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我的日常,这时麻烦还没开始
杏空镇的早晨总是那么突如其来,我甚至都来不及回忆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梦。今天,我和平时一样,确保了自己能在太阳照到被子的那一瞬间醒来。即使这样,本来睡在我身边的弟弟早已不知去处。
男孩子长大了还真是留不住啊。
我好像能够体验到女儿即将出嫁的父亲的心情了。
明明以前一直粘着我叫“姐姐~姐姐”的……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思春期的心理变化而害羞了,我是希望他溜出我的视线是这个原因啦。
哦,“溜出我的视线”只是个比喻,只要在这个小镇里,他不可能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的。
应该说,所有人都不可能。
不是因为我的视力有多么优秀或者我拥有巫师的那种奇怪的水晶球,仅仅是因为我身处这个小镇的制高点。
“制高点”可不是比喻哦,不是指我的身份地位能让我的弟弟逃不出手掌心什么的,而是真真正正的,物理意义上的制高点。
我的家在钟楼的顶部。
整个小镇最高的,唯一的石制建筑物——“波西钟楼”。
钟楼顶部有一个小小的阁楼。
这就是我与弟弟利可的家。
从阁楼的窗户望出去就能看到勤奋(?)努力(?)活下去的镇民们,状态好的时候甚至能听见人们互相在交谈着什么。
其实无非就是“菜价又涨了”,“薇儿还没起床吗,真无所事事啊”这种没营养的交流。
菜价并不是天天都在涨,所以听见第一句的机会要比第二句小得多。
因为薇儿一直都很无所事事的。
拉•薇儿。
利可的姐姐
就是我。
这个小镇屈指可数的人类。
也是这个小镇数一数二的闲人。
刚才说过了,每天我都在阳光照到我眼皮的一瞬间醒来的。
也就是说,没有阳光我就绝对不会醒来。
所以睡觉时间偏长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吗?
我的房间朝北啊。
下午的阳光并不灼热,拉开被子,我享受着阳光射入我吸热的黑色睡衣的暖意。
“唔喵……啊呜呜……哇!”
用像猫一样的姿势拉开身子骨,随意地叫出了没有意义的声音。
翻个身,呈大字倒在床上,这是每天在洗漱之前必做的事——晒太阳。
太阴暗可不好。
“呜唔……”
我的表情一定非~常满足。
……
…………
幸福的时间不知在以什么速度流动,总之过了有一阵子。
“不好!”
我用连我自己都会吓一跳的力量从床上蹦了起来。
如果说有多大的力气,就是如果我再重上个一倍小小的板床可能就会断成两截。
这不是重点。
我忘记敲钟了。
嗯,说到敲钟,那原先是我唯一的工作。
我很喜欢这个工作,因为这是祖父传给我的,没交给妈妈,直接交给我的工作。
“我回到天空的话,每天在你醒来时唤醒大家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薇儿。”
我满心欢喜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按照祖父的嘱咐,每天一醒来就敲响波西钟。
波西钟原来并不叫波西,“时之眼”才是它的本名。
“时间的眼睛,用瞪的才让大家起床吗?”祖父这样说。
于是就改名为波西了。
祖父名叫拉▪波西。
有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名垂千古才改了钟的名字,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毕竟那个理由要多牵强有多牵强。
不过祖父真的是不错的敲钟人,每天清晨就会起床敲钟。
“我的生物钟是精确到‘刹那’的。”祖父这样说。
精确到刹那,刹那是多少时间呢?
不知道啊。叫我怎么判断呢?如果是10个小时的话我的生物钟也和祖父一样精准了哦。
依然穿着睡衣,我沿着楼梯下到大钟边上的操作台。
直到十年前,大钟都是用锤子敲的,十年前的某一天,祖父拿来一些铜线之类的东西连到大钟上,之后按几个按钮就可以让钟响起来了。
真是方便。
话说那个大锤子正安安分分地镇在祖父的墓地上,如果让我来拿我可拿不动。
所以要强调一次,真是方便。
↓↘→↓↘→+按钮
这就是祖父教我的让钟响起来的方法,据说这是他还没有住到杏空镇时常玩的游戏的按键方法。
很奇怪呢。
“咚~铛~叮~咚~”
我刚按下按钮,大钟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响到连白天睡在棺材里的吸血鬼都会醒过来。
这可不是比喻哦,拉尔就常常愤怒地跑到钟楼上敲我的脑袋。
“不要~中午~敲钟!!睡得正熟呢!被你吵醒了啦!”
