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的社会构成非常杂乱,数不胜数的类别构成了一套复杂的生态体系。群居独居,日行夜出,习性也各不相同。
唯一能说到共同点的,大概是源自于规则在虫族中留下的体系。
绝大多数的无性虫族浑浑噩噩的度过幼生期,不断地的蜕变生长,最终会变成数量繁多的各类工虫。工虫因为规则影响会对生产他们的母虫言听计从,成为单纯的执行工具。
极少量的幼虫会在蜕变过程中逐渐觉醒智能,随着一个更加漫长切危险的蛹化过程进化为成虫,绝大多数成虫会在有限的智能下选择回归虫群,进化为雄虫,与母虫交配并护卫母虫,极少数成虫会觉醒更加高级的智力水平,有些就会选择离开虫群。
而当母虫死后,会有一条成虫变异成为新的母虫保证族群的延续。
唯独有一个例外,在近乎于零的该录下,会有虫族在幼虫时期就觉醒相当程度的智力,若能不断进化直到蜕变为成虫,就会成为虫族中最特殊的生物——王虫。
王虫会在规则上压制所有母虫,故而每当有王虫出现的时期,虫族便会停止在领地内永无止境的为了生存与进化而展开的厮杀,在王虫的带领下给世界带去恐怖的浩劫。
“实际上这样关于虫族的记载只怕已经完全失传了,几个祖龙王那里或许多少有办法留下一些,其余的么……虫族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过王虫了?”一直浑身包被油亮外壳,身形比例非常奇怪的甲虫跨坐在一直猞猁一般的山猫背上,头顶一根漆黑的犄角泛着明亮的光泽,分外威风。
“少说要有一万多年了,还能指望谁记得这些事情?”回答他的不是别人,正式他**的那只古怪山猫。“就连这个记录也已经过时太久了,谁知道现在虫族变成什么样子了。”
“结果兜兜转转,王虫也跑没影了,东西又回到了月盟,你看这一圈跑的……”虫族在猫背上摇头晃脑的说。
“当初你说要避乱改道,结果东西也没拿着,还不如当时就跟着他走呢。”
“你还有多少寿命?”虫族忽然改口问。
“够瞧的。”山猫没好气的回答。
“多还是少啊?”虫族又问。
“够瞧的。”山猫加重了语气,可还是那一句话。
“所以费舍玛还救不救了?”虫族抱着肩膀好像是在自问自答——眼神却看着抬起的另外一对手臂,扭了扭手腕,一对建立的甲壳刺爪从手腕外骨骼隐藏的的缝隙中弹出。
“救不了,救不了。太零碎了,怎么救?救不了啊……”提起他们那个倒霉的同行,山猫也不免无奈的碎碎念起来。
“两位……来此意欲何为?不是来找我的吧?”这时第三个声音很突兀的插入了两人没头没脑的对话中。
“啊呀”面对前方出现在视野中的身影,山猫脚步一撮,上方毫无面部表情可言的虫族则发出了一声说不上多惊讶的怪叫:“失礼了小姑娘,我们确实不是来找你的……方便让我们找那位谈谈么?”
“不是来找我的?真是令人失望……”杰西卡说着,偏过头去瞥了一眼空中空无一物的某个位置,款款起身,笑盈盈的看着两个不速之客,语气格外的阴冷:“我向二位道歉,原以为你们是潜入月盟的虫族,原来你们是更让人憎恶的东西……不,你们不能见他。”
“年纪轻轻的干嘛想不开啊。”山猫牵了牵嘴角,露出锋利的獠牙。
“你倒是也想开一点啊……”虫族拍了拍山猫的头顶,又对杰西卡说:“小姑娘艳丽到时不错,但一眼认出了我们反应又这么激烈……怕不是遇到过同类啊……”
杰西卡笑容愈发的失去了温度,森然道:“我不问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别这样,我们是真的找那位有事……看你身上没多少规则的痕迹,想来也是一时受了蒙骗,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不如你把对方的绰号告诉我,我帮你解除契约就是了。”虫族大包大揽的说道。
在这个世界中,如果同时牵扯到契约与绰号这两个名词,那么联想到的只能是一种生物……
恶魔!
