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这一章之前,如果有不是跨性别群体看到这篇文,千万不要好奇模仿,万勿入坑,谨慎,谨慎)
十二月下旬。
我们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
由于接手的是别人的书店,所以原有的部分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我所有做的是每天整理收拾书柜,打扫卫生,曦儿则是负责招呼客人和收银。
其实之所以能这么顺利,一部分也是邻居大伯的功劳,必要繁琐的手续部分他和他儿子已经替我们办好了。
为了做好书店的经营,在之前的几个晚上,我几乎通宵地查阅着资料。
首先是书籍的来源。好在原有的书大多还在的,我们只需要做适时的补充。进货的渠道不外乎出版社,书商,批发市场以及网络。
在秀洲的小镇,最简便也是最流行的地方就是去书刊批发市场,如果是报刊和杂志的话也可以去报社或者邮政局,不过后者价格会贵一点。
书刊批发市场在主城区,需要坐公交车或者小三轮去。需要日常更新的是每天的报刊和周刊杂志等。
本来,是可以邮订,但是如果自己去取则可以省下一些成本。
我想了想,和曦儿商量道,“还是我去进货吧。”
“不,我去吧。我对秀洲比较熟。”她坚持着。
“还是我去吧。曦儿身体不好,还是好好养着。”我拍拍她肩膀,安慰她,“没事的,也不是很远,我就当锻炼身体了。”
“那……小梨子要小心。”她担心地叮嘱着。
“嗯,我会的。”我微笑着点头。其实,我更担心曦儿的身体,她的双相人格障碍,她的幻觉,有时候都让我感觉到一颤一颤的。
只是幸好,似乎在那天晚上之后,她再也没有看到幻觉。
至于双相人格障碍,有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在,曦儿可能也在努力和这样的疾病做着斗争,最少没有表现太过激的行为。
我和她住在了三楼,我在东边的房间,她在西边的房间。
书店在早上八点开门,晚上六点到七点关门,当然有时候有读者的时候,也会适当延迟关门的时间。
一切,都在向正常的方向发展着。早饭,在秀洲小镇的流动摊点很多,豆浆和糯米团子,手抓饼,鸡蛋饼,稀饭从来都不会缺。然后我会背着大大的绿色斜肩包出去图书批发市场,曦儿则会去打开书店的铁链门,收拾收拾卫生,把百里香,文竹还有匍地柏放到店门口的阳光下晒晒,然后在门口迎着客人。
我从图书批发市场回来时候大概九点,然后把最新的报刊和杂志摆放好,如果有时候会有更新的书,也会在相应的位置交替完毕。
“小梨子,你背斜肩包的样子,就好像电视里那个,卖报的小行家。”曦儿看着我的样子,有时候不禁调侃着。
“是吗?那我就是卖报的小行家好了。”我应道。其实想来,无论做什么,一开始都是很辛苦需要付出很多努力的。比如找到最便宜的供应点,比如讨价还价,比如适时地买进最流行的畅销书,不仅需要体能和勤奋,更需要情报和人脉资源。
我们,都是以空白的姿态进入社会这个大染缸,一切都是空的,都需要大量的历练去积累,去成长。这是我们让自己走向成熟的必然经历,艰苦但是必要的一步。
曦儿应景轻唱着,“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我只是笑着听着,她的声音依旧和几个月前一样,带着童稚的味道,还是那么青涩,不过唱起童谣来却是正好合适。
就好像那首萤火虫的歌曲,虽然她没有再唱了,我却已经把旋律和歌词放在了心底。那是她带给我的,那个晚上最动听的歌声。
书店在平时一般不会很忙,尤其早上。在学生下课的四五点或者周末白天生意会好一点。太多的时候,就是这个小镇的住民们过来买一买当日的报纸或者周刊。而下课的学生们,根据年龄的不同需求也不一样。幼儿园的小朋友和小学低年级的,更倾向小人书。小学中高年级和中学生,可能会选择一些时新的漫画,流行小说,武侠言情等等。此外,中小学的参考书和学习笔记永远是占有市场的。尤其是临近期末时候,或者等下学期开学时候。
这些知识,并不会从课本上学到,我需要翻阅大量的资料去搜索,然后总结。曦儿也会去翻看资料,然后和我商量商量一些她的见解。不过更多的时候,她只会应和着我,“小梨子说好,就好。”
现在的一切,似乎都沿着正常的轨迹运行着。我和曦儿的生活,终于也走过了那段带着伤和泪的回忆,开始我们安定而平静的生活。我只希望,这样的生活能长久一点点。这样让我不再受伤的日子,只要能延长一点点,就是我的全部愿望。
闲暇的时候,我开始看一些医学用书,也会用手机的视频看一些医学常识和急救知识,还有心理学和药理学。不为别的,我只是想要做到力所能及的,我身边的她,我想要帮助她,哪怕仅仅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我微不足道的手。
