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相人格障碍,这到底会是什么病?
我去查了很多资料,大概的结论是,交替地出现强烈抑郁和强烈躁狂症状,定时或者不定时地反复发作。曦儿在工作的时候更倾向于抑郁,而晚上的时候更倾向于躁狂。
后来,我也了解到了曦儿的白色药片,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
治疗抑郁症和躁狂的一线药物,但是代价是白天的困倦乏力失神,以及免疫力的改变。
更重要的是,如果停药,症状会反噬,更加可怕。
难怪她白天会有些迷迷糊糊,难怪她有时候会犯一些低级的错,正如她所说的,“小梨子,我在白天的时候,有时候脑袋会一片空白,我能听到声音,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这时候思考完全停止……”
这个令人心疼的孩子。她比我小一岁,在本不该受到这样伤害的年纪,却一直饱受着这样的痛苦。
我想帮帮她。也许只是微薄的力量,但是如果能够让她稍微感到好受一点的话,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
关于曦儿,我对她的了解,也许仅限于天使彼岸论坛的点点滴滴。
或者说,我害怕的发现,我对她的了解,几乎少的可怕。
比如她的家,她喜欢的食物,她爱穿的衣服,她的爱好,亲人,我几乎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的,是她基本上穿的都是中性或者男孩子的衣服。而且都是比较老土和陈旧的那种。
想来她家也是如此排斥我们这个群体吧。就好像当时的我一样。
晚上的时候,吃了药的曦儿会变得很安静。要么拿着她那个海信手机翻一翻消息,要么就安静地看着窗外,或者天花板,像是思考什么。
她本来也是那种寡言少语的孩子,只是在我前面,才会一点点地敞开心扉。
虽然,只是一点。
有时候的晚上,谈起她的家,我只是听她依稀说道,“姆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一直会等着她回来接我……”
“爸爸再婚了,新妈妈有个儿子,比我大很多,长期在外地读书。在新家,他们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爸爸天天喝酒,动不动发火,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现在的衣服,都是我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哥哥的。我想存下钱,存很多很多的钱,那时候如果有了钱,姆妈就不会走,爸爸也不会变成这样……”
这些,大概是我听到的全部信息。
她和我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收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但是却舍不得买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
我指的是,像我这样的女装。
因为,她看到我衣柜里面的衣服,眼睛中总会闪过一丝喜悦的光。
“曦儿,你要是喜欢哪件就拿去穿好了。”她的模样让我心疼。
“不,不要了……这是小梨子的,姆妈说了,不可以拿别人东西的……”她顿顿,“而且,小梨子的衣服比我大,我穿着可能会太大了……”
我默然。曦儿的身高大概比我矮了五公分左右,体型也比我瘦弱,我的衣服可能她穿着并不会太舒服。
而且,我所知道的,她有一个很好的母亲,能够把这样的教化如春风化雨一样灌输给孩子的,不会是平凡的人。
在明州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
领到这个月的工资,扣除一些花销,还剩下2000左右。加上我原来的钱,大概还有12000。虽然距离我的目标还很远,但是我想做一点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周天。
十月的月末,秋天的风把云彩吹的很散,把天空晾的很高,很蓝。
十月的明州,不是太热,也不是太湿,是个旅游的好时节。
“曦儿,出去走走吧。”大早上的,我去喊她。
“嗯,嗯,好的,小梨子说好就好。”她在一旁捣鼓着微信,“我先给家里转笔钱,马上就好。”
这个懂事而令人心疼的孩子。
当我还在泉城享受着重点中学的光环的时候,她已经告别象牙塔,来到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中经受着本不该这个年龄段经受的洗礼。没有埋怨过家庭,没有埋怨过命运,在我见到她真人之前,一直是那么单纯和阳光的形象,让人怜惜疼爱。
“小梨子,你知道吗,我的真名也叫曦,那是姆妈那时候给我起的名字。晨曦是初升的太阳,她是希望我像暖暖的小太阳一样,活着温暖自己,也温暖身边的人。”
这是我所知道的曦儿。
只是,她却一直和命运挣扎着。那个和我一样的命运,或者比我更加残酷的命运。
没有屈服,她和我一样,向着逆向的浪潮勇敢地挺起胸膛。
而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去哪儿?”曦儿简单打扮过后,牵过我的手。
她很少主动依靠人的,只是在我面前,所以没有戒心了吧。
“随便走走。”其实我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
天一广场。这是整个明州最繁华的商业街区。喷泉的水雾把秋天的天空擦得闪亮,步行街人来人往,在这座忙碌而现代化的城市不留下一丝迟缓的痕迹。
“小梨子,这里东西都好贵的……我们……来这样的地方好吗?”曦儿小心翼翼地,虽然她住明州,但是估计也很少来到这样的地方。
是的,富人的天堂商业区,但是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这里只是遥不可及的伊甸园。
“那我们去隔壁逛逛吧。”我牵着她的手,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安的手,阿信的手,我都牵过,我小小的掌心被他们握在手中,完全地包裹着,厚实而安全。
曦儿的手,却比我更小,更轻,牵着似乎没有什么质量。只是,我能感觉到,这个时候她的脸庞才有了一丝安全感觉。
如果这是我能够给的,我愿意,一直牵着她的手,一直一直。
天一广场的旁边,城隍庙,现在已经是集美食、购物、古董、书画一体的街道。和我老家的大观园大概异曲同工之妙。
这里,才是我真正想来的地方。
古木雕饰的屋檐和楼道,城隍庙的二楼和三楼都是卖着一些廉价的但是华美的服饰。
“曦儿,有喜欢的吗?”我看着她。
这个感觉……阿信……我突然想到了,他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看着我的。
有一个暖暖的词浮上心头,我想叫它,怜爱,或者疼爱。
她停下了,眼睛似乎在那么一件浅绿色的女衫凝聚了一会儿。
用料柔顺的浅绿女衫,袖口是绿色的藤条和零零星星的小花,然后,衣衫上绣着斑斑点点萤火虫的图案。
是的,萤火虫。成虫短短几天的生命化作了点点光芒照亮了夜空,太多的悲情故事,多少和它们有关。
不过,我现在所知道的,是曦儿难得留恋的眼神。我想这个时候我不能犹豫,就好像他……
我咬咬嘴唇,问店主,“这件衣服多少钱?”
