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意义上指的成年人,以十八岁为界。
换到异世界,这个标准可能会被降的更低,基本上能行事就算成年。
那么一直不知道几百岁甚至可能年纪成千上万的老龙该不该算成年呢?
姑且就算吧。
别看十七叫的甚是嚣张,心里不免也在担心万一灰壑这老油子来个我全都要,自己可就歇了挺了。
与其说他赌命,更不如说是他在赌灰壑没有秒杀三号的能力。
假如他赌错了……
我起了,一枪秒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就站在原地,面向灰壑祖龙王,背对冲来的三号。
如同站在生与死之间,不过他本人可能会不同意这个比喻。
前后都是死嘛……反倒是这两条死路凑到一起仿佛又挤出他的一线生机。
“你自以为你很聪明……可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被消灭在这里……”灰壑看着他以及他身后的三号,有些不屑的说:“但你说的不错,至少现在它的优先度……比你高。”
在墨森祖龙王说话的同时,三号的阴影已经遮盖住了十七,那狰狞的头盔忽然裂开一道大口,如同一道忽然出现的虚无,如同一张巨口,要将十七吞噬。
同时他能够感受到庞大的能量在它周身汇聚,但却扫过了他的身体,迎向了身后的三号。
所谓扫过只是一个很浪漫的说法,但是这种浪漫的说法并不能抵消这股能量在十七身边流动,也并不能阻止它对十七带来近乎致命的伤害。
或许他的身体足够强壮,但它毕竟不再是异魔。
或许他的境况比他身后的三号还要不堪,尽管那攻击是对着三号去的。
说不上那究竟是怎样的一道魔法,或许也根本无法形容,只是随着这道魔法由发动到成型直至命中了它的目标,十七能够确确实实的感受到被其牵引——或者说组成魔法的规则实实在在的作用在徒有其表的三号身上,也波及到了自己的身上。
于是三号终于还是一口咬在了十七的肩头,却没能将它一口吞没,只是几乎在瞬间就与十七这半调子身体年连在了一起,再也无法放开。
同时拿到魔法中的规则也在三号的承受极限之外撕裂了它的身体。
于是现场便只剩下了支离破碎的十七和那挂在其肩膀之上的三号的头颅。
他好像仍然站在地上,但所有的肢体却早已扭曲的变了形状,只是老一堆碎肉簇拥着他一在原地,又或许是依靠肩膀上那颗比例大过了头的脑袋支撑。
万幸,他还能立在砂砾上面对着灰壑祖龙王。
“至少……”十七觉得就算是过过场面自己或许也该说点什么:“可不是我小看你,只不过是……我确实脸黑。”
“你并非输在运气,否则你为什么会见到我。”
是啊……为什么呢。
这个时候琢磨着些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偏偏思绪却已经不受他控制的活络了起来
只可惜,杰西卡太信任他了,或许他一早就改让杰西卡离开,灰壑或许会同意——至少比自己生还的可能大得多。
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就透露着诡异。
得到新的身体之后不过数天,接连遭遇了死士和信使的袭击,后者牵引出了摩铊利利,其后是灰壑祖龙王。
或许再往前算,从彼岸开始,它就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毕竟十七原本就不太擅长这些勾心斗角的算计,也太愿意相信别人。
若是再往前推算,他为何会进入彼岸?
究竟是谁提供了消息能让灰壑抓住如此凑巧的时机一击致命?
他怀疑杰西卡,他承认他怀疑杰西卡,只是他猜不透这个爱问问题的女人究竟有何目的。
从见面开始,她的言行举止都有些过于怪异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的所作所为令人觉得匪夷所思。凭什么她会对十七这样的外来者生出这样的信任,唯一这样的重任,却又与其走的如此亲近。
这怀疑原本真的很明确了,但是……他真的与十七走的太亲近了,而她所牺牲的实在太大了。大到十七根本想不到有什么样的图谋以至于让她甘愿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个似乎总是在将事情合理化拆分总结的女人,其行为从根本上就及其的不合理。
狼人自刀?