只是,当我查阅了很多资料以后,越来越发现精神类疾病的原理和机制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的理解,而且,没有特效药和固定的治疗方式。
那些身患疾病的人们,本应该得到更多的同情和理解,但是因为大多数人的知识真空,反而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对象,这个世界,是否太过不公太过残忍?那么,至少从我开始,能够多一份对他们的理解,也许会让我身边的光景,多一点点和谐的色彩。
我愿意对这个世界温柔,也愿世界温柔以待我们。
不过,2019年12月的下旬,在我看的到的互联网,在我感受不到的远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了我们这个群体的生活。
首先是澎湃新闻的曝光,那个本来对跨性别不友好的新闻媒体,把我们这个群体大肆渲染一番然后头条播出,以至于大批的糖果店铺被封,大量的店主被取消了售卖资格。
看了看一知半解的报道,有时候真觉得辛酸,他们只会从自己的角度云云,仅仅是博人眼球,仅仅是吸引路人读者的眼光,我们的负面都被裸裸地挖掘宣扬,而真正易性症的表现,原理,治疗方法,生活的艰辛,以及国内外专家的态度,只字未提。
其次是有些**群体的背叛,直接或者间接地供出了糖果或者聚会场所。他们本来不是天生的易性患者,仅仅为了好奇,炫酷或者赌气,被动或者无意地入了坑。当他们走了一段本不该走的路的时候,又后悔了,想要退出,想要返回,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
于是,他们比正常人更痛恨我们这个群体的所在,无所不用其极的诋毁,爆料。人性,本不该是这样吗?自己的身体前途本来该是自己买单,自己选择的路本该是自己负责,可是很少有人会真正思过,只会把责任归咎于他人,于是有了不该有的恨与恶,于是会有更多的悲剧连锁发生。
如果一个人无法对自己温柔,又怎么会对世界温柔?又怎么能奢望世界对自己友好?
只不过,幸好在我所在的秀洲,没有那么多纷繁复杂的事情。
小镇,毕竟还是有小镇的好处,就好像江南的世外桃源一般,隔绝了外面的纷纷扰扰。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最近我的糖果之一,普龙已经大量缺货了。
不得已,换成了螺。
这本是抗水肿降血压的二线药物,也会用来治疗脱发或者痤疮,曾经娱乐圈用来减肥,而一些经济不允许的跨性别群体也会用它来作为抗雄剂。
只是,它的效果比起普龙实在是差太多。味道难闻,特别苦,副作用还大。为了抵抗这样的副作用,我也会吃一些噻嗪来联合治疗。
更要命的是,吃的少了,还没效果。正常治疗溢脂性脱发或者粉刺的是一天2-3片,对于我们这个群体则是加倍甚至再加倍。
所幸的是,之前发育期的铺垫,让我的身体不会难堪,即使换成了螺,还是保持原来的身形和声音。
看看曦儿,她始终只吃一种药,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
这不是糖果,这是抗抑郁的一线用药。
也许她因为身体的原因早早脱坑了吧。我替她庆幸,不用再受糖果的诅咒。
但是我也羡慕这样的天赋党,仅仅是那样一味药,就可以保持女孩子的形体,虽然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但是毕竟肩宽,声音,身形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地方。
这也许就是命吧。她的命运远比我更苦,所以,上天也会补偿她,我是这样想的。
若宸或者梦宸则是时不时地会来我们书店,大多是在下午四五点,端坐在二楼书桌旁边,看一些网络文学书,或者短篇小说集。有时候也会替盆栽浇浇水,或者提点意见。日常的问候和寒暄,有时候则是探讨下花卉盆栽的照料,或者秀洲地区一些日常。比如坐哪路车子去市区比较快,比如哪里的东西又便宜又好,等等。
我也很庆幸能够遇到这样美好的伙伴,从他或者她的眼眸中,看到的是对未来希望的光。
不过我也有所担心着,我和曦儿的身份是保密的,如果这个小镇的人们,比如隔壁大伯,比如梦宸或者若宸,如果他们有所了解,又会是怎么样的态度呢?
一年多的经历告诉我,不要轻易尝试,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就这样隐瞒下去吧,瞒多久是多久,有时候沉默和无知,对我们都好。
这样的世界,其实已经对我或者曦儿八分友好,我又何必非要苛求剩下的两分?
秀洲,我的新生活,从这里开始,我也希望这会是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