以前常这样干。
自从上次换衣服换到一半才记起来敲钟然后被赶上来的他看到些不该看到的内容后,就不常常看到他了。
真是个自觉的孩子。不过手指被一根根往不正常的方向弯曲过了怎么也会记住了吧。
拉尔是我从小的玩伴,父母是十五年前搬到杏空镇来的吸血鬼,一直住在钟楼的地下室里。
我晚睡晚起的作息习惯就是和他一起玩再养成的吧。
不怎么好哦。我是知道的。
但是改不掉啊。
啊,偏题了。
总之,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闲人一个了。
敲完了钟,便无所事事。
不过基本的购物和打理还是要做的,坐回床上,我拿起睡衣口袋里的牛角梳子,轻轻把有些不安分的银色长发梳理顺畅。
右边口袋里有镜子,不过如果不出门的话不怎么拿出来。
对我来说头发可比容貌重要。
容貌不管怎样都那么完美嘛。
想到这点我可能微微笑了出来。
头发乱起来可就难看了。
梳理完毕,把梳子直接插到头发上,又倒到了床上,用手挡住直射的阳光,眯起眼睛,望向窗外。
午后的阳光总是那么耀眼啊~
还是只有杏空镇这样呢?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已经够好了,这样的生活。
我翻了个身,睡衣似乎滑脱了,现在窗外的鸟儿大概能看见白玉一样的脖子和肩膀吧。
值得炫耀。
除了胸部之外我对身材极为有信心。
又转了个身,与窗台上的青色鸟儿对望着,它背后阳光刺激了我的视网膜。
“……”
这只鸟有些印象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你和我一样无所事事吗?”
我问鸟儿。
“开什么玩笑,等会还要回去酿酒呢。”
以上文字传入我的耳中不是因为我懂得鸟语或者我拥有能把鸟的“吱吱”声补全的强力想象力。
是鸟儿开口了。
啊,我认识的会开口的鸟儿只有那一只了。
“……希萝特啊……看你一言不发还以为是一般的鸟儿呢……”
“你的闲人称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呢。”
“为什么你一变成鸟就那么烦……像平时那样安静点嘛……”
“就算不出门,至少请把睡衣穿穿好。”
“烦死啦……”
希萝特转过身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我坐起身,从阁楼向下望去,大家都在履行着自己的本职。
勤奋着,努力着。
“嗷嗷嗷~~~”
发泄似地,我叫了一会儿。
走到离窗台不远的书桌上,我拿起了笔。
“新工作啊…….写完再去购物吧。”
写下关于杏空镇的一切以作为史料,这是杏杏给我的新工作。
我在笔记本上随意涂画了几下,动起笔来:
“
《关于杏空镇》
存在这样一个小镇,无论人类还是非人类都住在这个地方,都热爱这个地方。
小镇被巨大的,四季常青的森林围绕着,人们从叮咚的山泉中取水;从雨后的草地上采取蘑菇;从高高的树冠上打下蜂巢,收集蜂蜜;也从黑漆漆的树洞里挖到黑熊储藏的食物。
存在这样一个小镇,无论人类还是非人类都住在这个地方,都热爱这个地方。
这里的居民悠闲地过活。生活的基础不过是一杯茶,几片面包,人们睡睡觉,唱唱歌,聊聊天,抓抓虫。听听泉水的悠扬,再感慨天空地广袤。然后有些人开始干起了他们所谓的“正事”。无非就是收收房租,开开店铺,写写书,酿酿酒。
但这些的确都是正事。在杏空镇,正事是无所谓收房租开店铺写书酿酒的。这些都是大家的本质,镇长说过,做好本职就可以了。
杏空镇的大家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其实我的工作不应该是在这本记事本上记录这些发生在这个小镇上的事——
我的名字是拉.薇儿,是杏空镇的敲钟人。”
嗯,这就是我的日常,悠哉游哉的日常。
但不久后,这个写写书敲敲钟的随意日常就被打破了。
啊,不对敲钟的优先级应该在写书之前的,所以是敲敲钟写写书的日常。
反正就是被打破了。
具体是怎样很难解释,反正一切都是从那天晚上回家的弟弟的那句话开始的:
“老姐!!祖父的墓穴上的大锤被拿走了!”
不知出于何种无趣至极的动机,总之,大锤被拿走了。
以下的故事,就是拉▪薇儿第一次长时间离开钟塔引发的一系列让人哭笑不得的麻烦事情。
杏空镇的第一次“危机”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