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选择死法，你想怎么死？指挥官先生。”穿着黑色夹克的少女看着楼梯的尽头，右手大拇指缓缓地拨动了冲锋枪的保险拨片。
原本亮黑色的夹克也在战斗中变得伤痕累累，带着格里芬盾形标志的橙色臂章也变得暗淡了下来。
“现在的‘我’大概希望一颗子弹打穿心脏，不是很痛苦又很体面的死去。”
时雨推开了自己的防毒面具，轻轻地挂在了肩膀上的无线电台包上，细长的天线穿过了防毒面具的橡胶固定带，军绿色的帆布背带斜跨在肩膀上，五六式冲锋枪掉在腰间。
这支步枪已经被时雨改造地看不出是前军方的制式武器，代表着联邦旗帜的蓝色胶布整齐地缠在枪托上，两个弹匣被这种颜色的电工胶布一正一反地缠住，制成了简单的并联弹匣。
最后一个运动单肩包被时雨随手扔在地下，制作完成的并联弹匣紧紧地挂在枪上，原本还带着很多民用设备的“影子”现在只剩下了沾满血迹的迷彩服。
只是脸上还带着有些诡异的微笑，或者说只能像白鲸一样只能露出那一种违背本心的微笑。
“即使人形的心智再怎么强大，也有无法预测的未来，有的时候少知道一点才更好。”
时雨左手压在了大腿上的枪套，右手的食指挂在步枪的扳机护圈上，一旦遇到危险，两只手都能毫无障碍地拿出武器。
“中尉，你相信神吗？”UMP-45突然问道，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不想让祂爆发出来。
“你想知道吗？”时雨依旧挂着那副看起来十分自信的微笑，极其平淡的说着，仿佛现在就像是站在贝莱格莱德警察对面的日生巴克里捧着咖啡一样宁静。
“说来听听。”
“我不相信神，除非祂们亲自出现在卑微的我的面前，”时雨一顿，声音低了下去，楼下的枪声似乎小了许多，有时士兵搬运箱子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厮杀声，在地表以下的战斗显然是接近了尾声。
但是作为进攻方指挥官的时雨仿佛完全不在意这次战斗究竟会朝什么方向发展，而是舒服地倚在墙壁上，无视那些凄厉的惨叫声，接着说出了他的答案：
“因为他们从来不与我为敌。”
“那还真是有意思的事情，你不怕死吗？中尉。”
“我只是不太理解战术人形问我的这个‘死’到底是什么意思。”时雨耸了耸肩，继续保持着这个舒服地姿态，沾满尘土的脸颊久违地抽动了一下。
时雨行动的逻辑性通常被那种混乱的形态所掩盖，但是合理性往往赶不上变化。
没等四五小姐继续说下去，这个年轻的军官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接着说道：
“我加入那支部队的时候，我的上司跟我们那些该死的家伙们说着：‘来到这里的人放弃所有希望吧，这里就是你们下地狱的地方。’”
“你的上司希望你们死吗？”
像是在嗤笑，但是两个人都清楚——UMP45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表露出她的真实情感。
而时雨这像是半开玩笑一样说着他的故事。
“不，我们都是死过一遍的人，而且我们也不是一个人，所以回家的路不会太冷清，还有四五小姐······”
时雨微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小声说着。
“怎么了？”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UMP45猝不及防地歪了歪头，转而看向身边背对着他的士兵的中尉，下意识地回答道。
即使他背后站在背着步枪的被收编者，但是他依旧选择相信他们。
“虽然有些在意，但是我也只能提醒道这里——”
时雨半跪了下来，把步枪架在了扶手的金属栏杆之间，像是卖个关子一样停顿了一下，但是又没有让人太着急，接着一字一顿地说着：
“心灰意冷的人会变得格外冷酷。”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四五小姐。”时雨一边听着渐渐停息的交火声，一边平静地问着，“真好奇你们战术人形最后会变成什么形态。”
“什么？”
“濒临死亡的人（形）肯定会挣扎的，试图留下自己的后代、也有想拉几个陪自己一起去死的，或者——”时雨微微偏了偏头，看着这个可以压制住进攻队伍的火力点，让他那平淡到让人窒息地语气接着说着，“想留下自己活过的证明。”
尴尬到窒息的停顿，UMP45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扶手边，HK416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紧握着步枪，目光尖锐的盯着搬运那些箱子和武器的士兵。
G11还像老样子，抱着自己精密得就像是钟表一样的武器睡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而UMP9却在搬运武装的路上。
“我一直这么说，但是我从来就不具备和那些上面的秃头交易的筹码，他们给我指引的道路并没有彩虹。”
“那你相信正义吗？”
“噗！”
仿佛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时雨突然笑出了声音，但是很快就收敛起了笑意，然后故作严肃地解释道：
“‘正义’这个词在它诞生之初就和耶和华一样，根本不存在。或者说正义就像‘玛雅预言’（注释1）一样迟迟未到。”
“但是······”
“没有但是，正义迟迟未到，我选择以暴制暴。”
“你是段子手吗？”
时雨探头看了看楼下，又缩了回来：
“将来也许是，我们没有选择出身的权利，我们人类没有，你们人形也是，作为生命而诞生下来，灵魂和身体是密不可分的，一切的生命从诞生的开始就要自己决定如何活下来。死就是握着神的手，而然却是人去裁决人，触碰着以平静脸庞死去的人的手，缓和在绝望之中即将要死去的灵魂、为了向神连接希望······”
“你不是不信神吗？”
“但是这不影响我向祂祈祷，这又没有什么坏处，我们也有些不得不制止的事情对吧？”
“比如今天贝莱格莱德的大街上烧情侣的恐怖分子吗？”
“那些随他们烧去吧，异端就是为了燃烧而存在的。”
时雨顿了顿，轻轻瞟了一眼身边的少女接着说道，“对亲人的去世和战友的阵亡这种事，为什么都是本人的责任呢？”
“什么？”
“我会尽力救出每一个我手下的士兵，当然我也尽力让他们发挥出他们的极致，我会把你们小队当成人类士兵来用的，这点请你放心。”
“痛苦教会我们认清自己，四五小姐，不曾触摸过死亡就不算真正活过。”
“嗯。”UMP45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风停了。”
（注释1：指预言1991年世界末日，但是1991年什么玩意都没发生。除了联盟解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