动静。
转过身来，朋也顶着一头凌乱的鸡窝发，睡眼惺忪的走过来。
【不是很好……总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一样……】
走到洗手间的时候，碰到小汐晃晃悠悠的出来。
【早上好，汐……】
【早上好，爸爸，哈欠……】
看来一家三口似乎都没有睡好……
这也难怪，不仅仅是他们一家，估计昨天晚上小镇里的所有人都不会睡的太踏实。
虽然说实弹靶场已经出了小镇很远，但是无论如何，昨天晚上呼啸的炮声和轰隆作响还是会传到小镇里。
【好像是他们夜间出去训练了呢。】
递给朋也土司的时候，渚低估了这么一句。
【那还真是给我们添麻烦嘛……好困……】
倒满一杯咖啡，朋也带着睡意嘟囔了一句。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对了，渚，今天用不用我去接汐？你下班就只用去买菜就好了。】
朋也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渚第一天上班。
一直以来她也够劳累的，自己也应该帮点什么忙。
抱着这样的想法，朋也就这么说了一句。
【唔……】
渚好像在思索计算着下班后的时间，过了一会。
【那么，拜托了……汐，让爸爸接你好么？】
【嗯……好的。】
[你这几天拼命做拉练训练要干什么？]
越野车开在高架桥上，初升的太阳洒进车窗。
尼古拉耶维奇把烟蒂摁进烟灰缸里，转头看着闭着眼睛半睡的史瓦辛克夫。
[因为我有预感，很快就要出什么事情。]
连眼睛没有睁开，就冒出这么一句。
[…………]
感觉到自讨无趣的尼古拉耶维奇又点上一根烟。
【姐姐，我走了哦。】
【记得带菜回来，饿了的话冰箱里有土司。】
朝厨房水槽旁的智代告别后，鹰文先离开了家。
拂净最后一个盘子，智代走回房里，换下睡裙。
【…………】
肩头的那道伤痕从镜中映入眼中。
如果那天，不是鹰文拉住自己，恐怕事情就不是这道伤痕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静静地站了一会，轻叹一声，智代换上衣服。
【早上好……】
【早上好，智代，今天也很有精神呢。】
家庭餐厅的总台上，店长看了眼智代潇洒的身影，不由得感慨道。
【店长过奖了，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正要去更衣室的智代问了一句。
【啊，有……今天貌似有一个新来的服务生呢。】
【哦，需要我多照料下么？】
【呐，不用……准确说她还是你的前辈呢，只是后来生孩子把工作辞退了，听说最近又要出来工作了呢。】
【哦？】
仿佛想到什么，智代不由得愣了一下。
“该不会是……”
【早上好，很久不见了呢，店长。】
【哦……你来了啊……】
门口的方向，智代的目光滞留在了那个人身上。
【呐，智代，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唉！？】
渚朝过道里看去，智代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
【呦……真是没想到呢。】
走了出来，智代眯着眼睛微笑。
【居然会是你唉，渚。】
[就是这附近么？]
穿着灰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裤，伏洛希洛夫摘下帽子，用手绢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滴。
[唔，前面那个拐角。]
同样一身装束的加里宁核对了一下便签上描述的地标，肯定的做出了回答。
由于是日本，所以也没有什么必要隐藏，两人换上了夏装正装，带着军帽就这么出来。
街上的行人开始还回头看几眼，后来干脆习以为常的擦身而过。
毕竟，俄国人到这个小镇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况且他们也分不清军队跟克格勃之间制服上的差别。
虽然他们之间的使命差别可是十万八千里。
[哪家酒吧的老板是一个女的，叫‘宫泽有纪宁’，是这个小镇上的高中毕业的，以前那里是她哥哥打理，不过自从几年前她哥哥去世之后便一直由她打理。]
跟在伏洛希洛夫身旁走过去的同时，加里宁做了简短的汇报。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除了……]
加里宁翻了一页，对他说道：
[这个人跟之前史瓦辛克夫常常去得那夫妇两人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虽然似乎不是一个年级。]
[哦！？]
伏洛希洛夫别有意味的哼了一声。
【真没想到智代居然是在这里工作呢。】
【没办法啊，如今找到工作实在不容易。】
端盘子的空档时，两人在吧台后面聊了起来。
【那么你呢？朋也居然会让你出来工作？】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朋也那边的工资削减了不少，如果我再不出来工作的话，一家人吃饭都要成问题了。】
智代侧过脸想了一会，拨弄了下头发说
【看来，大家还真是辛苦呢。】
【但是我想，困难的日子总会过去吧。】
【……看来这么多年来你也一直在努力呢。】
智代凑到渚身边，瞅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5年，不，应该是六年的时间，渚已经从那个在学校里踌躇不前的小女生摇身变成了贤淑温柔的人妻。
眼中带着坚定的目光，智代突然觉得，眼前的渚就像是过去的自己——而现在的自己
是否有几分像是过去的她？
叮铃……
【啊，有客人来了，那么我先过去了。】
【嗯……】
目送着那个身影离开，智代才忙碌起手中的活。
【两位先生，要点什么呢？】
伏洛希洛夫和加里宁摘掉帽子，搁在吧台上。帽徽上赤红的徽章在地下酒吧的霓虹灯下显得格格不入。
