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道准备的时间段确实很难熬。
首先,晚上8点之后不能进食和饮水,而且还得吃泻药以及**,而由于**的画面略微暴力,护士姐姐不让我观看。唉,下次找个男的病例样本吧,这样什么心电图、胸腔穿刺术、床边胸水B超定位、股动脉穿刺等等操作我都能看能学了。
“又说我入不了你的法眼,结果还不是想看我后院被爆的画面!”你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要露出如此得意的笑容?你不是有个坚定不移足以让你反抗父母的男朋友了吗?
“我想了解的事**术,不是你的后院!”我纠正道,“要不是听说有**术可以看,我早就回宿舍了好不好!”
“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啊!”
“哪有那么容易!要不是你晚饭吃这么多,还需要再来第二次?”我拿出了口袋本出来记录周茜研的肠道准备,毕竟这对于她对于我而言都很新鲜,“明天早上9点半的手术——话说,你真的不通知你男票来陪你?他来你会放心很多的哦!”
“我才不要让他看到我这样子呢!”看来你决心很大啊,“不过……你来的话,也……也不是不可以啦!”
“废话,我当然要来,钱都付了好不好!”不知道她脑袋里装什么,“可恨的是我不能进去手术室近距离观摩手术过程,真是的为什么大一就不能进去呢?好歹我也是医学生啊,就当我是个实习生不好吗?”
“我是死都不会同意你来看我做手术的过程!”
给周茜研主刀的是头颈外科的副主任医师,看上去大概37岁左右,名字我不知道,但据说是头颈外科的博士,每年手术病例至少有300+,而且这还是个微创手术,交给他没问题。
其实周茜研的病房里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位76岁的老太太,她是因为糖尿病足而住院的,早上我对糖尿病足有点好奇,想要揭开老奶奶的左脚看看,结果刘医生过来给了我一发手刀,说随便揭开纱布会加重感染,而且里面本来就是乌漆嘛黑的烂肉,一点都不好看。
唉,她这么一说,我反而更想看了……
老奶奶的家属已经走了,他们是准备要给奶奶做截肢——不要说残忍,糖尿病足的最后结果就是截肢,不然坏疽的部分会从足部一直蔓延到胫腓骨,到时要截的地方更多,奶奶更难受。
糖尿病啊,这玩意出现直接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下降50%啊,一旦知道自己有糖尿病,就连是最轻症的都非常痛苦——所有的甜品、甜食一概不准,每日少吃多餐,简单来说每一顿都不能吃饱;宴会什么的这辈子算是无缘了,连喝口汽水都不行。
中国食物中的五味,酸甜苦辣咸中最让人幸福的甜就此告别,某种程度上说,这辈子都没有幸福感了,真是可悲。
“哎呀姑娘,这个男孩挺好滴啊,你看他几乎每天都过来陪你聊聊天说说话,还一直都关注这你滴病,他是你老公吧?”
糖尿病有一种并发症叫糖尿病视网膜病变,看来老奶奶你明天得去做裂隙灯看看了……
“他?他就一神经病,我跟他不熟。”
“哦?小伙子,惹怒了媳妇不成?”
我轻轻笑了两声,说道:“我年终惹怒成百上千个人,多她一个不多。再说了奶奶,她确实不是我的媳妇,我们俩——不熟。”
真的不熟,又不是欺骗老人家,我跟周茜研认识才多久,估计……差不多1周吧,而且别看我们相互找茬,我们之间没什么共同话题,要知道我是不屑于与学渣沟通的,她要上大一课程,对于我来说和学渣没什么区别。
“
不熟?我看你俩聊起天滴时候好开心呐,怎么可能不熟?”老奶奶发出了可爱的笑声,“听奶奶滴,这辈子能找到一个聊得开的人好难滴!出现滴时候不要放手知道不?”
出现的时候不要放手……吗……
对不起呢奶奶,我不仅放手了,我还把那个聊得开的人用力推开了。
现在手机中还保留着她的电话号码,但每次想要拨打她的电话时,我又迟疑了下来。
打了电话,能说什么?我又以什么身份打她电话?
我用最伤她心的方式和她告别,之后我们一次联系都没有,现在的我用什么姿态去和她重新联系?
算了吧,过去了的,就不要纠结了,我这辈子最纠结,而且唯一纠结的就只有她,我应该干脆点,绝交就绝交吧,不要再抱有什么成为好朋友的幻想了。
人
家一个妙龄少女,放下矜持,放下尊严,在一个雨天中用自残的方式与你表白,她是非胜既死,而我……选择杀死了她。
我说过不后悔的,那么现在我还在悔恨什么?
删掉,她的电话了吧……
“不看书了?”
