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历史,一向是由文明与野蛮一同书写的,每一笔每一划中,都浸满了献血与泪水。
以文明延续时代,以野蛮破坏秩序。
这是人类无法逃脱的死循环。
在无限的过程中,人类挣扎着,破坏着,将自身与周围的一切投入烈火与利刃的征伐之中,将一切付之一炬。
以至于,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作为战场的地球,成为了人类随意宣泄暴力的牺牲品。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制造出的兵器的破坏力从过去的威慑走向毁灭,一但发出便是国与国之间的不死不休。
战争在漫长的攻伐中结束了,仅存的大约七八千万各国幸存者聚集在一片极少受到战争污染的净土之中,以圣域为之命名。
圣域之外再越过宽达数十公里的隔离带,皆是废土。
每一时每一刻都在蔓延的,无生机的领域
那是人类利用提取暗物质能量制造出的兵器饱和轰炸的结果,第三次世界大战便是废土诞生的契机。
于战后修养生息的人类没有注意到,在距离圣域遥远的那带有放射性变异污染的废土深处,新的生命形式于无数变异中产生,吸收着过去生灵残留的基因物质,快速演进,进行对自身的补完。
希望与生命被无尽的异化吞噬,全新而又令人难以接受的物种从旧事物的遗骸中脱生。
带来的,是毁灭。
三十年,足足过去了三十年,疲于隔绝废土修复自身的人类社会才意识到了自己多了一个不那么友善的新邻居。
那些东西普遍具有三米以上的高大躯体,生物形态近似于所有曾经在地球上出现过的生物,灰黑色的坚硬的外骨骼包裹着紫红色的肉质躯体,体内真正的骨骼晶莹如琉璃坚硬如钢铁。
它们用昏黄或是血红的双眼寻找着一切可以在捕食吞吃后用于补完自身的生命体,并在摄取足够的新型基因后通过褪去旧有外壳重新构建身体的形式达成进一步异化。
相对于新生的敌人,一向自认为是万物之灵的人类对这些从废土之中诞生的生物发起了战争。
只是,没有人意识到,具有高超科技与先进文明的人类对上这些异形怪物会有如此艰难。
那些怪物的硬甲极难被常规武器打破,强大的力量使它们可以轻松摧毁人类的机械化部队。
人类像是回到了上上世纪那些讲述与异形怪物作战的影视作品中敌人随着侵略与吞噬不断加强,人类的力量却是越来越虚弱。
很快的,人类消耗不起了。
人命永远是随着文明演进愈发值钱的。随着战争的发展,圣域居民反战的情绪愈发高涨,只是这次的敌人可不会去填什么休战合约。
“既然人类牺牲不起,那么制造出一些作为‘消耗品’的‘工具’来代替人类参与战争不就好了?”
不知是在何人的号召下,基因技术中最黑暗的一面时隔多年又一次自阴影中浮现而出。
人造生命,以人类基因为模板,融合了那些被称为侵蚀者的怪物体内的能量产生的创造物。
为了便于控制,这些被制造者不具有生殖能力,寿命极短,不算在出生速成相当于人类十五岁的初生状态后进行训练的半年,他们仅有不足二十年的寿命,或是说,使用期限。
为了防止反抗,人类在圣域外围的高耸墙壁上安装了能够引起他们体内纳米机器强行将个体完全分解的“钥匙”。
连他们的“制造工厂”也是放置在外墙之外完全自动化生产的,只是由人类单方面传输信息提出要求。
消耗(死去),重新制作,再消耗(死去),仅此而已。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人类将他们称为执兵的使者,守护人类被看做他们生存的意义,甚至不会有人道主义者为其打抱不平。
只是,在兵使与侵蚀者开战后已经五十年的此刻,兵使已经有二十七年没有在收到人类自圣域传来的信息了。
在这段时间里,一群有生命的兵器,从未能停止战争的脚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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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er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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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eader,你在干什么呢?”
“...看书,麟留下的笔记本。”
面对帐篷外传来的询问声,坐在军用帐篷遮出的阴影中,男人缓缓地抬起头
男人的身形被阴影遮盖住了大半,被纯白色面具遮盖的脸随着他抬起头的动作从一头自然垂下的灰黑色长发中展露,一双从眼孔中透出的血色眸子闪烁着冰冷渗人的光。
确定了来人的身份,男人又低下了头继续阅读手中的笔记本。
他的声音很冷,像是无论何时都只是在陈述一件简单的事实,不带一丝情感。
“真是的...”
帐篷外的人挠着头发,脸色微苦。
“刚刚小家伙是不是向你申请权限了?”
男人翻页的手顿了一下,随后仍是像这一切并未发生过一般继续阅读。
“所以呢,怎么了?”
“你没同意吧。”
“是的。”
男人逐句解析着笔记上记录的话语,脸色被面具遮住看不出,只是那双血瞳仍是平淡如水。
他手中的笔记是上一代“密匙”部队领导个体,权限为上将的“writer”消亡前留下的唯一遗产,比起如今领导密匙的acter,那位领导人可是要正常的多。
“小家伙申请的是什么级别的权限?”
“上尉。”
兵使能够通过自身具有的纳米机械引导已经同步的侵蚀者能量直接组合出带有其同类型性质的攻击武器,而武器种类的开放种类由兵使权限决定。
利用侵蚀者的能量性质,兵使可以通过猎杀侵蚀者提高自身能力同步兼容级别,具体分类亦近似于人类的军衔制度。
只是申请权限,本不应存在。
“他刚刚加入‘清道夫’部队,不应该依赖我作为后盾。我不是总有机会处于非战斗状态,他应该学会独立的。”
也许是认为帐篷外的人会问他如此的原因,男人接着补充了几句。
“是吗...”
