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期末考试了还能见到转学生着实是件不太正常的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很明显班里的大部分女生对此都不买账。确实,如果看见一个金发碧眼肤白腿长的佐森诺帅哥站在讲台前风度翩翩地鞠躬再轻轻说上一声“我是克瑞斯特·德莫,还请多多指教”的话,恐怕除了像特尔西利亚这样不近男色的人,大部分女生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我向来对佐森诺佬,尤其是这样架子很大的佐森诺佬没什么好感,从七岁起我隔着两百年的距离迷恋上莱斯辛德·佩特洛斯时起就是这样了,可卡门希达却偏偏让他坐在特尔西利亚后面,还是和森特罗坐在一起,这就导致了下课之后我一边和特尔西利亚聊天一边注意森特罗有没有抖出我的黑历史,同时默默盘算如果森特罗敢把我的黑历史告诉别人一星半点就马上锤过去绝不留情。不过还好,森特罗这小子也不知道今天抽了什么风,居然摆出一副比佐森诺佬还正经的架势,用公式化的语气回答每一个问题,并且没有多说一个字,简直让我想要回到今天太阳升起之前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北边出来了。
我极其不满那个佐森诺佬一直盯着特尔西利亚看,却又不好说什么。就在这时,森特罗好像察觉到了我的想法似的,换上他那平时看起来欠揍但此时却显得像救世主一样的笑容:“德莫同学,我劝你还是不要偷看前面那个女生了,虽然她和你一样是转学生,而且是女神级人物,不过她可不是海特德斯随处可见的只想着恋爱的小女生,对男生不感兴趣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已经名花有主了,还是被吃窝边草的,她情夫可是个醋缸子,我劝你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如果换作平时,我肯定少不了威胁森特罗一番,可在现在这么个非常时期,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生气甚至想要帮他开黑。
克瑞斯特眉头微皱:“哦,是吗?请问她叫什么名字呢?”
“特尔西利亚,特尔西利亚·德洛克。”
“照你这么说,这位小姐似乎很冷淡啊。”
“那可不,和她聊不上的人她理都不理,我们倒是想和她搭话,可是她谈的话题我们根本不了解,光是她说的那些人名就已经够让我们头晕的了。”
“那么,我来试试。”克瑞斯特无视森特罗惊异的眼光,光明正大地走到特尔西利亚身边,“德洛克同学,请问你看斯图里亚索的戏剧吗?”
出乎意料的,特尔西利亚居然显示出饶有兴味的神情:“我最近刚买来他的全集,而且刚看完第一篇就迷上了他的风格。不过,不瞒你说,其实我更喜欢的是他的散文诗。”
“斯图里亚索的散文诗确实很优秀。最近昆汀特拉尔根据他的戏剧拍摄的电影马上就要上映了,你会去看吗?”
“可以考虑一下,因为关于那部电影的戏剧我还没有看过。我非常喜欢昆汀特拉尔的镜头挪移和叙事手法,也很欣赏他对角色的塑造和对人物心理的深度刻画,但我认为他的故事情节虽然高出其他导演一头,但还是缺乏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而且画面配色有些不当,这为他的镜头减了很多分。不过尽管存在着这些问题,但毫无疑问他的电影语言还是能够遮掩住一部分瑕疵的,再加上这位新导演非常虚心好学,非常擅长根据观众的意见改进自身的问题,这可以从他的电影里看出来,所以综合来讲,我对他的发展前景还是很看好的。”
“我也很喜欢昆汀特拉尔的电影,而且认为你说的这些问题是存在的。不知道你更喜欢昆汀特拉尔的哪一部电影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用海特德斯语聊着一班人听不懂的话题,被一个个向我砸来的人名和专业术语搞得晕头转向。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我和特尔西利亚的差距,她了解那么多关于艺术、哲学、宗教、文化、文学、历史等等方面的知识,而我呢?我两百年前只是一个乡巴佬,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金发小白脸,除了和她吵架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好容易挨到放学,我本想拉着特尔西利亚一起回家,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克瑞斯特居然又开口了:“德洛克同学,不知你住在哪里呢?如果顺路的话,请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吗?我对你所说的海特德斯人的英雄情结很感兴趣,请问你可以在路上继续对我讲解吗?”
