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母鸭,起源于鲤城,用麻油翻炒脱水后加入砂锅,以姜片、料酒、老抽和骨汤等炖制,骨肉酥香,入肉即化,姜丝的微微辣意中和了鸭肉的腥气,爽口而不油腻。
肉粽,加了爆香红葱,粽子比一般粽子大很多,有大块五花肉,鲜香柔嫩。
小青菜焯水,蒜末大火爆炒,脆而不烂。
两位老人关心地问我,“这合不合你口味啊?我们这里都是这么吃的。”
我点点头。其实姜母鸭味道极好,只是糖果的作用我吃不了太油腻。
大叔往我碗里夹菜,“哎,喜欢就多吃点,这个鸭子,不是我吹嘘的,做了那么多年,大家都说好。”
我默认。这个味道确实此间独有。看着他,他往嘴里塞鸭爪。他看看我,“吃啊,不用客气,不要当自己是外人。”
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狡猾,明明只是演戏,却受到二老如此优待。他们是很想要一个儿媳妇吧。阿信不是坏人,我是这么觉得,可是终究我这个身体和他,不可能的。只是,他们越待我好,我越是觉得亏欠他们,毕竟一个谎言需要万千个谎言去填补,如果二老知道了真相,他们会有多么伤心多么难过?
可是我毫无办法,比起阿信空手回家,给老人一个挂念总是还好的。也许,明年他能找到一个女朋友吧,比我高,比我漂亮,比我会体贴人。
吃完饭,我想帮忙收拾碗筷,被大妈推开了,“哎,你是客人,怎么可以让你动手?你和信儿一起去玩玩吧。傍晚等大哥大嫂他们回来,我们还要祭灶。你们慢慢等着就行。”
对,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南方的小年。本该是团圆的日子,想起以往的泉城,小年的时候,我陪着我的妈妈一起过,我们俩一起包饺子,一起看小品,一起笑着,所谓的天伦之乐,大概就是,我和至亲一起度过的快乐日子。只是,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虽然身处他人篱下,依旧寂寞,依旧冷清。
他看不懂我的心事,只是对我说,“没事的,安心点,就当自己家,不用这么紧张。”
我单纯点点头,心里却想说,你不懂我的伤感,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
下午,我在他书房,他的书确实很多,文学名著,世界名著,科学类的什么都有。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很新,几乎没翻过。他在卧室里面玩电脑,我就拿着一本书开始阅读。
《简爱》。我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但是认真地从头看到尾,却是第一次。越是读着,越是感叹女主人公的坚强、自立、自尊、自爱。“我越是孤独,越是没有朋友,越是没有支持,我就得越尊重我自己。”我把这句话反复地朗诵过七八遍,然后,我把书捧在胸口像是喃喃自语,“黎小若,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支撑,也不要放弃自己,自尊的人,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我听到楼下门开的声音。“爸,妈,我们回来了。听说弟弟回来了,是吗?”那成熟和雄浑的声音,我知道应该是他哥哥回来了。
“是啊,信儿还带着女朋友回来了。哎哟,咱这老骨头啊,也算松了口气。一直担心信儿的终身大事,过完年都二十八了。”大妈在一旁呵呵地,“来来来,咱们一起祭灶,然后吃饭。”
我从楼上下来,他的大哥是穿着一身西服,长相和他很像,只不过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的成熟感。他的大嫂涂着淡色眼影,头发中长,烫成卷,一副干练的样子。
祭灶,传统中国一年一度恭送灶王爷的节日。他拉着我,在耳边说,“你别看我们这边挺开放的,其实对于传统节日比一般地方看的都重。无论是婚嫁还是节假,都是很认真对待的。”
我点头,因为我看到底楼一角墙上的神龛,有灶王爷的神像。
大叔摆上糖饼,几样素菜牵头,我看了看有菠菜,豆腐,花生,橘子等等。然后是用塑料薄膜封印好的晚餐。大鱼大肉的都有。
大叔来喊话,“信儿,义儿,我们一起来吧。”
我正要跟过去,他晃晃手,“不用了,根据我们这里传统,男人祭灶,女人不用。”
我看到大妈和他大嫂恭敬地站在一边,我也照葫芦画瓢一样站好。大叔为桌上的酒盅斟酒,然后三人在事先铺好的垫子上跪拜、磕头、祷告,口中念念有词,只是我听不懂那个方言。
“妹妹,你还不习惯吧。这是我们这一带地区的习俗。”他大嫂过来拉过我,“他们口中的祭灶词,大意是说,保佑让我们家有钱赚,让我们家老人长寿,让故去的亲人安心,还有,让我弟弟娶到好媳妇。”
说到“媳妇”二字的时候,她看着我,我的脸有点发烧,低下头去。
祭灶完毕后,各就各位摆好宴席,撕开塑料薄膜,坐下开吃。
八荤八素,确实很好的菜肴,蒜头炒猪头肉,红烧鲫鱼,葱油蛏子,还有一些不常见的海鲜,感觉不像是我们几个人能够享受完的。
“开吃,今儿个咱高兴。”大叔斟了一杯酒,也给阿信和他哥斟了一杯,然后看看我,“妞儿,你也要吗?”
