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明州,我想要开始新生活(下)

作者:映雪铃兰 更新时间:2018/8/4 23:39:09 字数:3565

躺下了,虽然很累,但是睡不着。饥饿的肚子在提醒着我,还是需要补充食粮。

40块钱,加上我剩下的,大概勉强够了一百块。

我把钱包仔细整理了一下,大票和小票,整票和整票整齐地堆叠在一起。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虽然是坐着,虽然很困,但是还是需要出去吃点东西。

岩浦地区,大多还是海鲜酒楼,至于排当铺是傍晚才开的。

只不过,无论是酒楼还是排当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吃不起。

有没有,便宜实惠的便民小吃,比如像鹭岛一样?

我沿着渔港路北上,然后,在一家装修陈旧的店摊门前驻足。

下面是煤炉子,上面是一平面大铁盘,老板在一个铁脸盆中搅拌着白色面团一样的东西。

我看到老板熟练地用铁片把白色面团打到烧的滚烫的平面大铁铛上,然后自然地把用铁皮把面团子舒展开,摊平成圆形的饼状。不到一分钟,煤炉子的火热让平铺的白色面团烫熟,变成薄薄的一张饼。老板恰如其分地在适当的时机拿出面饼,铺在一旁的竹帘子上。

另一边是水蒸汽加热的铁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各色各样的小菜,比如咸菜,豆芽,土豆丝,萝卜,豆腐干,红烧肉等等。

老板的右手戴着一次性手套,一边招揽客人,一边把这些小菜均匀地洒到那张刚才烫好的面饼中。

然后,像是熟练的组装工人,把面饼和填料卷成一卷,就好像老北京鸡肉卷一样,但是原料则是完全不同。

不少大叔大妈在临时搭建的小桌子上用着午餐。

“来来来,小姑娘,要不要来一个卷饼筒?加肉的八块,不加肉的四块。”老板笑呵呵地招呼生意。

这是一位短发的老伯,穿着白色的背心,我可以看到他眼角的沧桑。他应该在这一带干了很多年,听得出来他的普通话还是浓浓的本土方言。

怎么说呢,在泉城,平舌和翘舌是泾渭分明的,但是在南方,舌头都是平的,尤其是老一辈,大概一听就知道。

“这个,好吃吗?”每到一处陌生的地方,我都会尝试着去接收一些新事物,就好像鹭岛的肉粽子,小馄饨一样。

“老伯我做了几十年了,口味差不了。你是要素的还是加肉?”老伯笑呵呵的。

“唔,四块的吧。”我实在是囊中羞涩,能省一点是一点。

“好咧。”老伯是挺熟练的包好饼,问我,“还要汤吗?紫菜汤?一块钱。”

我点点头。滚烫的热水倒入了盛放紫菜、虾米皮、葱花的碗中。绿色的葱花和白色的虾米皮点缀在墨绿色的紫菜中,一阵阵悠然的香气空中飘浮。

五块钱,简单而幸福的午餐。我的饭量并不大,这样的饮食让我感到满足。那么,接下来,是该休息休息了。

平房没有网,我的手机成了闹钟和手表,除了看时间,没有更多的用处。

八月的海滨很热,开着破电风扇,吹过来的风还是热的。很快,我的身上就变成黏黏湿湿的样子了。

我出门,把毛巾弄湿,从头到脚把身体擦了一遍,才勉强睡着。

再睁开眼,已经是傍晚了。豆浆和紫菜汤让我肚子涨涨的,出门,到了卫生间门口,我发现,这是我将要面对的第一个挑战。

去男厕?还是去女厕?

我现在出现在人前背后是女性身份,而且,无论声音和长相都是女性,如果去了男厕,保不齐会被人扔出来,再说,接下来还要在这里工作呢,会不会被认为是变态而失去工作?

那么女厕……女厕……

我咬着手背,从小到大我可是诚实的孩子啊。我还是17岁,虽然糖果让我下面开始萎缩,甚至可以缩进去,但是毕竟还是有这么一个多余的吊坠,如果,如果被一些脾气不好的看到了,非被她们砍了不可。

怎么办?憋着?肯定不行。

想起了爱情公寓,曾小贤用过的方法,一切就交给上天吧。

我抛起硬币,“正面就去女厕,反面去男厕,交给天了。”

但是我忽略了一点,硬币还有侧面,这一带地面并不平,硬币咕噜噜地滚进了女厕。

我双手拍拍脸,对着自己说,“黎小若,镇定,镇定,你是女生,你是女生。”

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催眠给我增加的勇气,我开始迈出了第一步。不过在门口,还是很小心地探望探望。

还好,现在这个点是没人的。

我舒了口气。这个问题算是安全解决了。

那么接下来,洗澡的问题……

汪婶也住在这一带的平房,我去问过她,得知这一带可没有洗澡的地方。

“哦,你要洗澡啊,沿着渔港路北上,会有公共澡堂的。要不可以旅馆租个钟点房,洗洗澡。”

