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广播坏了吧。”
我摊着手,说出了这句毫无说服力的话。
出人意料地,欧阳冰夏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我想象中那种流着哈喇子的夸张颜艺,也没有露出傲娇少女难得欢愉的女神一笑,而是一如既往地紧锁住眉头,死死地盯着园子里边的那栋旧教学楼。
我本以为她会直接冲进去的。
果然,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啊,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会害怕的吧!
“很奇怪。”
她说。
“哪里奇怪了?”
我问。
欧阳冰夏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手电筒,对准了我。
正当我打算严厉地批评一下这种毫不礼貌的行为,顺便嘲讽一下在现在这个智能手机时代,还有谁用手电筒这种老式武器时,她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用某种不明所以却又有着异样气势的眼神看着我。
她的脸贴得很近,让我有些慌张,没出息地后退了半步。
正当我为自己的这种怯懦行为感到羞耻时,欧阳冰夏把一个东西递到了我的眼前——是那本名叫《DARKHOUSE幽灵篇》的书,简约的黑色封面让我想起了某个不能标明物主身份的小本子。
“什么?”
也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怯懦,我有些不爽,鼓着胆子把脸凑到了她的面前,如此接近那张漂亮的脸蛋让我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欧阳冰夏并不在意——应该说是压根没有意识到我这种行为的挑衅意味,她翻开那本书自顾自地解释起来:“这本书上记录的‘幽灵的歌声’指的是每年开学以后偶尔会有人听到这栋旧教学楼里传出来的美妙歌声,而不是这种奇怪的声音。”
“所以说,大概是广播坏了吧!要不就是幽灵的嗓子哑了吧!”
我有些不耐烦,直接得出了结论。
欧阳冰夏抿着嘴,瞪着我,目光里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可是,现在是停电时间!”好吧,这个理由比她的目光更加地不容置疑。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没有立即冲进去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很好的状况了,因为那里面或许会有什么牛鬼蛇神也说不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遭到不明人物的袭击,再在走廊上被称自己为“Master”的神秘少女救下,我也一点也不会感到吃惊。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十分有威严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一种如获大赦的感觉在我心底回荡。
“刚才旧教学楼里的灯你们开的吗?”那是个穿着警卫服的人,饱经风霜的脸上似乎写着“干练”两个字。
灯?
我和欧阳冰夏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旧教学楼——也许,在刚才那个“幽灵的歌声”响起的时候有灯亮了?我们可没注意到。
欧阳冰夏抢先一步回答道:“我们还没有进去呢!那里面一定有奇怪的东西!”
你还不如直接说“幽灵”两个字比较好。
“奇怪的东西?”警卫员愣了愣,随即恢复了一脸严峻的模样,“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禁止进入的,你们年轻人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不要玩得太过火了!”
我选择性地无视了他话里面的潜台词:“对不起啊,添麻烦了……我们是大一新生,不太了解情况。”乖巧得不像我自己。
欧阳冰夏不知是同样无视了还是根本没注意到——大概是后者吧,她兴奋冲冲地凑到了警卫的面前:“也就是说,那里面还有人对吧?”
警卫员也被她吓了一跳,说:“嗯,刚才电也来了,我要进去查看一下,你们赶快离……”
“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欧阳冰夏说出了符合“欧阳冰夏”这个身份的话……等等,“我们”是几个意思?难道也包括了我?
“不行!”警卫员反驳,“太危险了!”
欧阳冰夏把书抱在胸前,睁大她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的警卫员:“可是,你一个人进去的话,恐怕会被对方从另外的门跑掉!这栋教学楼和其他的教学楼设计得是一样的,都在左右两边的角落里有两个出口,然后中间是用走廊连接起来的,我们同时从两个出口进去搜索,就没有人能跑掉了!”
“这……”
不好,警卫员明显有些心动了!作为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良好青年三好学生,我觉得我必须为自己还未踏上正轨的光明前程以及人身安全考虑一下!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于是我说出了这句话。
警卫员却摇了摇头,指着我说:“你,跟我来。”他又转向了欧阳冰夏:“你,守在门口,如果遇到任何事情,马上大声呼救,我们能够听到的。”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姿态和语气都不容反驳——欧阳冰夏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除了脸上流露出的些许不愉快,倒也没有再出言劝告。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下好了,我没有得到想要的清静,她也没能如愿进去找她的“幽灵”,明明我可以坐视不理高高挂起的,却被她弄了个“双输”的现状——这家伙也不想想,基于世界线会收束这一理论,进不去就是进不去,搞那么多事情还是进不去嘛,还把我这个无辜的路人给坑了进来!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从嘎吱作响的铁门到旧教学楼大概有两百米的距离,我觉得我如果不聊些什么来提高这位警卫员大哥对我的好感度,恐怕等下会和那个中二病少女一起被拉到教务处去挨一顿训。
“老师贵姓?”
“唐。”
“唐老师好!这么晚了还来巡逻,真是辛苦了。”
“嗯。”
唐哥的冷漠让我吃了一嘴钉子。
过了几秒,他问我:“你们真的没有进来过?”
我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看到灯亮?”