或许她也是为了救世敢于牺牲自己的套路式英雄般的人物,但英雄的目的是为了救世,而不是牺牲自己,或许最终这会成为她的结果,但结果不代表目的。
杰西卡完全没有必要走到这样的结果,她跟本就没必要牵住自己的手把她的一切用来修补十七破损的身体。
她究竟为了什么?十七想不明白。
但即便这个前总领的行为再过怪异,另一个无法忽视的任务也最终出现了。
复苏森林守护者,墨森祖龙王。
虽远在千里之外,却时常通过信标给与自己建议与——引导。
这是他这个世上交情最长久的生物之一。
很久以前他就明白,人是个体。
个体之间会发生能想到的任何可能,没有比试图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更愚蠢的举动了。
它人之于自己,万中无一,不妨碍自己之于它人,只是万中的一。
所以他真的不在乎这些,他只想守好自己身边的一圈人。
他确实不想怀疑墨森……但他又不得不去怀疑……这件事情真正的始末。
可是如此这般,他却忽然发觉,自己的心境竟然是如此的平和,仿佛未有意思的波澜。
摩铊利利终于摆脱了琥珀与玛瑙,圈携着领域的规则冲向了失去战斗力的十七。
那一瞬世界仿佛静止了。
但是随即,一股可怕的波动却冲天而起,仿佛把整个世界笼罩在内。
那力量如同万物之初生,又像是万物的终结,没有丝毫的形状,但在摩铊利利看去……却如同红黑之色!
仿佛那黑色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那已经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砂尘静止在了原地,如同时间被凝固成了永恒。
但仿佛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
规则消失了。
连带着摩铊利利以及紧随其后的琥珀与玛瑙。
似乎在一瞬间被什么东西从这个世界移走了。
干干净净,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只剩下十七那支离薄碎,仿佛在逐渐腐烂一般的身体还留在原地,联通仍旧死死咬住他肩头的三号的首级。
似有感应一般,他看向了一旁被那砂砾巨手攥住的弗洛哀,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块,好像完全看清了对方的心思。
“相信我……异魔……绝不是我。”弗洛哀只是用越来越低的声音说完这些,便缓缓地闭合了双目。“我们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她浑身原本晶莹光泽的树木与叶片忽然开始快速的枯萎,干瘪。似乎在一瞬间逝去的大量的命源,行将就木,岌岌可危。
“我根本没有怀疑过他。”十七却面无表情的转向了灰壑。
“你没有么?”灰壑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似乎并不急于给他最后一击。
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从对方忽然变出另一只异魔来之后,实际上整个事态就失控了。
如今对方的状态太过怪异,就连他也不敢随意接近,以免步摩铊利利的后尘。
他自然感受到了那种力量,它说不清那是什么,或许……
或许它知道?
因为它确实未采取任何行动。
“我不是跟你说话……没错,我没有怀疑过她。”十七面无表情的说,却不像是在回答灰壑的问题。
他不知道弗洛哀所说是真是假,但想到自第一次相遇后与其经历的点点滴滴,或许他没有什么可笑的多余想法,但他却更加可笑的天真的希望能去相信她。
他就是所谓优柔寡断之人。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因为他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好在他没有决定性证据。
故而他相信弗洛哀。
他告诉自己,或许哪怕自己有过一瞬间的动摇,但他相信弗洛哀。
这是结论,过程便不重要,不必要,不需要。
所以他没有怀疑过弗洛哀。
“看看你把她逼成了什么样子,看看我们被你害成了什么样子。”三号硕大的头部几乎与十七整个上半身练成了一体,使得十七的面部看上去不再有过去那中阴柔的感觉,只剩下一种令人作呕的畸形。
“你把他们害成了什么样子……你不明白么?你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么?”灰壑冷冷的盯着十七,说:“我只是好奇,为何他们也不明白?”
“你心知肚明,我跟这个世界……可以毫无关联。”
“但你就在这里。”
“对,我就在这里。”十七好像想说什么,但却摇了摇头。
他仿佛失掉了对于死的恐惧,同样也失掉了愤怒和痛苦,似乎他根本就不在这里,自己似乎根本不为弗洛哀的变故感到伤心,对杰西卡的去向感到担心,对灰壑的行为感到愤恨。
先前的话,好像是在质问灰壑,可只有他知道,其实他是在质问自己。
自己都记得。