换而言之,在现在这个档口能说出这种话,也就预示着虫族与山猫同样……也是恶魔。
“千面领主。”杰西卡笑脸之上带出了浓浓的讥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换换吐出这个让她打从心底憎恨的绰号。
“千面……”虫族气势一息,山猫的瞳孔也明显的收缩成一道细缝,但转瞬之间,两人的情绪却再次高涨起来。
“澜啼在上!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你们是什么关系?快快快赶紧让我去见见异魔,咱们联手吧千面领主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干掉!”山猫激动的说。
杰西卡皱起了眉。
她并没有与千面领主建立直接的契约,充其量只能说是旁人契约中附带的受益人与受害者。
可从那以后她多少触及到了规则,能够看出这些生物与规则的若有若无的联系。
这两只恶魔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们所表现出的种种轻浮举动,在她看来不过只是恶魔惯用花言巧语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只会令她更加厌恶。
“先等一下,容我自我介绍,我是玛瑙,这边这位是琥珀”虫族忙不迭的翻身落地练练白手生怕这脑子缺根弦的傻猫又搞出什么爆炸性发现,触角一顿乱颤,匆忙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玛瑙和琥珀?”杰西卡眯起眼睛:“这不是绰号吧?”
“如假包换的真名。”虫族——玛瑙信誓旦旦的说。
杰西卡知道他所言非虚。
恶魔的名字是这个玩弄规则的种族最根本的核心所在,能对规则进行的干扰越强,收到规则的制衡便越多,本质上讲两者始终是平衡的。
而名字就是他们设立契约干扰规则进行等价交换的媒介与钥匙,是这一种族诞生之初就与规则进行的第一个交换,是他们存在于规则中的根本,恶魔的名字一旦暴露,就如同自身命脉被拿捏在对方手上。
因此恶魔不会有假名,拥有的只能是从他人处得到的绰号。并且恶魔必定会千方百计的隐藏自己的名字。
但是这两个人在说出名号的时候,杰西卡凭着位阶,分明感应到了规则的波动,也就是说,这确实是会影响到规则的、他们的名字。
故而杰西卡也就更加琢磨不透这两人的用意了。
“以名字来换取信任……这个代价会不会太高了?”杰西卡压下心头的厌恶,稍微放缓了语气问。
“完全值得……”
“其实也没那么高,毕竟名字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了”结果名叫琥珀的山猫急不可耐的发出了自曝性质的发言。
“……天冷了,我真想做件猫皮的披肩。”玛瑙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语气充满了无奈与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
这是哪里?
他感觉自己头脑有些不太清醒。
浑身上下明明都是自己的,可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分辨出自己,却又搞不明白自己是什么。
如同一阵阵怪诞的走马灯,周遭各种扭曲拉伸的斑斓画面飞速闪过。
所示飞速,却又慢的出奇,只是若想细看,却又发现根本就是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之处,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仿
佛看到了一片漆黑。
就是这样么?
可他又恍惚觉得,这分明是一片无法观测的光亮。
接着他看到了仿佛自光亮或漆黑深处,迸发出的无数尘埃。
仿佛万丈星光,五彩缤纷……但他有感觉好像只是一层无形无色的雾气,朦朦胧胧。
无色之物,又该是什么样子?
就在这晃晃忽忽之际,他终于分辨出了。
这是声音,这里原来是有声音的,嘈杂不清,让他原本就不太清楚地头脑更加的昏沉。
可这里是有声音的。
声音逐渐拉长,画面也逐渐扭转,他好像看到了一片赤红……
这是哪里?
他感觉自己头脑有些不太清醒。
浑身上下明明都是自己的,可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想努力看清这些,看到的却是赤红色之外一团团的黑。
什么是里,什么是外?
他到底是什么?
“介……之……戊……”
什么?
周围的声音。
是啊,声音,不知不觉好像消失了。
于是又再度出现。
还是逐渐变得清晰。
他听到了被拖长的无从猜想的音节。
“……兹……西……”
声音还在断断续续,他知道他最好听清这些,可那声音如同告诉从他耳边一截截驶过,只闻其间风响却根本听不真切。
仿佛他要知道些什么,仿佛他要想起些什么。
色彩还在快速而缓慢的变换,周围的光怪陆离好像无处不在。
他想要真切的看一看,于是那些画面就消失了。
他觉得他好像会害怕那些画面,于是画面却偏偏好像真真切切的呈现在他眼前。
他好像会害怕,什么害怕?害怕什么?为什么害怕?