我摇摇头。他在一边打圆场,“小若还是学生,不喝酒的。”
“爸,我来吧。”大嫂拿过酒杯,“我喝。”
他们觥筹交错,我只是一边默默夹菜。
他大嫂过来搭讪,“哎,你叫小若是不是,你怎么不开心呢?”
我期期艾艾应付着,“没事,没事,稍微有点紧张。”
她像是自来熟,“哎,没事的,咱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反正你和阿信,那什么,不是吗?”喝了点酒,她的脸颊有点像桃花般的红。
我朝他投去求助的眼光。可是他似乎沉浸在和他爸爸他哥哥一起喝酒的氛围中,没看到我。
“哎,妹妹呀,你是哪里人啊?听口音不像是南方人吧。”大嫂继续问道。
我点点头,“我是来自北方泉城的……”
“哦,这个城市,我有点印象,是北方大省的省会是不是?我呢,一直没去过北方,你给我讲讲北方……”她打开了话匣子。
我本来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这个场合下,只是支支吾吾说了下涌泉,明湖什么的,估计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她似乎也不是很专心听,只是后来话锋一转,“妹妹啊,听说你是华人大学新闻系的学生?我听弟弟说的。”
我只好点头。
“哎呀,华人大学在鹭岛还是不错的学校。我弟弟就是你学长,真是缘分,你知道吗?我弟弟前任女友就是华人大学的,你说这是不是巧合啊?”
我眼神幽怨地看着他,心里埋怨道,你再不来帮忙,我就编不下去了。
幸好他也看到了这一点,过来和他大嫂调换了位置,坐在我一边,“嫂子,别一次性问那么多,人家小姑娘怕生的。”
“好好,看得出来她呀,只是在你一边时候自然点。还是你们小两口慢聊。”她笑笑,让开了。
总算是安心点了。他喝了点酒,脸上有点挂红,他问我,“怎么样?还合胃口吧。”
我戳了他一下,悄声说,“事先你可没让我准备这么多,再问下去我就露馅了。”
他笑笑,“没事,没事。都是酒后说话。不要放心上。”
我不以为然。不过还好后来相安无事,到了八点,酒终人散。大嫂和二老收拾碗筷,我和他上了楼,去了他的房间。
当我踏进房间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拉拉他衣袖,“今晚我睡哪儿?”
他一愣,随即回答道,“我的床够大,1米8的,睡两个人没问题。”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你……”
他挠挠脸,似乎有点傻傻地道,“你不也是男的吗?怕啥?”
我跺脚,“不带这样子的,说好演戏的,我,我要回去了。”
我是真想走。他拉住我,叹气,“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急得想哭,“不是,不是这样的。可是,我现在的样子和身份,怎么可以和你一起……一起……”接下来的话始终是说不出口。
他的脸色一转,又似乎多云转晴,“逗你玩呢,你睡里屋,我睡沙发。”
我摇摇头,“不用了,还是我睡沙发吧。我身子比较细小,你睡沙发会不舒服。”
他推辞着,“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睡沙发。”不过我看到他脚步在晃悠,大概是喝高了。
“你都醉成这样了,睡沙发别滚到地上去了。”我用尽全力把他扶进里屋,扶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
“你……谢谢……”我看到他的表情,怎么有点点失落的样子?
“屋里的大柜子最下层有冬天的被子,你去拿吧。别冻着了。还是我来帮你?”他想起身,被我按着了。
“我自己来。”我搬了大棉被出去了,躺在外屋沙发上。
其实这个沙发松松软软的,触感还是不错。我翻来覆去,想想今晚他的样子,真是有点奇怪。也许是真的喝多了吧。
今天还是我去他家第一天,我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露陷。我只想在这个年假期间帮他把戏演足了,能够应付他单纯的二老,那就够了,也算我报答他的好。只是,一切会那么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