“没有。”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唐老师啊,灯亮了是不是……电来了?你是从哪里看到这边的啊?”
唐哥点点头,说:“我本来在上面的宿舍楼里的,7点45停了电,通知说8:03分快来电了,准备下来巡视一下,没想到刚换好衣服就看到了这边一楼的灯亮了——对了,来电以前你们就在这里,没离开过?”
“没有。”
“没有人出来过?”
“没有。”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事情:先是诡异的声响,紧接着是灯亮了……不,如果说是先有诡异的声响,再是灯亮的话,那么我们看过去应该可以看到灯亮才对,也就是说先是灯亮了,再是有那个声音?
而且我似乎也没注意到那个声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教学楼的大门口,唐哥让我站在中间,自己围着这栋楼慢跑着转一圈,紧接着他让我去了右边的出口,而他自己则是去左边的出口。
“碰到任何事情,一定要大声呼救。”
他即使不用如此叮嘱,以我见到蜘蛛就却步不前的胆量以及在蜘蛛遍地的乡下练就的超级惊声尖叫海豚音,也会完美地完成这一点。
放心吧!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楼梯间。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楼道,布满了灰尘,左边开着通向教学楼内部的门,正前方是上楼的楼梯。
以防万一,我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去看了一眼,二楼被一扇铁门封锁了起来,虽说挂锁有些锈迹斑斑,可比起外面那风吹日晒雨淋的铁门来讲要好得多,至少不会有人轻易地就把它给撬开。
我又回到了一楼,楼道的对面传来了一阵电筒的光线,我也打开手机的电筒,咽了咽口水,走了进去。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因为这附旧教学楼后边就是山区,地面上的灰尘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多,也没有我最害怕的蜘蛛网,这也让我安心了不少,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步伐自然也就加快了。
在楼梯间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储物室,门早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漆黑的空洞,仿佛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物,等待着什么人的经过,然后从黑暗深处伸出无数只触手把猎物吞噬。
当然,由于没人愿意看糙汉子被触手PLAY,所以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情节。
我朝着里面照了一下,空间很小,大概也就一个手臂的深度,淡蓝色的后墙和狭小的空间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就连那些杂乱堆砌的拖把、扫把、撮箕也都横七竖八地掉到了走廊上,自然不可能藏得下一个人。
走廊的尽头出现了同样的手电筒的光——我知道,那可不是召唤“Servant”的圣光,而是唐哥手电筒的光。
这个时候,唐哥可比Saber令人安心多了。
我继续朝里面走去,走廊的左侧就像是封闭式阳台一样,开着连绵的窗户,从这里可以看到正门口某个我不想提起名字的家伙以及她手里头乱晃的手电筒。
连唐哥都用手机闪光灯处的电筒了哟,跟不上时代的中二病少女同学!
走廊的右侧则是一间间排列整齐的教室,这里的教室和新修的教学楼一样,都是单个的门——也就是说,不像一些高中教室那样有着前门和后门。
但是,那张随时可能发动的陷阱卡——“班主任的凝视”并没有因此消失,因为在分隔教室与走道的墙上,有着一扇横向的玻璃窗,能够看见教室里外的情况。
这所学校的教学楼设计师都是变态吗?无论是走廊右侧通向教室的玻璃窗,还是走廊左侧看向外面的玻璃窗,都揭示了设计师那古怪的透视癖,让我不得不怀疑女厕所跟更衣室附近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设计。
嗯,找时间一定在附近转悠一下。
不过这样的设计确实为了省去了不少的麻烦,能够直接看到室内的情况就表示不需要进入里面了,而这些废弃的教室通常都是空置的,从这边过去大概有六七间教室,我查看了三间,其中有两间都是空空如也,只有一间的教室里面堆放了许多的桌椅板凳。
就在我考虑破门而入是否算得上毁坏公物的时候,唐哥也走了过来,用钥匙打开了门。
我仔细地分辨着相互交错的每一张桌腿,黑暗中窸窣爬行的声响和电筒光下惨白得像尸体的蛛网让人不寒而栗,冷汗浸湿的衣服贴在背上,带给我一种类似于尸体的冰凉触感。
唐哥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走吧,在方方正正的狭小空间里不可能藏得下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唐老师,你看到的光是具体哪个教室发出来的啊?”
唐哥说:“那边的其中一间,那扇门的锁一直以来都是坏的,所以我第一时间就去了那里,但是一个人也没有。”
我问:“灰尘呢?”
“灰尘?”
“地面上的灰尘也很平均吗?像是有人去过的样子吗?有脚印吗?”
唐老师思索了片刻:“这个的话,的确像是地上放过一些东西的样子,不过这里本来时常也会有人来巡视,所以就算是有也很正常,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不会真的是有幽灵吧?
这句话我当然没有说出口。说实话我并不是完全的唯物主义者,不过有句老话叫“想什么怕什么,怕什么来什么”,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在内心深处认同了“幽灵”的说法,那么只会让人更加害怕而已。
本来蜘蛛就已经够吓人了……
不,蜘蛛比幽灵吓人多了!
“回去吧。”
唐哥终于说出了这句我求之不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