他真的害怕么?
他还是看到了一片赤红。
这次看的真切,那画面分明在扭曲,红色却在不断地变形。
他会回想起什么?
声音?画面?气味?
安心?紧张?得意?恐惧?
朋友?亲人?家人?恋人?
陌生的人,见过的人,熟人,消失的人。
家庭,事业,工作,学习,生存,享受,厌烦,抵触。
这是哪里?
他感觉自己头脑有些不太清醒。
浑身上下明明都是自己的,可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想要看真切,却看到了急速放大的地面。
这是他么?
他想要看真切,可是看到了瘦长干枯的阴影。
这是他么?
他想要看真切,终于看到了一片换换被笼罩的白色。
这是他么?
他想要看真切,于是看到了一片鲜艳的赤红,仿佛有无数人影攒动。
这是他么?
他想要看真切,接着他看到鲜红扭曲,终于化作一道道水线,一股一股迸发而出。
宛如一道惊雷闪过,他终于看清了唯一的一个画面。
那是一道长长的深深的切口,喷洒着一股一股的献血。
于是他真真切切的感到了疼。
可这……这是什么?
他在哪?
他的问题是……
问题。
问题。
问题。
问题!
他的问题!
她的问题!
真正的问题是什么!
脑海中宛若电光游走,整个画面忽然的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天空中散发着赤红光芒的屏障,以及屏障外外无边无际的黑云!
接着他仿佛感受到了一个目光。
是的,一个目光,他找不到源头的目光。
可是他宛如被挤压,被扭曲,被千刀万剐。身体立刻传来了疼痛。
身体?
对,身体!
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到底在哪?
如同表皮被一寸寸撕扯下来,那种痛楚钻心剜骨。
他全身上下被一点一点撕扯开,可他的视线又再度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闪耀的光。
于是他拼命挣扎着向那边靠拢。
这是哪里?
他感觉自己头脑有些不太清醒。
浑身上下明明都是自己的,可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一定要向那边靠拢。
这是哪里?管他妈的!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周围撕扯的力度猛然增大。而他却忽然感到了无比的愤怒!
他不顾一切的向着闪耀的光靠拢,看着那些光逐渐在她视线中模糊,感受身上愈发家具的痛楚。
然后他不顾一切的——虽然不知道如何办到——但他就是撤下了那光源的一角。
仿佛那光已经照到了他,已经找到了他,于是他就得到了那一角。
疼痛骤然加剧,巨大的赤红色屏障忽然无比的清晰,他甚至看到了下方每一张惊恐的脸!
紧接着,一切都飞速模糊起来。
他感到疼痛,他感到愤怒,可他又有些想笑,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抽水马桶。
然后周遭的一切再度变成那无法观测的漆黑和光亮。只是隐隐的,他终于在始终不曾消失的声音余韵即将消散于耳边之时,听到了半句轻轻地呢喃。
“真正的问题……”
于是那些光影再度怪诞起来,缓缓旋转着,竟也逐渐规律而清晰。
错不了,是一片均匀平实而透亮的黑。
那黑色缓缓地暗淡下去,分出了不同的深浅,最终他看清了周遭零散的进入视线的枝叶,正当中刺眼的阳光,以及虽然埋藏在阴影中却依然清晰可见的杰西卡的面容。
“感觉怎么样?”她问道。
感觉怎么样?他愣住了。
感觉好像忘了些什么,也似乎应该是想起了什么,可最根本的应该不是这些。
十七仔细的分辨了从浑身各处传来的一样感觉,甚至都没有闲暇去关心现在这个所谓的身体。
他只是看着杰西卡背光的那张似笑非笑的俏脸,颤抖的说出一个词:
“疼……”
于是杰西卡直起身子,尽管她极力想要掩饰身体上的虚弱,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松下来,忽然涌上的疲倦不免还是让她不受控制的眼前一黑,失去重心跌坐在地。
她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着十七那副古怪的,每个关节都被一根长钉钉死在地面上的身体,向着弗洛哀示意。
“劳驾,放他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