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为难他了,那种伤口我根本没有办法紧急处理,如果飞机上没有飞行员的话后果会是什么样的你也能想象出来吧?”医生解释道,作为主刀手的他也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文弱的小鬼会硬生生地挺住了贯穿伤和手部烧伤带来的疼痛,并且把直升机平稳地停到了最近的前沿机场上。
在掀开他的防弹衣的时候医生才发现最近最震撼的事情,被鲜血染红的体能衫下,几个仅仅经过简单手术的弹孔早已变成了狰狞的伤疤,X光片上显示甚至还有两枚早已扭曲的弹头还留在他的体内,躯干上留下了许多无法自然愈合的刀伤和擦伤。换句话说准尉这个军衔显然不是待在军校死读书的书呆子可以比的。
医生推开了一间房间的门,用着他特有的语调慢慢地说着:“你的吗啡依赖症还不是很严重,但是还得再隔离观察一段时间。”
房间看上去就像是大学里的四人寝室,带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床铺是上铺,铺面下是衣柜和书桌,唯一不同的是没有窗户和阳台,正对着门的地方还有一个不大的武器柜,他的武器都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
“准尉,这里就是你的寝室”医生像一位长者一样,轻轻敲了敲时雨的头,微笑着点了点头。
64式轻轻地把时雨递到床上,掖好被子,空调往外面不停地吹着冷风,虽然房间里的温度远低于外面,但是依旧不会让人感到丝毫异样。
“下午有一个记者会,你可以拿勋章了,孩子。”医生面不改色地称述了一个事实,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似的,推开了门,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时雨翻过身子,打量起了将会成为自己房间的地方,自己的行李就安安稳稳地放在对面床铺下的桌子上,似乎还多几个军绿色的弹药箱。
毛巾和其他的生活用品很齐全,但是只有一个人的分量。看上去准备了很长时间了,仿佛这个房间就只是给他一个人准备的。
“哎,准尉。”64式突然从梯子上探出头来,轻轻掐了一下时雨肉嘟嘟的脸颊,小声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当时拆防弹衣的时候就连医生都吓了一跳诶。”
“咿!”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有点让时雨措手不及,但是人还是熟悉的人,所以在短暂的迟疑之后,还是果断的反呛回去,“哼( ´◔‸◔')!档案里没有啊?”
“这个还真没有,关于你的档案真的很少,而且只有一次被袭击的记录,也没有这么严重的贯穿伤。”
时雨轻轻转过身子,面朝向墙壁,小声说道:“那些弹孔是保护一个很重要的人留下的,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是女孩子吗?”
“是,但是她走了。”时雨小声地说着,“就在我面前······算了,不说了。”
说道后面,时雨张了张口,但还是放弃了。
“你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吗?”64式看着仰头看着天花板,问道,“朋友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你以为我想做这一行吗?而且你不觉得熟悉之后再疏远比起来一开始就不认识更孤独吗?”
“没有去和好吗?”
“不是,”时雨摇摇头,裹紧了被子,“真相可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真相?”
