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契轲尔和克蕾雅的认识,也只是一个意外。
那个时候,契轲尔的父亲还在。那时,他并不是子爵。但是,他的父亲,却是公爵。
有一天,国王阿诺德召见他的父亲,而当时的契轲尔不过才八岁多一点。所以,其父亲带着他一同来到了王宫。国王和他的父亲谈话,而他便在外边的花园玩。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女孩。准确来说,是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孩。
她就这么坐在地上,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花坛旁。其穿着的白色的绸缎都因为沾上了灰尘和泥土而被染黑了。契轲尔好奇,便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刚刚玩的时候因为自己不小心的跌倒而将戴着的玉手镯摔碎了。这是她前两天才收到的、她很喜爱的生日礼物。
契轲尔听了之后,边想着怎么安慰她。带着她玩?她完全不肯起来;讲个笑话逗逗她?额,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故事。
女孩仍在哭泣,晶莹的泪珠自脸颊滑下,落在湿润的泥土里。
“嗯……”
男孩摸了摸下巴……怎么哄她呢……
手镯没了……那么……再做一个?
于是,他蹲下来,说了一句: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然后,便朝一个方向跑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女孩仍旧抹着眼泪,没有看他。但是当他背对着她跑远后,她却偷偷地透过指间的缝隙窥探了一下。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他终于回来了。这个时候,女孩没有再哭了,或许是眼泪流干了?不过,她的眼睛还是有些发红。听到脚步声,然后抬头看了契轲尔一眼。
“给。”
然而,契轲尔却是直接递给了她一个东西。
“唔……”
女孩下意识地接过来,再放在手上端详了一下。
这,是一个手环。
一个用植物细小的筋作成的、墨绿色的手环。
“送给你了!”
男孩笑着道,抹了抹脸上的泥,然后也在地上坐下来。
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一眼对方。他的右边脸上还有些黑色的泥,想必是刚才在取材时不小心沾上的。
然后,她又看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手环。
它是用四根筋缠绕而成的,每一根都很细小。但女孩用手扯了扯,却无论如何都扯不断,十分有韧性。
有韧性,而且无论怎么摔都摔不坏,完全不像自己之前的那个脆弱但珍贵的玉手镯。
这……是低贱的东西。
因为真正高贵之物,是不容践踏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这是她的母亲在送她玉手镯时说的话。
没错,这个手环,和自己的玉手镯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对,就是这样……
女孩犹豫了一下,慢慢试着将它套入自己的手中,可是,却明显大了……她手一下垂,这手环便落了下来……
“额。”
契轲尔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说起来,自己刚刚在做的时候,好像的确忘记考虑她的手腕的粗细了……
他有些尴尬。
不过,女孩将手环拿下来,再一次放在手心,再一次盯着这个小小的手环看着,看着。
几秒钟后,她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蠢啊,你。”
她捂着嘴,笑得弯了腰。
“我……”
契轲尔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那个大小和她的手腕粗细完全不符的手环,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收回了自己的话,“呼”地一声吐了口气。
“哎,算了,看在你好心的份上,就原谅你吧!”
她脆声说道,然后直接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于是,契轲尔也站了起来。
“做的……不错。”
冷不丁的,她这么小声嘟囔了一句,但是契轲尔却没有听清。
“啊?你说什么?”
他怔了一下,然后问道。
“哼,没什么。”她一个转身,便不再回头了。
“总之……谢谢你的手环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她便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唔……”
契轲尔在原地,摸了摸头。
果然……女孩子什么的,好难懂啊……
而这个女孩,便是克蕾雅。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互相之间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而已。
又过了一个月,国王和契轲尔的父亲还有其他几个贵族一同出去打猎,而且契轲尔和克蕾雅这次也跟着过去了。这一次,他们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而国王和契轲尔的父亲见两个小孩居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认识了。他们都觉得有趣,甚至开玩笑说两个小孩如果喜欢的话,长大以后就结婚吧!
不过,那个时候,无论是契轲尔和克蕾雅都太小了,不知道所谓的“结婚”是什么含义,听不懂大人的玩笑。他们只是觉得,能够再次见面,还有机会在一起玩,挺开心的,仅此而已。
然而,那一次,是第二次,同时也是两人十年内最后一次见面了。
之后,因为一些事,契轲尔父亲,接连收到其他权贵的打击和排挤,为了防止意外,他让自己的妻子带着契轲尔暂时躲到了塔克维斯坦的塞纳克雷母。
然而,再回来时,他的父亲,居然直接从一名公爵,削成了一名子爵,甚至剥夺了所有的领地。
不久后,或许是因为郁郁寡欢,或许是因为积劳成疾,仅仅是在回来后的半年不到,他的父亲,便中年早逝了。悲痛欲绝的母亲,也在一年多后随他而去了。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过往的、早已埋在岁月中的故事了。
……
“只是没想到,现在你还留着它啊。”
契轲尔有些感概地说道。
是的,现在克蕾雅手上的那个手环,就是之前他为她做的那个。
“你还说?你做的那么大,我之后很久都戴不上。前年才刚好合适的。”
克蕾雅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三个人现在住在一个旅店中。现在是早上,克蕾雅来到奥里奥与契轲尔两人开的双人房间,等着他们收拾东西再一同离开。
“啊,也是。”
契轲尔苦笑着说道。
虽然那个手环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颜色也早已不复往日的鲜艳,由墨绿色变为了棕色,但是,它依旧有着充足的韧性,不容易断裂。
因为,当时契轲尔在挑选材料的时候,特意选的是那种柔而韧的筋条。
此时,奥里奥也知道了克蕾雅的身份。或许是性格使然,当他听到了这个消息时,并由没对她有任何敬畏的情感。只是,在愣了一秒后,说了一句:
“卧槽老大,这么牛 逼的人,你都认识?”