周茜研突然的一句话,让我涣散的瞳孔再度聚集,让我杂乱的思绪烟消云散,只剩下眼前的内科书。
“被前辈说我们两个是一对的,我突然觉得有点……胃内容物外翻的感觉。”
“你怎么不去死?我还没说我胃内容物外翻呢!”
“你都肠道准备了哪里还有胃内容物啊,早就拉得一干二净了好不好?所以只有我恶心你,你不能恶心我,明白不?”
“喂你……”
哈哈,看看我强大的谬论学说,反驳不了了吧!
跟周茜研这样相处,突然感觉——也不坏。
这时有人敲门了,我们三人都往门口看了过去——哦?杨曼妮老师不是风湿科的吗,怎么会过来内泌科呢?难道是来会诊的?
会诊对象肯定不是周茜研,我看过她免疫八项的检查项目,没有一个是阳性的,而且自己也没说有什么关节啊脊椎之类的疼痛和发热。
所以,只有可能是老奶奶——
“这不是保送生普通人同学吗?怎么……哦,我就说你不来参加联谊,原来有女朋友了!”
杨曼妮老师今天没有穿紫色吊带上衣和超短裙了,她现在穿的是白色衬衣,而下半身由于白大褂的原因暂时看不见,但可以确定不是长裤或者长裙。
“打住,我的女朋友必须是学霸甚至以上,显然她不是,”我回应了杨曼妮的话,“我只是很好奇垂体瘤的整个疾病演变过程而已,是怀着学习的心坐在这里的。”
杨曼妮的眼神并没有闪烁出否定或者惊讶,她耸了耸肩看着我,说道:“是吗?那正好,我现在要给这个老奶奶关于左下肢静脉炎的会诊,有兴趣的话过来听一下吧!”
这才是真正的教学嘛,看来当初老师拉我去什么联谊,果然就是出自黄依兰的手笔,老师是什么人?临床一线医生好吧,需要去联谊的吗?如此优秀的人才,还怕找不到男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周茜研用力拉了一下我的衣服——拜托别妨碍我学习好不好,你以为免疫系统疾病的会诊天天都有啊!这老奶奶一活生生的案例啊,千载难逢啊!还好我没回宿舍,嗯。
“最近我全身上下都痛得不得了,尤其是两只胳膊,左腿也是,右腿还好点,”老奶奶开始主诉了,“以前呐我得过风湿,吃的那个激素吃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不吃勒,后来腿疼进来看病,才知道这次不是因为风湿腿疼滴。”
之前我看医学免疫学的时候也了解过,免疫反应大部分都是全身反应,毕竟抗原抗体本身就在全身分布,奶奶头两天还有过发热,不过不高,最高才38.1℃,我以为是一过性着凉。
杨曼妮露出了微笑,然后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一副考官的样子,问道:“普通人同学,你说你学习很厉害,那我现在问你——假如这位老奶奶真的是结节性多动脉炎,她下一步要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很难咯——不是说我没有学习过关于结节性多动脉炎的病,而是现在老奶奶合并糖尿病足,这样一来两个病的治疗相互矛盾。
“老师,我也不清楚,”我只能投降了,“结节性多动脉炎的首选药物是糖皮质激素,但现在很明显——老奶奶有糖尿病,而且出现了并发症,如果贸然加用糖皮质激素的话,会导致奶奶的血糖升高,加快糖尿病足的进展;但如果不处理,奶奶今天都还有发热,开刀的话很难排除是否合并术中感染。”
说实话我确实不懂怎么搞,但是杨曼妮老师却对我露出赞许的眼神并轻轻鼓掌,说道:“可以啊可以,之前听依兰说你是个书呆子,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简单哦!能够把疾病之间的相互联系,并开始权衡利弊了,你的临床水平很厉害。不过,你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才需要老师你们啊,我只是个大一新生不是吗?”被老师褒贬之后,我只能自嘲了。
“其实是可以用激素的,看的是时机,”我马上拿出口袋本进行记录,接下来可就是教科书上没有的东西了,“奶奶的糖尿病足不能拖,必须手术,所以激素只能在术前准备的时候用,根据老奶奶的病史以及辅助检查,她已经确诊是结节性多动脉炎,在术前用泼尼松(根据老奶奶的体重调整),密切监测血糖即可。”
原来如此,临床医生果然厉害!
“糖尿病足的问题解决了之后,优先控制血糖,然后内分泌科会在找我们会诊的,”杨曼妮老师继续教导,“治疗老奶奶的关键在于糖皮质激素和胰岛素的运用,在它们之间找到个合理的平衡点,那么老奶奶的预后就会不错。”
受教了,果然和我这种只会胡乱猜测的医学生不一样,杨曼妮老师的临床思维既严谨又有趣!
“
老师,我想要你的电话!”
上次留给我的是办公室电话,这次我想要的是她的手机,我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请教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