“其实我只是一枚稍微特别一点的棋子而已,哈,说得太多了。”时雨突然打断了这个话题,沉默了下来。
“嗯。”
“麻烦您出去吧,我累了。”时雨翻过身子,将整个脸埋进了枕头里,小声说道。
64式轻轻地跳下了梯子,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那我就在门口等你了,有什么事情大声喊我就行了。”64式微笑着,从门外探进了头来,即使知道对方不会看见她的脸。
说完,轻声的关上了门。
触及了太多准尉过去的话题,这个看上去乐观的话家伙也并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那样的坚强。这种人只有剥去包裹在心脏上的层层硬壳,才能看得见那原本软弱无助的内心。
但是这种人也不会轻而易举的打开自己不满伤痕的甲壳,或者说连保护者本身也难以敞开心扉与别人交流。
不知睡了多久,时雨才揉了揉脑袋坐起了身子,麻醉药的药效似乎还未散去,脑袋依旧晕乎乎的,但是身体总归能动了。
据说下午有一个记者会,这个可不能迟到了。
自己的制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桌子上,防弹衣已经被划出了不少伤痕,但是还是安静地摆在了军服边上。
原本被在战斗中撕烂的军服已经被人缝补好,就连袖口烧的破破烂烂的地方都重新修补干净,单单从表面上看不出来明显修的补过痕迹,只能勉强看出袖口的迷彩颜色有着细微的差别,要不是时雨被送进医院前还穿着这套衣服,要不然就连他自己都发现不了。
就连最难处理的血迹也被洗的干干净净,衣服上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山茶花香。
时雨撕开了一包新的体能衫,这种便宜的东西原单位里倒是配发了不少,也方便行动,但是损坏的防弹背心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毕竟防弹纶芳的玩意并不是很好清理,但是轻微的铁锈味依旧被一股很好闻的茉莉花香所掩盖。
防割材料的背心外套没办法修补,但是防弹插板还是可以跟换的。时雨撕开了马甲的魔鬼毡,扯出了一块洞穿的黑色插板,空洞上还能看得见黄色的纤维层。
体能衫外面套上防弹衣,外面再穿上迷彩服的外套,时雨娇小体型看不出来明显的防弹衣的痕迹。
一支压满子弹的全自动型格洛克手枪放在桌子上,枪上还有被弹片划伤的痕迹,不难想象之前的战斗的惨烈。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东西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被别人翻动。他的相机里的照片明显被人翻过,他的包里的东西被人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按照门类摆放在桌面上。
时雨看向了一边的战术载具,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是会议的话,穿得像是上战场是不是太不尊重对方了。
时雨把步枪弹匣塞进了弹匣井中,用力的拉动了枪栓,看着绿色外壳镀铜钢子弹推进了枪膛里,枪支没有故障,零件也没缺少,想了想又把枪靠在了桌子上。
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检查武器就成为了习惯。时雨把小巧的59式手枪藏在了上衣口袋里,既不影响活动,而且关键时刻还能起到作用。
武装带系在口袋开口以上大约一指的位置,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不像是刚离开培养罐时那样颓唐,但是缺少血色的面孔和无力的动作还是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本人的身体状况。
时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没有打理的头发长了一些,轻柔地贴在额头上,皮肤也比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不论怎么看都都很女孩子气啊!尤其是现在的头发又长长了许多。
风纪扣要扣好,领子摆正,帽子黄星向前,捻好帽边,压平帽顶,裤腿扎进皮靴里,一切都是按照《仪容仪表守则》描述的操作执行,这样大概可以出席正式的场合。
虽然没有礼服,但是常服应该也行吧?
这是他作为军人的第一次出席正式场合吧?
作为影子部队,基本上不会出席在公众场面。
但是无论是赴死还是出席公共场合都有些紧张呢,时雨想着,从桌上的战术背心里拿出了一枚手榴弹,塞进了裤子后的口袋里。
虽然必要时必须得处理掉自己的命令显得有些过分,但是有时为了集体的利益不得不牺牲一下个人利益,这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悲剧。
当然有些人可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最显著的表现就是原本插在防弹衣夹层中自杀用的高能炸药块消失了。
“哎~”时雨长叹了一口气,推开了宿舍的门。
“准尉,你醒了啊。”
“咿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时雨发出了一声可爱的叫声,身子像旁边一倾,差点做出了一个战术翻滚。
“我有这么吓人吗?”64式低下头看了看强忍着惊恐之色的时雨,小声的问道。因为自己十分安静,经常会吓到别人,这一点她自己也很困扰。
“这个算是战争留下的后遗症吧?其实你还挺漂亮的。”时雨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但是他不知道,这些仿生人形是有感情模块的。
一枚小小的种子埋在了包裹在脆弱心灵的外壳上,不知何时这枚种子也会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