店主阿姨似乎不是太抬得起兴趣,懒懒回答,“80块,要嘛?”
曦儿想拦我,但是我已经用支付宝转过了账。
“小梨子,不要这样,好贵的……”曦儿低着头,有点点不忍。
“没事,我请你的。”我看着她,“我更愿意看到你穿着自己最喜欢衣服的时候。”
“可是……我不能让小梨子破费……我转给你……”曦儿看着我。
“没事没事。以后再说吧。”我拦过她,其实我更欣喜的是,她捧着这件衣服左看右看那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莫名心疼。
曦儿,你忍受了多少,从而一直坚持到现在?
城隍庙,我买了几本小说,然后给曦儿从头到脚添了一套衣服和裤子。
“咱们自己更要爱惜自己,我们本是天生的女孩不是吗?何必那么委屈自己?”我提过大包小包,看着她。
她的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是到底没有说。
“小梨子……”她还是开口了。
“没什么,这次算我请你的。”我生怕她又谈钱,先挡住了。
“那,小梨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了。”她看着我,“这次让我请你。”
“嗯?好。”
坐过四五站的公交车,到了一个古老门楣的街道。
小桥流水,石桥,木屋,还有水上嬉戏的天鹅。
比起天一广场那种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商业街,这片古朴的小吃街更像是走向了古朴的过去。
仿佛是走进了影视城,屋檐之间的天穹被一顶顶油纸扇遮盖,路的两边是各种各样古朴的商店,小吃,古董,字画,书籍,花卉,丝巾油伞,该有的店铺一个都不缺。
北塘老街。我清楚地看到门楣上的大字。
“小梨子,这是以前很喜欢来的地方,和姆妈一起来。”曦儿的脸庞,这个时候稍稍有了一点笑容,大概只有那时候的欢乐,才能让她敞开心扉吧。
只要她开心,那就比什么都好。
“小梨子,我带你吃好吃的。这次我请客。”曦儿拉着我的手七拐八弯,到了一个转角,在一个发旧的面馆坐下,然后招呼,“老板,来两碗小咸菜黄鱼面。”
“小梨子,这是我们明州最好吃的特产之一。小咸菜黄鱼,这是拿腌制了很久的小咸菜,细细切成粒,把新鲜的黄花鱼油煎过后加绍酒,然后和小咸菜一起熬的。以前在家的时候,姆妈经常给我做,而现在这家,是我觉得明州最好吃的一家。”曦儿,这个时候,我才看到她浅浅的笑靥。
是的,只有提到她妈妈的时候。
“曦儿,你也会做菜?”我问她。
“嗯嗯,我会的。从小姆妈就教我,她说,一个会做好菜的人,对自己才会更好,也能更容易找到爱自己的人。”她的眼睛亮闪闪的。
“那么,以后我们也买电锅吧,回去以后吃好点。”我心中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嗯嗯,小梨子说好,那就是好。”她对我几乎是百分百的顺从。
小咸菜黄鱼面条上来了。咸菜又脆又入味,很好地掩盖了鱼的腥味。油煎得恰到火候,鱼肉聚而不散,一夹筷子,鱼背的肉仿佛是花瓣一样展开,洁白透亮。漂浮的葱花,又给面条添了几许浓香。
确实味道极好。
曦儿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小梨子,怎么样?”
“嗯,很好啊,我很喜欢。以后咱们还会再来。谢谢。”
她笑了,也许只是为了我一句欣慰的安慰?
曦儿,我咬咬嘴唇,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