而且,看样子自家老大和这位王女的关系还不浅。他不由得唏嘘,看来老大不但实力强,这撩妹的功夫,也需要自己好好学习啊。
然而,实际上,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是有过两面之缘而已。
契轲尔将自己的行程计划也告诉了克蕾雅。但她也只是苦笑一声。
除了跟着契轲尔,她没地方可去了啊。
而从她的口中,契轲尔也了解了国内目前的一些形势。
首先,是已经知道的,泰尔威亚公爵打败了库里诺公爵,目前掌控了国内绝大部分省市。然而,他并没有直接登基王位。毕竟,当时开战的目的,是“诛邪妄,清君侧”。如果战争结束后直接自立为王,恐怕会有很多人不服。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现象的发生,他推了一名傀儡上台——
克蕾雅的亲弟弟,同时也是阿诺德唯一的儿子,普米拉·法米尔·萨布维诺·奥斯诺。
国内目前的状况便是,明面上成为国王的是普米拉,然而实际上暗中真正掌控政权的却是泰尔威亚。之所以选择了普米拉而没有选择克蕾雅,是因为克蕾雅不服从他的统治。所以,他还派出人追杀逃跑了的克蕾雅。几经辗转后,就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至于瓦斯兰的老王阿诺德,现在,也已经身亡了。至于是病逝,还是被谋杀,克蕾雅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神情和语气都是沉重的。
契轲尔看着她的样子,也不禁觉得有些可怜。不久前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现在却沦为了被追杀的对象。这前后的落差,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但是,这位落难的公主也没有摆什么架子,相处起来倒也容易。
也亏她这么快能适应过来。
当然,由于自己的全名过长,因此她便让契轲尔和奥里奥都只叫她的名,即克蕾雅。至于后面的,都省去了。之所以会有这么长的一个名字,是因为取名的格式比较复杂:第一名·姓·第二名·称号。克蕾雅便是她的第一名,至于斯卡维妮,则是她的第二名了。最后的菲奥娜,则是称号,所以,她既可以被叫做克蕾雅公主,也可以被称为菲奥娜公主。而且,她现在才刚刚满十七岁,比契轲尔还要小上一些。等到了十八岁成年,还需要再多一个戒名,将被加在姓之后,第二名之前。
话是这么说,再怎么加,称呼起来,都是叫克蕾雅。
过了好几天,一行三人终于赶到了狄尔姆斯特的都城——菲普利斯。按照临别前艾拉的说法,不出意外,她应该就在这里。
果然,等到他过去的时候,艾拉已经在了。
由于一进去奥里奥便叫了自己一声老大,所以也没必要隐藏他的身份了,契轲尔如实说出。不过克蕾雅,作为瓦斯兰的公主,其身份实在敏感,他再三思虑,还是决定暂时保密,就说成是他的一个朋友而已。
毕竟,这里是塔克维斯坦。
艾拉看了一眼奥里奥,又看了一眼克蕾雅。不过,她的目光似乎在克蕾雅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但也只是片刻,马上收回。
“我知道了。”
一共只有三个人,不多。所以艾拉马上为他们安排了住所。并且表示,会在近期内帮他们在城区内找一个安身之地。这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是不太顺利啊?”
等到奥里奥和克蕾雅先下去之后,屋子内就剩下契轲尔和艾拉两个人。
“……对。”
契轲尔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将自己在莱卡所看到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艾拉。当然,杀手的事,还是被隐瞒了。
“这个……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
听完后,她安慰了一句。
“不过,既然没有确切的消息,那他们也还是有可能活着吧。不要老是往坏处想了。”
她淡蓝色瞳孔注视着契轲尔,眼眸里有着淡淡的关怀。
“我知道。”
契轲尔长呼了一口气。
“嗯。”
见他振作起来,她笑着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嘛。你看你出去一趟,还收了一个小弟,这不还当起老大了么?”
“老大?……就别取笑我了……”
契轲尔苦笑道。
“好了,也不和你开玩笑了。这几天你长时间奔波,也肯定很累了。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
……
于是,一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第二天的早晨,却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