仅此而已。
他感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三号的身体也在相互的分解之下开始了溃败,终于他们两个都变成了一滩不分彼此的烂肉,再也看不出形体,却漂浮在地面上放缓缓地蠕动,仿佛一颗心脏。
它的肢体极其不自然的扭曲起来,全身上下皮肉之如同波浪一般诡异的蠕动起来。
“你……”灰壑动作猛然一顿,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那叫声就像是狂风穿过残垣断壁之间,混杂着其间猎猎作响的篷布声音仿佛还能感到迎面而来的一股铁腥味,偏偏声音又大的吓人,仿佛带着一股鼓膜不炸穿便是不罢休的气势。
“不是你!弗洛哀!这不是你的本事!你干了什么!这是墨森——墨森!!!”咆哮声逐渐变成了有意义的嘶吼,仿佛带起了滔天的怒意。
弗洛哀依旧被那只砂砾巨手紧紧地攥住,只是此时她浑身却仿佛枯死的老树,看不出半点生机,处处布满了龟裂的痕迹,道道绿色的气息从缝隙处溢出,转眼便消散于无形。
但是灰壑祖龙王身上那些古怪的蠕动反倒愈发的剧烈起来,紧接着,竟有数不清的枝条从皮肉之间钻出,彼此缠绕挤压,又衍生出更多的根系,由灵性可见的几处迅速蔓延成为一个大片,似乎最终会将其全身覆盖,如同为其穿上了一层木质的盔甲。
只是眼下看来,那些盔甲并非为了保护内部的生物,反倒是以一种仿佛要将附着之物挤压碾碎的感觉缓慢但持续的扭曲收缩。
“你!你复生不过数年!为——何!嗯啊啊啊啊——力量能恢复到如此程度!这不是你的力量,这是——母树!母树!墨森!你做了什么!墨——森!!”它的声音中夹杂着无与伦比的怒火,为的就是这个出现在此处的不速之客。
在他的领域内,能够无视他对力量的分解对他的本体进行攻击。就意味着对方至少要有能够低效此地规则的痛级别规则。
故而无需在做他想,自然——只能是墨森。
复苏森林守护者,墨森祖龙王。
四周蔚蓝的天空忽然模糊起来,朦胧间变做蹭蹭烟尘,徐徐散去。而在烟尘散尽之后,沙漠却不在如先前一般延展向一望无际的远方,不知何时,竟逐渐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郁郁葱葱的草原。
而在沙漠与草原交接的位置,墨森祖龙王蛇盘在那里,扬起上身,平静的看着沙漠中的一切。
沙漠与草原,相距如此之近,却如同两个毫不相关的世界,第一次交汇在一起,遥遥相望。
原来他们离边界如此接近,可谁又能说……边界真的在这个位置?
“为什么?”
真正看到墨森祖龙王之后灰壑反倒平静了下来,虽然仍旧死死地盯着对方,最终却只是简短的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指什么?”墨森理所当然的反问。
“一切。”灰壑浑身迸发出灰白的光芒,全力压制那些藤蔓的延伸,只是身躯的溃败却更胜以往。
“因为你快要死了。我知道你想在复生前做一个尝试……可你就不怕失掉复生的机会——步了金岩的后尘?”墨森瞥了一眼那团悬浮在半空中,十七与三号化成的缓缓蠕动的古怪物体,旋即视线边有回到了灰壑的身上。
“我有成功的机会!如果没有你——”
“你会消灭它,但是彼岸该怎么办?”墨森轻描淡写的如同随口发问,却噎住了灰壑。
“我确实与母树有过交集,不如说从那之后……我才是真正的母树,就连弗洛哀都不知道。”墨森的视线转向了弗洛哀,眼神中闪过一抹哀伤:“她用了所有的命源想我传递了坐标,我才能介入你的规则之中——用的竟然还是异魔过去搭建的信标。”
“你怎么敢?墨森,你怎么敢接受母树的规则?”灰壑祖龙王虽然实在提问,但语气中却透出了早有预料般“原来如此”一样的释然之感。
“你的规则……难道真的能困住异魔么?”墨森祖龙王却反过头来问道。
灰壑眯起了眼睛。
“你太热切了,灰壑,热切到我们不得不怀疑你究竟在怕什么。”墨森若有所指的说:“别这么看着我,我们与他们的联系确实很少……但至少我没有得罪过他们之中的某一人。”
“赫烛……想怎样?”灰壑哼了一声,左侧的沙漠泛起一阵如先前一样的烟尘,露出了接壤的缝隙间隐见火光的焦黑色石块,还有在熔岩与滚滚黑烟之间,只显出那畸形的人彘一般上身的赫烛祖龙王。
“摩铊——利利”赫烛祖龙王惜字如金,声音仿佛带着滚滚热流。
“好好好,你们真要与我算旧账,我随时奉陪,但你们要与异魔沆瀣一气——我也是世界规则承认的祖龙王!”灰壑猛然咆哮起来,灰白光芒大盛,盘踞在身上蠕动的枝条纷纷干枯碎裂,化作糜粉。
“我们也是。”墨森深以为然的郑重点了点头:“世界规则承认的……祖龙王。是它承认的。”
“你们……今天确定要掺和这事么?”灰壑终于摆脱了枝条的控制,尽管隔着世界规则那已然不怎么牢靠的屏障,目光不善的盯着墨森祖龙王。
“你们早已心知肚明,既不愿接这个麻烦,也不会有什么不满……你们为何要阻拦我?这是我的领地!”
“这当然是我的领地,我得把它带回去。”墨森却再度移开视线,看着那黑色的物体淡然的说“赫烛也只是想来看个热闹而已……这倒是你该自己反思了,灰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