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死人才能看得见战争的终结。
——柏拉图
沉重的负重轮碾过战争蹂蹑过的水泥地面,发出了吱呀吱呀的摩擦声,满载着水的装甲镇暴车紧随其后。
这些乌拉尔生产的钢板卡车搭载着重型高压水炮,在近距离交战的时候可以轻轻松松地破坏掉在炮击中变得松软的混凝土墙壁。
红白涂装的警用突击车搭载着步兵和武器,跟在坦克后面,斜挎着步枪的老兵挂在车尾警戒着四周,车顶的天窗大敞着,机枪手把轻机枪架在车顶,紧张地望着四周,仿佛每个废墟残破的窗户后都会伸出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向他们射.出致命的弹丸。
这些神经紧绷的士兵还没有从战争的沉闷气氛中缓和过来,又抱着各自的武器赶往下一个战场。
老兵们面色沉重地坐在冲锋车里,身体随着车辆的运动来回晃动着。
对于他们来说,和平似乎遥遥无期,就连重新整备的三个小时里,他们已经洗劫了附近商店里的所有可以塞得进嘴里的东西。
但是在他们之前,洛和时雨就已经搜查过了附近的建筑物,并没有太多可供食用的东西,不能长时间存放的蔬菜在撤离时就已经被处理干净,冷库也因为供电中断而停止工作,仅有的罐头食品们也被这两个人拿去当了掩体。
而这些“最后的罐头”和莫洛托夫鸡尾酒一起在商业街变成了火把。
时雨也放任他手下的那些士兵结伴去寻找物资,他们即使没有能力再去搜寻擅自脱离队伍的士兵,但是相信那些士兵还是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回归到了队伍。
在这里只身一人的存活率几乎为零。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预计的补给站——市立医院。
先不说大量存放的病号微波炉营养餐,光是存在药库里的葡萄糖粉和无菌水就让他们垂涎不已。
至少那些填不饱肚子的东西可以维持他们的正常活动所需的糖分和水分,至少不会像█大林格勒里的那些█联士兵,虚弱到连他们的纳甘同志都抱不起来。
市医院是一个半环形的建筑群,最大时可以容纳数万人同时就医,还有数十个大型综合手术室和血库,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四千多个床位和可以容纳数百名医务人员的大型办公区域。
但是那里也是最容易设伏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死角遍布着这个建筑群的各个角落,抗震八级的建筑物在炮击中屹立不倒,空旷的康复广场上布满了弹坑。
纪念着战争死难者的无字碑颤颤巍巍地伫立在已经碳化的树木之间,紧紧镶嵌在大理石平面上的钨合金钢针无声地向特遣队的众人说着战争的残酷。
残酷的战争环境让时雨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的历史课本:
艾尔米塔什宫的地形就好像这个医院,阿尔乐芙号巡洋舰的炮声指引着革命者冲向空旷的广场上用长柴堆成的街垒,一辆装甲卡车封锁了整个街道。
起义者在伟大领袖弗拉基米尔的指挥下越过街垒,击垮了由首都军事学院的士官生组成的队伍,革命就此爆发。
而引发革命的战争就像是一场闹剧。
时雨看着在广场上完好无损地停放着的乌拉尔卡车,像是刻意埋设的简易堡垒一样,横在医院的大门口。
“中尉,停下,撤到围墙后面,全体下车!”
时雨抓起了车载的无线电,呼叫着前面的坦克,在通讯设备极度缺乏的时候,时雨不得不让他的部队使用了警用的设备。
每个班组配发了两三部轻型电台来取代老旧的二极管无线电台,在两个波段内进行调配,这样缺乏无线电器材设备的问题得到了合理的解决,而且在城市环境内警用型的轻型短波无线电远比他们背的沉重的单兵电台要方便的多。
军队里使用民用设备也不是偶然,从胡志明小道上的凤凰自行车到沙漠风暴的民用定位系统无一不体现出民用设备的魅力所在。
老兵们把不知所措的新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踢下了车,而像是下饺子一样从车里滚下来的新兵抱着他们的步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龟缩在围墙的断垣残壁下。
激烈的枪声就像是炸豆子一样爆开,绿色和红色的曳光弹划过空旷的广场上,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哪一方先开火,或是哪一方在开火。
有些发臭的水龙顺着装甲镇暴车的炮管飞溅出去,数吨污水顺着高压水炮飞到了一百多米远的建筑上,随着银白色的光柱的移动,没有固定好的建筑物残骸纷纷落到了地上,发出了稀里哗啦的响声。
“用催泪弹。”
时雨向着身边的一队长大声喊道,而那个瘦高的士官大叔则指挥着他的手下从车里抱出了刚刚洗劫来的防暴枪,生疏地指挥着手下装填着粗短的榴弹。
其他士兵则笨拙地戴上了防毒面具,以防那些让人涕泗横流的气体袭击到他们身上。
当那个安全局军官说让时雨在这里搞事情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他们不算联邦的单位,只是一批散兵游勇,所做的一切不能代表联邦,而是一群让局势更加混乱的邪恶中立阵营。
也就是说《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对于他们这些“恐怖分子”来说根本不适用,作为镇暴工具的催泪弹更是要加以利用。
“这样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一队长看着半蹲在墙边,两指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的时雨,小声问道。
时雨抬起头,盯着这个川仔,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白色的雾气随着川仔的呼吸在他的透明面罩上出现和消失,在队长还没开枪之前,其他拿到防暴枪的士兵们并没有率先开枪,而是将目光聚焦到这个小剧场来。
时雨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打吧,出了事我担着。”
站起了身,拿着望远镜看着不远处的建筑物,一副崭新的防毒面具放在断墙旁边,拖着白烟的榴弹发出了不完全爆炸的声音,白色的雾气从建筑物内冒了出来。
数十辆卡车停放在广场上,灰蓝色的涂装和医院的白色交相映衬。
有些在前面的敌方士兵在混乱的白雾中哀嚎着从楼上坠落下来,各种口径的枪弹席卷着整个建筑群。
“川仔,格老子告诉你,”时雨一只手搭在了一队长的肩膀上,用一种冷淡地令人发指的口吻说道,“我要做的是尽可能的让你们这些混球活到离开这个鬼地方,虽然抬起来马个瓜西流。(四川话:看起来真傻)”
门口停放的卡车数量基本上就能推测出这座医院里的实际兵力。
似乎是嗅到了什么,时雨扔下了半截香烟,戴上了防毒面具,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一队长又听见了被防毒面具压得低沉的声音:
“我有时会觉得自己走在一条臭水沟里,我他喵的跟道德和正义八竿子打不着,那些玩意和**里冒出来的东西相似得令人发指,同情小鬼的大任就交给那些一边买着飞弹一边高颂着和平白痴吧,我们不需要正义,要的只是利益和信任。”
时雨抛开了川仔,退后了两步,喊着两个士兵加速从车上搬出了催泪弹。
一些士兵拿着多余的冲锋枪躲在掩体后面,向敌人倾泻着弹雨。
“这个该死的地方只应该有死人才对,川仔,这里活人是活不下去的。”
中尉低沉的声音在这个士官耳边回响着,接着又被不断发射的榴弹声所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