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收起了皮夹，缓缓地走到了队伍中间，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把他们的长官围在中间，安静地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两个小时前，他们还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对战争和未来感到迷茫，因为伊旗科里的突然袭击而溃散的散兵游勇。
如果没有特遣队，他们可能会在某个小巷子里被追上，被杀死，也有可能顺着来时的通道逃回军营，然后被送上军事法庭。
害怕战争的家伙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这些孤儿和老兵被官僚所谓的正义和维护和平的“义务”裹挟着走上了战场。
看着一起生活一起训练的朋友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战场上，一个接着一个地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似乎每一面断墙之后都有敌人的士兵，那些不知道从哪里会伸出一支AK47戳在这些士兵的脸上。
能活到现在的，大多已经逐渐适应了战争的残酷，他们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只有一个不靠谱的军官和这个说不上团结的特遣队。
这支队伍里只有几个军官和老兵才知道这支队伍真正是干什么的。
这是一支收拢被抛弃之人的、被抛弃的队伍。
他们不遵守国际法和交战守则，被交战双方所抛弃，没有有效的后勤补给也没有必要的后勤。
他们所做的目标十分明确——他们想要生存下去。
想尽一切办法去收集支持他们撤退和继续战斗的物资、必不可少的燃料和食物，哪怕是为了这些东西与数倍于己方的敌军开战。
哪怕敌人都是经历过十年战争的老兵，哪怕面对着被伊旗科里的“自由独立”思想洗脑的狂热青年。
他们也会一直战斗下去的，直到走出这个炼狱。
在他们穿过血淋淋的走廊之后、在跨过各种各样的尸体之后、在冲进伊旗科里的中央阵地之后这支部队里出现了一种病态的迷信。
仿佛只要跟着这个队伍，他们就能够回到那个温暖、和平而又繁华的“孤儿院”。
这不是来自于指挥官的人格魅力，也不是来自于看起来优秀的指挥艺术，而是一种由僵尸文化才兴起的一种心理假说。
经济学的“羊群效应”已经不能满足对于这支部队的解释，但是大概的情况还是类似。他们孤立无援，缺乏粮食和有效的作战武器。
大多数士兵都处在半饥饿状态，他们的弹药所剩无几。
除了刚刚经历的胜利和高昂的士气几乎一无所有。
除了那个让他们知道明确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去做的军官，他们已经失去了其他的精神支柱。
楼下依旧接连不断地响着枪声，先派出的侦察兵已经回来报告了发生的情况，他们已经搜查了整个二楼，除了被破坏掉的通讯器材和正在燃烧的文件几乎什么都没有剩下。
真正的战斗发生在一楼和底下仓库，抓回来的一个情报军官只知道有一个下级军官叛变引发了内讧，剩下的精锐士兵不是上楼对抗特遣队就是到楼下去消灭叛变的士兵。
“长官？怎么办？”一队长小声问道，他们要是留下了俘虏，接下来的战斗必然会分散人手去看管俘虏，实际能派出战斗的人员就会少很多。
“川仔，等会撤退的时候，那几个通讯兵武器扒掉，人放掉，少校留下，但是一定得捆好了。”时雨说着，看了看几个已经融进队伍的伊旗科里的少年兵。
在那位老人的故事里，这些孩子还在期待联邦控制区那种没有战争、只要有一份简单的、不危险的工作就能填饱肚子的生活。
但是这个老人更常说一句让人费解的话：
“Die Kinder gehen in den Kampf!Frieden IST schrecklich. ”（德语：孩子们打仗去吧！和平更可怕。（出自伟大的卫国战争））
在上头的命令里似乎还有拉拢那些不愿意为伊旗科里共和国继续卖命的部队的意思，但是最终做出判断的却是他这个前线指挥官。
如果让伊旗科里特务人员混入这支部队，他们也很难继续开展向他们的目的地进发，如果提前知道了他们部队里的行动路线，而遭到层层设卡，反而会让他们陷入被动。
时雨只是让一半的人把俘虏和物资搬出去，并且测试一下停在外面的卡车是否还能再用。
这个时候还是要询问一下上级，时雨拿起了无线电台调整了一下调频，再一次接通了总参谋部：
“黑狐02呼叫双头鹰，收到请回答，over.”
“哟，小伙子，又有麻烦事吗？怎么了？”
就像是等了许久了一样，无线电的那一头又一次传来那个欠揍一般的声音，但是时雨似乎感觉不到那种本该出现的烦躁，反而觉得仿佛松了一口气。
调整了一下呼吸，时雨按下了耳机边上的通话按钮：
“我们袭击了绕路袭击了市立医院，击毙了至少六名少尉及以上军官，俘虏了一名少校。我们怀疑这是一个伊旗科里指挥部。”
秋中校只是满不在乎地回答着，仿佛对前线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但是却把实权全部扔给了他这个级别并不高的前线指挥官。
“那就破坏掉吧，反正你们也带不走，按照原定计划，你们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取决于你，所有责任也全部由你负担，你只要随心所欲地在这里干你们想干的事情就可以了。”
“哪怕是收编伊旗科里士兵也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如果你能带着他们迈过波乌琴-兹德鲁伊防线，那么我就可以洗清他们的身份，这对兵员并不充裕的你有很大的诱惑力吧？”
听那种平淡的语气，一点都不意外，仿佛他早就知道时雨想问什么似的，井井有条地回答着，但是知道实情的时雨却觉得头皮一炸。
乌琴-兹德鲁伊防线可是十年战争期间建设的，不到250公里的狭长防线上光是永备混凝土工事群就有二百多个，坦克交通壕里挖出的土方就甚至可以填满附近的水库。
“先不说我们需要穿过交火区，光是波乌琴-兹德鲁伊防线是半永久的综合性野战工事群，还有六个常备师再加上四个快速反应部队的崔斯克装甲旅，给我一个整编师都穿插不过去。”
“这就是指挥艺术了，小伙子，提醒一下，这两天安普梅洛夫大桥似乎被破坏了，没什么人驻扎，似乎是一个好方法。”
【意思是让我们顺流而下吗？但是船只的问题怎么办？】
时雨想着，无线电里传来了那个军官认真的声音。
“当然，这里指挥部里似乎又几位像兀良哈万户（注释1）那样的人才，所以即使我不指挥了，你也不要接受任何人的指挥，你懂吧？”
“是！”
（注释1：明朝正德年间，兀良哈万户反叛，嫩科尔沁部在嘉靖年间南迁。这里因为秋和时雨都是科尔沁人，所以比较了解那时的历史，这里也是秋在提醒时雨指挥部里有间谍，也是因为这一点，时雨接下来的行动完全是无法判断准确性的和目标的蘑菇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