于是,我不得不走在特尔西利亚和克瑞斯特的身边。尽管我和特尔西利亚在1790年就已经是情人了,但这时我却觉得我才是那个电灯泡。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下决心要和特尔西利亚拉近距离。
搞定了作业,特尔西利亚向我开口:“蒙贝洛,玩游戏吗?”
“不了。”尽管我很想回答一声当然玩,但我知道现在不是放飞自我的时候。
特尔西利亚莫名其妙:“你居然不玩游戏了?”
“不玩就是不玩。”我走出房间,打算眼不见为净。我走进杂物间,翻出了一本《千年的墓地》,特尔西利亚到现在都非常欣赏的一本书。我曾经试着读完它,但由于那些人名和人物关系实在太难记,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把它打入了冷宫。我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所以就从看完这本书开始靠近特尔西利亚吧。
我坐在沙发上打开书,秉承着一句话看三遍一段话看五遍一个章节看八遍的原则发现了许多细节,并把它们一一记录下来做了分析,还参照网络上文学大佬的解读往深了挖掘。我无视饥饿,无视时间,无视优格娜的轮番催促,在时钟的指针指向数字十时终于看完了第一遍,而且写了一大本笔记本的分析。我清楚,如果我把太多的时间放在搞清楚人物关系上,那么我一定会既弄不清楚人物关系又不会分析,所以在看第一遍时,我没有太注意人物关系,直到第一遍读完,我才开始认认真真地翻书,拿出一张四开纸参照网络上的画法画出了最标准且最简洁明了的关系图。两遍看完,我又在网络上搜索这本书一般情况下给人以深刻印象的片段,并注意让自己的分析不和网上的解读撞车,同时又留意到了许多细节,还查了一下这本书的写作背景和当时的社会背景。当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之后,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于是我马上回到卧室,以最轻的动作爬上了床,偷偷亲了一下特尔西利亚的脸,然后连衣服都没脱就沉入了梦境。
第二天早上,我灌下五大杯咖啡,让自己尽可能地清醒过来。第一节课过去,克瑞斯特刚想和特尔西利亚继续聊天,我就抢在他前面开口:“德莫同学,请问你看过《千年的墓地》吗?黛西很喜欢这本书。”
克瑞斯特微微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看过,还记得阿泰西尼亚和李肖特告别的时候我低落了很久。”
这回轮到特尔西利亚惊诧了:“阿泰西尼亚根本没有和李肖特告别啊。”
“哦哦哦,我记错了,是阿泰西尼亚和夏德洛斯告别的时候。”
“阿泰西尼亚和夏德洛斯明明是祖孙关系不是吗?再说夏德洛斯也没和阿泰西尼亚告别啊。”
“瞧我这记性,我是说……”
我抢在他面前回答:“你说的是阿泰西尼亚和艾萨克摩尔告别对吧?那段看得我也十分伤感。”
特尔西利亚更加惊诧了:“你居然看过《千年的墓地》?”
“粗略看过一点。”
“那你最喜欢哪个人物?”
“克洛雷莎啊,她死的时候我都想诅咒作者了。”
“我也喜欢克洛雷莎,但我认为死对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于是接下来局势变成了我和特尔西利亚从人物聊到情节,从作者聊到背景,根本没有克瑞斯特插话的份。放学之后,他本想故技重施,但我又趁机和特尔西利亚说起了这本书里的其他人物,他即使插话也只能说些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快到家了,他居然狗急跳墙地说了一句“泰西尼奥和克洛雷莎的爱情真是触动人心”,从而成功收获了特尔西利亚的嘲笑,因为泰西尼奥和克洛雷莎是父女。这么一来,特尔西利亚对克瑞斯特的好感全都没了,因为谁都清楚,不能和她聊《千年的墓地》的人在她眼里和不能和她聊天的人没什么区别。
“可以啊。”特尔西利亚反常地在回到家时对着我的嘴唇就是一下,“还有,别在深夜开灯,那灯光晃的我睡不着觉,要是想看书的话找我,趁着没人睡觉的时候看,免得给海特德斯浪费资源。”
我大为感动,可接下来,我才清楚地意识到,我的咖啡喝得太多,纯度太高,晚上还睡得着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