帐篷外的人叹了口气。
“就在刚刚传来消息,小家伙的搭档战死了,因为他们遇到了B级的龙形个体。”
“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笔记本从男人的手中滑落在地,发出了轻巧的坠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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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阴沉的,被浓重的浊云遮盖着的,看不到一丝光明。
身边,也是一片黑暗。
... 是要下雨了吗?
或者,是遮盖天幕的,“某物”,又一次降临了吗?
将望向天空的无神的双眼垂下,少年低着头,被疲惫与伤痛折磨得近乎无知觉的双臂还能够感觉到那一份重量,这份重量使少年的生命在一步一步的后退中逐渐流逝,却也使少年空洞的内心多了一丝安心。
少年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处何方,耳机式样的信息传输器早在十几分钟前的那次袭击中就已经被毁掉了,后方情报人员传回的无人机云图已经不再经由兵使信息网络传到少年的身边。
简单来说,在这片战场上,少年彻底的“失联”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少年没有去在乎这些的余力,也不想去考虑那些。
他只是拖着手中那对他来说过于沉重的残骸一步一步地向身后退去。
在他的记忆中,那里是驻地的方向,即使少年身边的一切早已经是一片废墟,即使被建筑残片分割的道路看不到任何战线后方侦查网的迹象,少年只是继续着简单而又艰难的动作,一步一步地坚持着。
那里对被制造出的兵使来说就是家园,活着的人要回去,在少年心中,死去的也应该如此。
他走过的道路上遗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鲜红的血液滴落到荒芜的废土之中,很快便冒起了一小股白烟。
片刻之后,血滴便化为了一块紫红色的斑点。
这些血液都来自于少年身上那层层叠叠的细密伤口,兵使的血液含有部分取自侵蚀者的基因组,经历废土的改良后,这些已经脱离了所有者的基因序列便会在废土的呼唤下复苏将正常的血细胞异化,逐渐向着侵蚀者的方向发展。
因为内部的养分过少,这些斑块并不会真正成为侵蚀者的一员,只会在快速变异中耗尽养料而死去。
除非是,更为庞大的个体,完整的死者。
少年感觉到右手的手心突然传来一股利物贯刺一般的疼痛感,他费力地睁大已经模糊的双眼,想要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他双手拖着的曾经被他称为前辈的人的遗骸。
那个人为了保护他被B级龙型侵蚀者一口撕去了整只左臂以及大半肩胛,心脏被骨刺贯穿,也在最后一刻于极近处一枪爆掉了龙型的脑袋。
清道夫部队负责的是清理兵部正面战场遗漏的中小型侵蚀者,因为这个缘故,清道夫的前线小队都是由一名观察员一名作战人员构成,采取老手带新人的模式。
也是因此,一只B级的龙型就足以让一个组建不久的清道夫小队重创。
而现在,那名曾经对少年温和微笑的前辈已经不再是他所熟知的样子:满是尘埃的皮肤不知是在何时爬上了一层灰黑色,表面变得坚硬扭曲,锐利的尖刺从早已不辨人形的躯体上钻出,其中一根恰好刺透了少年的手掌。
在尸骸的胸腔中,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已经变成了紫红色肌肉联结扭曲的怪异组合体,重新跃动起来。
他已经开始异化了,侵蚀者溅出的血液侵入了无生机的躯体,过不了多久,眼前的尸骸就会变成异形嗜血的怪物。
而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
天空中盘旋着的黑暗号叫着纷纷落下,那是E级的暗鸦,一种以极大集团行动的低级侵蚀者。
它们伫立于建筑废墟之上,血色的双眼紧盯着突然停下运动的少年。
群鸦等待着生命的诞生与逝去,这将会是它们所向往的宴席。
少年沉默着,他在紧急手册中看到过应该对开始异化的昔日战友做些什么,怪物的复苏已经愈发接近,少年举起了被贯穿的右手,指尖颤动着,确实始终都没有行动。
“哈罗,你就是新人吗?咱是离更,大概是负责你的前辈。”
群鸦嚎叫着,它们对即将到口的血食已经难以忍耐了,只有那逐渐剧烈的心跳声压抑住它们的行动。
“喂喂,后辈你可小心一点,偷军粮这种行动可是个技术活,可别把那个贼婆娘吵醒了,到时候咱俩可都讨不了好。”
远处似乎有什么声音在临近,少年没有在意,他的眼中,这世界只余下面前愈发狰狞的面庞。
“喂,后辈,麻烦帮咱看一下军部的公告,这个大家伙他们都能漏下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咳...后辈...不要...一副要哭的样子嘛...咱这不是...把它搞死了吗...一换一...咱也是...够本了...”
“...后辈啊...”
“...你可要...活下去啊...”
混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突如其来的哭喊声惊飞了群鸦,也使一直存在顾忌的群鸦在刺激之下下意识地选择遵从觅食补完自身的本能。
“现象申请-权限C级-149-残光!!!”
在少年几乎难以辨认的哭喊声中,纳米机器引导着能量构建出狭长的光刃,高频颤动的能量光刃没入剧烈跳动的心脏中,瞬间就将那块紫红色的血肉团块搅得粉碎。
借助死者尸骸复苏的恶魔在少年的哭喊声中失去了性命。
与此同时,高昂鸣叫的能量机车飞越障碍划过少年所处位置的上空,机车上的人影没有去管遵循惯性与反作用力失去控制远远飞出的交通工具,只是调整着身姿,以极小的缓冲动作降落在怀抱尸体哀哭的少年的身边。
那一刻,挥舞着翅膀扑近的群鸦被定格在了空气中,凄厉的嚎叫声骤然停止。
一切,皆是因为他的到来。
黑色风衣的衣摆缓缓垂下,leader纯白色面具露出的双眼中,渗人的血光升腾近乎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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