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日你瘟杀,(四川话)你是让我们去死吗?”川仔突然靠了过来,双手抓起了时雨的领子,大声吼道。
身材娇小的中尉依旧冷静地透过那个宽大的透明面罩盯着这个士官长,防毒面具的呼吸器遮挡住了他的表情,但是还是能微微察觉出他那种不被人理解的艺术家般的愤怒,胸口无线电的操作界面上还显示着表示通话却难以察觉的红色小灯。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时雨被防毒面具压得沉闷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尖锐地戳进了在场的士兵耳朵里:
“扯把子哦!(四川话: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想干这破事?我他喵的三天前就应该撤走的,现在镇压暴动,随便就召集一些人来打仗,他喵的,上头就把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人派来打仗,”
几乎要冒出火来的眼睛盯着川仔浑浊的棕色眼睛,一只手指着对面的医院大楼,依旧平静的声音缓缓地压抑地传来,仿佛这声音之下是残忍的坦塔罗斯的痛苦(注释1)。
“要镇压对面的那些混蛋,就靠你们这些混蛋,但是镇压需要智慧,需要精心训练的士兵,需要精良的武器,”
时雨指向大楼的手收回,大张着双手,像是翅膀一样展开着,他的身前就是他所有的士兵,就这么平稳而大声地说着:
“我手下的这些士兵什么都不懂,谁也没有教过他们,平时就他喵的堆几个雪人给当官的看看,但是你们还是来了。你们和你们一样的士兵准备在这里躺下,而你们也正在躺下。”
时雨拍掉了已经松开的手,大声喊道:
“你们闻到尸体的臭味了吗?闻到了吗?拿起枪,混蛋们,要么拿起武器,要么自己也发出这种臭味,难道说你们以为仅仅是身经百战的士兵才能打仗吗?”
时雨举起了自己的步枪,他的声音在无线电通用频道里不断加成,传到了斯拉夫营的耳朵里、传到了前线作战的131旅中、传到了后方指挥的作战实验室里,再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印刷在当天的小报上。
在战场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市医院里的广播喇叭在无线电传输下,传来了时雨裹挟着电流声的呐喊;
“明白吧?我不需要你们理解!我只要你们服从命令,我没有办法拯救所有人,我只能指挥着你们在这该死的地方尽可能的活下去,真正能保护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你们的双手和刺刀是不会背叛你们的。
这场战争不是我们挑起的,但是却要我们面对。
要知道只有地狱满员了,死人才会在人间游荡,
虽然我不知道那些家伙是不是从地狱来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里已经和地狱没什么区别了!
你们只能用手里的步枪祈祷自己不会倒在回家的路上。”
···(十五分钟以后)···
T-80UD主战坦克在颤抖中吐出了黑烟,沉重的负重轮在大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呻吟,装甲车和冲锋车就像是放学了的小学生一样挤进了残破的围墙内,机枪手对这满是烟雾的目标射击着。
简陋的装甲车保护着里面的步兵不被致命的弹丸杀死那些还没有迈过那条阴暗的线的小伙子们。
坚固的乌拉尔装甲镇暴车冲进了满是残渣的医疗大厅,士兵们泼洒出的钢雨席卷了整个大厅。
“你真的不担心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担心啊,但是担心也没用,”时雨轻轻地拍了拍川仔的肩膀上,“而去我在联邦法律里早就是死人了,法律上的我实际上应该在秦城殡仪馆的某个小盒子里。”
“下车!走!”
一个老兵拉开了车门,车顶上的机枪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射击声,冒着白烟的子弹壳顺着敞开的天窗里抛了进来,灼热的弹壳被机枪手踢进注满水的地板上。
刺耳的煮沸声伴着金属弹链和枪机不断发出的刺耳摩擦声随着步兵飞速地跳下了车,拿着警察局找来的霰弹枪。
你们知道新兵最保险的打法是什么吗?
当然是火力压制。
这些小家伙经过每个路口的时候都把枪伸出去,先打一个弹匣之后再探头出来,尖兵身后还带着几个背着装满弹匣的小行军囊的新兵。
拿着霰弹枪的士兵一边开枪一边向前推进,补充进来的士兵驻守在后方,分割起了伊旗科里驻军的所剩无几的驻扎地。
催泪瓦斯把那些精锐的士兵从掩体中赶了出来,亚音速的手枪弹丸撕裂了人的肉体,样品室里抱着福尔马林的玻璃罐在流弹中变得稀碎,难闻的粘稠液体伴着撕烂的人体标本流到了满是活体样本的瓷砖地面上。
大厅里巨大的红十字标志也在乱枪中变得残破不堪,警察局存放的十几万发手枪弹和近万发各类霰弹泼洒在这片建筑的各个角落。
他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向着任何不属于他们部队、而且还活着的生物射击,直到那些生物被铅弹活生生撕裂,哀嚎着倒在血泊里。
坚硬的刺刀刺进那些还能挣扎但是口中却吐出白沫的士兵胸口,鲜红的液体溅在已经不再洁白的医院墙壁上,暴露在皮肤之外的肉体在那些硝基有毒气体下出现了细细的白色斑纹,伤口随着这些可怕的所谓“非杀伤性武器”的毒雾下开始溃烂。
辛辣的气体弥漫在整座建筑物内。
原本意味着拯救的天堂却在战争中变成了杀戮的炼狱。
士兵们柔软的心脏在每一次扣下扳机中变得坚硬,刺刀让他们的脸庞变得更加坚毅,鲜血让他们的目光更加呆滞。
人的阴暗面在杀戮中渐渐爆发出来,如果仔细观察,这些倾泻着弹雨的士兵们带着呆滞的微笑,不再光鲜的靴子踩过被弹壳和蛋白质残骸组成的恶心混合物。
不停冒着白烟的催泪弹让缺乏防护器材的生物从各自赖以生存的角落里钻了出来,老鼠、裹着炸药的猎犬再到捂着眼睛、惨叫着跳出火线的士兵一起分享着机关枪的民主。
外围防线和民兵组成的临时战线很快就在化学武器和自动火力下分崩瓦解,精锐的伊旗科里老兵用着消防柜里少量的防毒面具和打湿的围脖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半自主战斗机器人和老兵是特遣队难以继续推进的重要原因。
在短短一个半小时的战斗中,海狸特遣队用掉了超过一千八百余发各种霰弹和五万发手枪弹,四百多枚催泪瓦斯在狭小的空间里释放出令人窒息的辛辣气体。
十三人在战斗中牺牲,六个人在战场重伤,多数的重伤员在恶劣的医疗条件和危险的喷嚏类毒气环境下伤重过世。
相比于他们的损失,对方的损失显然更大。
即使时雨让坦克和两辆装甲车在附近的几个街道上巡逻并且消灭前来增援的部队,也在车辆旁边留下了一支三十人的预备队,但是粗略的估计有三百名伊旗科里士兵在医院里的乱枪和催泪瓦斯中丧生。
接下来,时雨发现他的前进战术似乎在那些疯狂的小伙子面前变得越来越困难。
自杀式袭击可不只有开着炸弹飞机往驱逐舰上撞的太阳白痴会用。
(注释1:坦塔罗斯的痛苦指的是饥饿的痛苦,有相关的神话,有兴趣自己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