公共澡堂……公共澡堂……

这个是绝对蒙混不过去的,否决。

钟点房的价格是15-20块,夏天的时候不可能天天去,太浪费钱了。我手头只有一百左右,得省着花。

后来,折中的方案是,我向汪婶借了个水桶,在外面水槽打满了水,拿到房间中,关上门,自己把身体拭擦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

房间中有拉好的电线丝,可以晾晒衣服。外面也有几个竹竿可以晾衣服。

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花15块钱找个小旅馆钟点房,彻底洗干净。

人的适应是很强的,就算是到了陌生的环境中,也能迅速适应下来,所以,人生才会有那么多的低谷中东山再起。我在努力适应着环境,也在让自己变得坚强。

每天工作都是凌晨开始,天都还没亮,一些渔船打着灯开始靠岸,然后我们的工作就在应急灯和船头的照明灯光下进行了。然后到七点左右,出去吃个早餐,接着回来继续干。

这样算下来一天大概能干8小时左右,也就是90多块钱。

至于晚上,这一带会很热闹,夜摊,烧烤,啤酒是长久的主题,偶然还有几个民间歌手助兴,可以赚点小钱。

但是,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做第二份工作。因为四点就要起来,所以我睡的也很早,大概八九点就睡下了。

至于下午,大多时间还是在补觉。当然,傍晚的时候会看看电视。破旧的电视,屏幕上仿佛是下雪一般布满了雪花点。此外,只能收到七八个台,除了央视,省台,只有岩浦本地的卫视。

即使是这样,我仍要感谢电视,在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卡还没有书的时候,这是我最好的娱乐方式了。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只是有一天,汪婶问我,“小黎啊,你是打算这样长期干下去吗?还是打算以后换个工作?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我哑然。

我一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难道我仅仅只是为了生存,赚的一点能让自己活得更舒适的小钱就满足了吗?

不,不对,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慌慌的,而且我也说不出口。

我到底为了什么而奔波?我的未来到底是向往着什么?

平淡的生活似乎磨灭了我的棱角,我不曾有空冷静下来去思考这个问题,就好像,很少有人会思考,我为什么活着一样。

我的愿望,我最大的愿望,难道不是我出走的理由吗?

我想要成为真正的女孩子,然后,在这个世界中理解不同的人,也让不同的人理解我们,平等而自由地活着。

——虽然,这是我的一厢情愿。

但是,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目标,我才一次又一次挺过来,努力向着明天不是吗?

要做女孩子,首先要到20岁,这是时间的问题,大概还有3年。其次,我以前了解过,做手术的最低价位国内大概在3-4万,如果是全套的话,大概需要15万以上。加上期间请护工,休息,营养,大概需要20万左右。最后是家长同意书,这个很棘手,如果实在拿不到,只能出国去做。国外也不便宜,而且语言不通,什么时候被坑了还不知道。

那么,目标就很清楚了,当务之急是赚得第一桶金。有了三四万的样子,大概就可以开始做最初的手术了。

我本来不是乱花钱的人,现在的时候,我更需要有规划,有预算,才能尽快实现目标。

傍晚的时候,我也开始在排当铺开始洗洗碗端端盘子,赚一小时10块的外快。

从地摊上买了2块钱的笔记本,我把每一笔收入记在本子上。

8月28日,白天收入96块,晚上收入20块,吃饭16块,结余100

8月29日,白天收入96块,晚上收入30块,吃饭20块,结余106

估摸下,每天大概能剩下一百块左右。那么一个月大概能有小三千吧,减去日常开销,能省下2500左右。

只是,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很累。所以每当晚上七八点结束了我的排当铺打工,我就一头倒下床上,再也起来不了。

然后一觉到天亮。周而复始。

9月下旬,我数了数钱,大概有2600多了。小小的目标实现,也让我欣喜。这样下去,到了20岁,我该够手术的钱了吧。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有时候上天也会有突然而来的不测风云。

9月月末的一天中午,起风了,而且很大。

“明天开始暂时不用来干活了。”汪婶告诉我。

“为什么啊?”我很好奇。

“台风,台风要来了。”汪婶看着我,“渔船都进港了,未来几天都不会有进货了。可以好好休息了。对了,小黎,多买点应急的食粮,买个手电,雨衣什么的,可能有一两天出不了门。”

台风。西太平洋上诞生的强热带气旋,风力一般大于12级,像以前厉害的台风,比如2006年的“桑美”,风力是17级。

17级是什么概念呢?后来我查了资料,这是可以把房屋摧毁,树中间吹断,人完全吹飞的超强风暴。

这种破坏力,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很渺小的,只能积极预防,做好各种抗台措施。

在北方泉城,是没有台风这个概念的。在鹭岛的时间,我遇到的最大也就是热带风暴,而且待在家里,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后来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心惊胆战地,这样的平房能够在台风中存活下来,本来就是奇迹。

买了一堆饼干面包和薯片,买了矿泉水和饮料,还买了雨衣和电筒,剩下2500左右的钱。

我窝在小房间里面,看着电视中的新闻,全是台风预警和抗台行动的准备工作。

台风会在明天凌晨登陆。

明天……我在晚上稍稍失眠了,毕竟明天最少可以不用早起了。

不过,我是宁愿早起也不愿意再遇到这样的窘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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