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隼都格外寒冷。
但是气温再如何冷,也比不上他此刻如坠冰窟的心。
细碎的雪片打在陆嘉豪的头上,他拢了拢脑袋上的风貌,孤自走在隼都内不知名的狭窄巷道里。午夜后的隼都就如同常世里的大都市一般,脱去了白日里贵族绅士般的大气沉稳,变得像个扮相妖娆的舞娘,一个个通宵营业的PUB前挂着粉绿色灯管字做成的招牌,底下行走着游魂一般诡魅的身影。
果然巫师国也不过如此,再奢华光鲜的外表底下,也是一样藏污纳垢。
他呼出了一口白气后,不自觉打了一个寒噤。从体表的感觉判断恐怕已经快零下十度了,这样的气温下还在外面乱闯,属实很不明智。
他需要找个避风处,喝一点东西,暖暖冻僵的身子。扭头看到一排灯红酒绿的招牌,他缩了下脖子,低头钻进了其中的一间PUB。
光怪陆离的紫红色激光灯将昏暗的室内映射得朦胧而邪魅。自他身边擦过的白巫师们,仿似到了晚上,白日里衣冠楚楚的他们就都变成了群魔乱舞的一帮牛鬼蛇神。
他在吧台前点了一杯鸡尾酒,两口下了肚,胃里涌起一股灼烧般的暖流,四肢的寒意也渐渐消褪。
他苦笑了一下,有点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悄声离开雪月花。干嘛好端端的高档温泉酒店不住,自个找抽地在这天寒地冻的暗巷里遭罪?
哦对了,是他在雪月花后院边偷听了白澪和关小星的对话,听到实在听不下去了,就一怒之下从酒店跑出来,来这寒冷的雪地里醒一醒脑。
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察觉到,白澪的心,已经被另外一个男人给掳去了,而且是如此地轻易。
他懊悔,懊悔自己多年来的不作为,一直一直不曾敢于把这份感情公诸于世,直到今天眼睁睁地失去了她,他才猛然惊觉——他的不作为,本质上就等于在把她拱手让人。
所以,他现在胸中这股怒涛般翻腾的情绪,是在悔恨自己醒悟的太晚,没有及早表露心意吗?
不。并不是。
其实他心里一直知道,就算向白澪告白,他大概率上也不会成功。就是因为一直知道,他才一直不敢告白。
他是她的发小,是她的兄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看到什么样的异性,才会心花怒放,两眼冒光。
她喜欢的是强者,从小就是。那些比她弱的人,她会把他们当成小跟班,仗义地护在身后,但她的眼睛,永远仰望的是比她强大的强者们。
所以对于她会喜欢上关小星这件事,他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关小星可是千位白巫师,有着饱受景仰的英雄光环,一度从威尔森的手里搭救过白澪,还一手创办了东来阁,还曾近乎击败了百分之三百的威尔森。而反观他自己,位数不过寥寥四百位,唯一的一次与威尔森的交手,他连一分钟都没能撑过就折在了地上,他所得到的不是她钦佩的目光,而是怜悯的泪水。
他这么的弱鸡,怎么从一个千位雷系白巫师的手里把她抢回来?人家的位阶序列是他的三倍以上,他打得过人家吗?
在巫师国这个地方,血统几乎决定了一个白巫师的一切,包括他的地位、财富、人生高度,一个千位白巫师注定坐拥着他这个低阶游巫一辈子也无法触及的优渥生活。他凭哪一条去跟人家抢?凭他拥有的八块腹肌吗?
所以,此刻堵在他的心口,无比郁积却又无处泄放的那股情绪,其实是对于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狠一咬牙,一手猛然捏碎了手里的鸡尾酒杯,手掌上迸出的火劲将残剩在杯子里的酒精点燃,爆出一团火舌。
他好想变强。不管以何种方式,只要能变强,他都愿意。
关小星的术法等级大致是他的三倍——那么如果能把自己的力量提升到三倍以上,是不是自己也有可能战胜他?
这个世界上,有办法能凭借后天的努力,将术法级别提升三倍吗?
啊……好像有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地狱犬”威尔森就使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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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熟面孔啊。”
一个儒雅中透着高傲的话音,兀地在身侧响起。
陆嘉豪以余光瞥向来人,下一刻却怒目圆睁。
只见斯宾塞穿着一水浑黑的休闲西装,躬身落座在了他身旁的吧台椅上。
“酒保,来两杯Martini,算我的。”斯宾塞自顾自地对酒保说道,接着冲向陆嘉豪,露出一抹玩味的淡笑。
“抱歉,我不喝敌人请的酒。”陆嘉豪冷冷道。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共同利益。”斯宾塞勾起唇角,斯文的脸上露出阴冷的微笑,“我会坐在这里,请这杯酒,是因为我隐约嗅到了——共同利益的味道。我想,你应该也闻到了吧?”
陆嘉豪愕然地望着这个正趴在自己耳边呢喃的恶魔。
许久,他蓦地抽起嘴角,咬牙一笑道: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