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时候，苏琳慧从急诊ICU转往心血管内科一级护理，经过速尿的降低血容量处理后，她总算是可以平躺下来好好休息了。
可能是两姐妹的原因，她和羽纯的长相很像，但睡相就差得远了——当然，我指的是现在的睡相。以前她的睡相总会带有怪异的微笑，总感觉她其实没睡，而现在的话她眉头皱起，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出汗也很多（当然也不能排除是洛索洛芬钠的副作用）。
她一直抓着我的手，抓的很紧，我想上个厕所都没机会。
亏她还是医学生呢，难道不明白病毒性心肌炎的时候身体其他地方是不能做过多的动作以增加耗氧量的吗？感觉她在学力测试上的分数就是拿来好看的……
“放松，你还想不想好起来了？”于是我就蹦出来这么一句话了。
她肯定没睡，不然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不会立马就减轻力度了，而在我想要起来去上个厕所的时候，她立马又用力握紧我的手……
要不我打个呼叫，让护士给我个尿壶？
脆弱的苏琳慧我是见过，但虚弱的苏琳慧还是第一次见，像她这样身体素质强大的女孩，我以为她不会得这些病的呢，不过还好根据罗伊老师还有心血管内科另一位老师的解释，她现在左心衰已经渐渐纠正，如果明天的出入量是负数的话，保持一到两天复查CK和CKMB，指标恢复正常就可以出院了。
看着她的血压和心率慢慢减下来，血氧饱和度也慢慢升上去，看着她安静的酣睡，我也算是放下心来了。真是的，明明跟她都撇清关系了，为什么偏偏就要找上我呢？她的手机里不是应该有很多可以联系的电话号码的吗？
你最不应该找的人就是我啊，好不容易你在我心里的定位，已经慢慢变成知道名字的这个地步了，突然间——又窜到了最担心的位置了。
伯父伯母的话，羽纯临走的交代，原本以为在妮子姐和医学学习的过程中渐渐淡忘，这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情，这些无聊的东西全部涌入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苏琳慧，你是故意的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趁着苏琳慧把手放入被窝，于是赶紧跑去厕所解决生理问题，一晚上快憋死我了，再不去我就要去隔壁楼的泌尿科了！
对了，卿姐的早饭——唉，叫个外卖给她得了，事态紧急，她应该能理解。
“什么？你大清早的脸不洗牙不刷，最重要的是你就给我叫了个油条豆浆，屁颠屁颠地跑到医院来，就是为了趁莫沙砾去其他地方授课的时候挖他的墙角？”我错了，她不是理解不了，而是不会去理解这些事，“看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样子，你们肯定做了对不对？”
“她气喘吁吁是因为她还处于心衰的状态下，你自己看BNP多少好不好！”我忙了一晚上来救人，就这待遇啊！“大汗淋漓是因为用了洛索洛芬钠降温——拜托，你以为我是没常识的吗？**再怎么旺盛也不可能跟一个病毒性心肌炎的人做吧，会死人的好不好！”
卿姐突然轻轻笑了下，说：“没说你做的不好……看你紧张的，呐你的早饭，还有——干的不错，看来你在我这学到东西了，我感到很欣慰。”
那就好，起码证明我为之努力的方向并没有错。
交完班之后，莫沙砾老师也从K市赶了回来，他紧张地看了看苏琳慧，并且拥抱着她，说：“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就不该去参加这个破新年心理协会的！”
苏琳慧被莫沙砾老师抱着之后，不知道为何慢慢地留下了眼泪，然后她也抱紧莫沙砾老师，说：“我……我以为再也……再也……”
“你要好好感谢佟仞，他一眼就看出来你的小女朋友是病毒性心肌炎，凌晨时分急忙……”
我一把掐住了卿姐的手，让她不要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希望，莫沙砾老师甚至不用知道是我将她送到医院来，不用知道是我陪了她一晚，在苏琳慧出事的整个过程，我最好都不存在……
“别听卿姐乱说，我是她学生，我确实是第一个来到病房看到苏琳慧的，那是因为我想早点来查房多看点病历，没想到就看到她了，”我咧开嘴摆了摆手，“然后我才知道她是病毒性心肌炎，仅此而已。”
是的，莫沙砾回来了，苏琳慧就不需要我了，这只是个意外，她意外地按错电话找我，我只是单纯地因为医生的本能而去救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掺杂其中，一定是这样，因为我和她没有关系了。
我把拿在手中的苏琳慧的电话递给莫沙砾，说：“刚才看手机闹铃响了，我顺手关了它，这几天就不需要闹铃了吧。”
当然，苏琳慧的手机从来不设闹铃，我只是把我存在她手机里的我的电话号码删除了，而已。
“老师，我们差不多要去查房了，苏琳慧不归我们管，查完房再过来看她也不迟。”
放下她的检查单，我率先离开病房。
之后，卿姐不停地打听我和苏琳慧的事，我强行压制自己烦躁的心情，让自己尽量平和地去跟她说关于羽纯的事，估计我的版本应该和当初除夕聚会的时候他们所听到的一样，卿姐听完之后虽然一副“没有任何爆点”的表情，但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我可以想象得到，莫沙砾铁定会来找我，而且就在这两天。
果不其然，下午我去天梯里看书的时候，他坐在了我旁边，给我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
谢谢你在小慧陷入绝境的时候出手相救，这个恩情我会一直记住的，”嗯嗯，说的太好听了，“我知道你今天早上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不要让我产生误会，我是学心理学的，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你可以坦诚一点，毕竟你和小慧以前认识，而且关系也很不错。”
他这番话是为了让我消除对苏琳慧和他的隔阂，还是暗示我说我只是苏琳慧以前时光的副产品？鉴于他是心理学专业，我初步断定为两者都有。
“老师不在苏琳慧身边陪她，跑过来请我喝咖啡？”我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别想太多了，我一向都很坦诚，早上的话我没有任何掩饰的成分，要知道就是因为我和她以前关系好，所以她谈恋爱的时候我应该要进行回避，直到你们结了婚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关系之后，我才可以慢慢进入你们的视线。”
“哈哈，想不到佟仞是个如此传统的男孩呢，”他笑了两声，“真的没关系的，我相信小慧也希望跟你恢复以前的良好关系。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无论是想要进入琪兰综合医院工作，还是说想要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找个好的导师，我和小慧都会全力帮你的哦！”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之后，我的右手自动握成了拳头。
“那就再感谢不过了，不过现在我先得保证自己考得上研究生，”我抿了一口卡布奇诺，“或者说，你可以过来指导我一些临床知识？我也很想看看你和三海鸣人老师哪个医学基础更加扎实呢！”
“哈哈佟仞，你真会开玩笑……时候不早了，我要给小慧带午饭了，”他站了起来，“好好加油，我在琪兰医院等你。”
跟莫沙砾聊完天之后，我为什么会感到有一丝的——愤怒呢？
他是单纯过来试探我的口风，还是故意挑衅我的呢？
冷静下来，平静下来，眼下我的学习进程还没结束，等三海老师来了之后，再加强一下基础医学的复习，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