一旁的几个男人朝这边投来不友好的目光，其中一人扫了眼吧台上的那个女子。
【两杯伏特加，谢谢。】
伏洛希洛夫回答道。
【好的，马上就好。】
转过身的有纪宁从酒柜上拿出伏特加的玻璃瓶，此时她完全没有感觉到背后那股充满敌对的视线正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很年轻的女人么。]
加里宁补充道
[跟那家人年纪相仿。]
[是啊……]
磨砂玻璃杯里，清醇的伏特加飘出熟悉的香气。有纪宁端着托盘走到两人面前，放下酒杯。
【两位的伏特加。】
【不用找了。】
伏洛希洛夫递上几张钞票，有纪宁眯着眼睛微笑着收过钱，道谢：
【那就谢谢惠顾了。】
【女士，我想问一个问题，您知道谁是‘宫泽有纪宁’么。】
角落里的人们悄无声息的站起来，加里宁娴熟抬起右手朝腰间摸去。
【………………】
有纪宁愣了一下，看到背后人们的反应和伏洛希洛夫紧逼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紧张。
然而，很快地……
【我就是啊，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啊，藤原是要来续杯么？】
伏洛希洛夫转过头，几人的目光交会在一起。
【你们，找大姐头什么事呢？】
魁梧结实的男人压低声音问道，顿时房间里的火药味浓郁了起来。
【只是来认识一下而已，毕竟你们这间酒吧在这附近很有名呢。】
轻轻呷了一口伏特加，伏洛希洛夫转过头，淡蓝色的眼睛打量着略有不安的有纪宁。
【那个，大家，不要紧的。】
【大姐头。】
【相信我，不要紧的。】
双手抱在一起，有纪宁紧绷的面孔松软下来，挂着淡淡的微笑。
两人背后的人群迟疑了一会，散开，朝里面的包间走去。
【呐……两位军官先生，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呢？】
【您，就是‘宫泽有纪宁’？】
【是。】
依然挂着甜美的微笑，仿佛完全没有在意两人的身份。有纪宁轻轻歪了下脑袋，立刻又说道：
【呐，需要续杯么？】
【如果您也来一杯的话，那么就多来一杯吧。】
轻浮的话，拐弯抹角的说出。然而有纪宁从柜台下拿出一只杯子，倒上半杯伏特加。
【那么，祝愿我们之间友好相处，如何？】
【当然，[干杯]】
三只杯子碰在一起。
灼热的伏特加在喉咙里回转，有纪宁觉得那一瞬间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平稳的放下杯子，一股沉重的感觉沿着脖子的血管涌上头顶。
赤红慢慢在腮边浮现，如果不是光线昏暗，有纪宁的脸现在就像是熟透的红苹果——充满诱惑。
【那么……先生们……】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来打听点事情。】
伏洛希洛夫先打断了有纪宁吞吐的话语——显然他已经看到有纪宁酒力不胜的样子。
【呃？什么事情呢？】
【昨天晚上，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歪了下脑袋，有纪宁困惑的问道：
【比如说什么事情呢？】
【比如说……】
伏洛希洛夫的指尖滑过磨砂玻璃杯。
【比较吵闹的男人们呢？】
【这里一如既往的吵闹呢……。】
有纪宁露出为难的脸色。
【唔……也是，那么，抱歉，我们先告辞了。】
饮尽最后的琼浆，伏洛希洛夫对一旁的加里宁摆了摆手。
两人迅速的离开座位，消失在门外。
【………………】
有纪宁扶着吧台，轻轻地坐下……
[怎么这么快离开了？]
[跟这个女人没关系，我们要换一个思路。]
伏洛希洛夫在街边停了下来，片刻，白色的丰田轿车从街道口转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他们两个行动的挺迅速么。]
尼古拉耶维奇查看了眼抽屉上自己做的细小标记，耸了耸肩膀。
史瓦辛克夫换下迷彩服，在洗漱间那边满不在乎的说：
[他们可是很有效率的，特别是在异国的土地上，更是绷紧神经。]
换上夏季正装，摘下衣架上的帽子。史瓦辛克夫朝门口走去。
[去哪里？]
[我可不习惯在这里办公，还是蹲在闷热的指挥部里更习惯一点。]
哐……
【那群家伙……】
从包间里退出来，藤原嘭的一拳打在墙壁上。
【有纪宁姐怎么样了？】
【啊……只是醉了而已，现在已经睡下了。】
一群身影走到了吧台边，从冰柜里拿出冰镇的啤酒。
蹦……盖子弹开的动静。
【呐……藤原，那群家伙不会调查到我们头上了吧？】
哆嗦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刺耳。
【混球，你害怕了么？】
【没……才不是害怕，但是如果不解决……】
【切……不就是几个俄国人来这里走一趟么，有什么好害怕的！？】
嘭
藤原把啤酒瓶重重地敲在吧台上。
周围的人们微微震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大哥，那么咱们怎么办？】
【等着那个人的信，然后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那么这算怎么回事？]
加里宁的眼睛扫着外面的风景，突然对伏洛希洛夫冒出这么一句：
[那个女人是被酒吧角落里那群男人尊敬的大姐头，但是……显然她并不是一个想与我们为敌的人，甚至可以说——她在某种程度上只希望这个小镇能够和平，不管究竟谁上台。]
伏洛希洛夫打开档案袋，重新端详起那几分文件。
[我觉得，应该重点从这个人身上下手。]
把照片递给一旁的加里宁。
[伏洛希洛夫和加里宁少校今天一大早出去了？]
史瓦辛克夫重复了一遍，哨兵昂起头对着自己的长官端正的回答：
[是的，少校同志说这是属于克格勃的特殊任务。]
[我明白了，稍息。]
朝着院子里的掩体走去，史瓦辛克夫头一次感到如此的不安。
（本日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