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外的包厢休息厅内。
“————咏熙!这么久了你究竟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会成了黑塔会的一员,还和黑巫师们为伍!?”眼见当初不告而别、一失踪便是好几个月的挚友,爱丽丝缇娜憋不住满脸的怨色,冲关咏熙质问道。
“是啊咏熙学姐,你居然还在脑门上纹了一个黑塔会的标志……”白澪忽而有点恍悟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件事’对你的打击实在太大,你开始想着当个坏女孩,在自甘堕落中麻痹自己……相信我,学长他有灵在天,一定不会想要看到你这样糟践自己的!”
“……傻学妹,还糟践自己,你当是在演都市偶像剧呀。”关咏熙无奈地轻叹口气,苦笑道,“我会加入黑塔会有着很深的缘由,一时半会很难跟你们解释清楚,即使解释了,你们能否接受我的说辞也是个未知数。我只想说——这个世间的善与恶,远比我们所见的、所以为的要复杂,我们不能太过片面和武断地仅仅依据阵营和标签,就去判定孰善孰恶。这背后的一切,我想还是交给时间去解答吧,这一次你们听我的,不要再在此地多逗留,赶紧撤离这里吧。”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跟我们一道回无垢骑士团去,我们三个可以组成屠龙者的铁三角,一起锄恶扬善,不好嘛?”爱丽丝缇娜不肯死心,勉力劝服道。
“爱丽丝,你太过于正直了,正直到有点刻板,反而使得你在很多善恶模糊的事情上难以看破。白澪你也是个很热血很单纯的孩子,这个世界的有些道理,要传达给现在的你,还显得太早了一点。虽然我无法就地解释清楚我为什么会选择现在的这条路,但我可以坚定地回答你们——比起做一个屠龙者,我感觉自己现在所做的,才是在履行我真正的、命中注定的使命。不管怎么说,我都为能结识你们两个好朋友而感激,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活着,有些战斗——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
“学姐……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呀……”白澪手足无措地直抓脑袋,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关咏熙的频道了,“果然你是被黑塔会的人灌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药,给洗脑了么……”
“傻瓜。我要是真被灌药洗脑了,还会救你们啊?”关咏熙噗地一声失笑道。
“咏熙……作为你的朋友,我愿意相信你所选择的一切,都是有着理由和苦衷的。”爱丽丝缇娜动情地泪眼婆娑道,“不管怎么样……答应我不要死掉,还有,总有一天,你要把一切背后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嗯……我答应你,爱丽丝。”关咏熙展出一个温暾的八字眉,粲然一笑,“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我们还会再次相逢的,到那个时候,我会在夕阳下泰晤士河边的草地上,向你述说这一切的一切。”
“一言为定。”爱丽丝缇娜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笃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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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缇娜和白澪穿上了来时的隐形衣,遵照关咏熙指示的路线,从一楼走道的边窗撤出了大都会酒店。
重要的朋友们终得脱险后,关咏熙戴上黑手套,只身走出休息包厢,返回赌场。
刚走至赌场外侧的长廊,她远远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正迎着面,缓步冲她走来。
那是一个黑发黑瞳的少女,在雕饰华美的走廊里踱着步子、左顾右盼着,清亮的眼神里充满了纯真和好奇。
她的容貌是如此地耀眼,让人的目光一旦被俘获,就无法再偏移开。
关咏熙目光僵直地望向渐行渐近的少女,嘴巴缓缓微张,喉头一阵干涩。
使得关咏熙看到痴迷的原因,当然不只是少女绝世无双的美貌。
更重要的是,这个少女的脸廓……太令她熟悉了。
熟悉到令她的心都揪了起来,呼吸都几乎凝滞。
这不可能。
她一定是执念过深、心魔太重,才会从一个陌路少女的脸上,看出属于他的影子。
她强行把自己的脑袋偏开,不去看这张令她心神不宁的脸。
然而越想要躲开的,偏偏越躲不开——
“对不起……请问地下赌场怎么走啊?”
走到她近前两米的少女,忽然开腔搭话道。
“走廊走到底,右转就到了。”关咏熙勉力偏开脑袋,不愿正视对方的容颜。但大抵是因为动作太过刻意而显得很别扭,反而激起了对方的好奇。
“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啊?”少女停下前进的脚步,转而走向了她的正身前。
“我没事……没事。”关咏熙依旧倔强地别着脑袋,只以侧颜对着黑发少女,两眼也使劲地垂向墙角。
“是吗……别勉强啊。”少女温婉一笑,下一刻走廊尽头一个身着酒红色洋裙的金发女子忽然冒出身影,匆忙地小跑到了黑发少女的身边,捉起后者的手腕,蹙着纤眉嗔道,“真是的,诺瓦大人,你跑哪里去了?让我好找。”
“抱歉北极星,我想着随处逛逛……结果迷路了……”被唤作诺瓦的少女挠了挠后脑苦笑,接着转向关咏熙,点头致意道,“那么……先告辞了。”
相挽着两手前行而去的二人,擦过关咏熙的肩头,从她的身旁轻捷走过。
想什么呢,关咏熙。
关咏熙苦涩地惨笑了一下,彷若一个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踽踽独行着,人影蹒跚地走向走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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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瓦往前走出几步,脑中电光火石一般地闪出了某个幻影。
一个蜜银色头发的少女的幻影。
蜜银色的……头发…………
刚才与他擦肩而过的少女的发色……不就是…………
瞬息之间,诺瓦猛地转回身去,远眺向来时的走廊。
然而铺满红毯的走廊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刚才的银发少女,就像根本不曾出现过一样。
“怎么了……诺瓦大人?”身旁的北极星蹙起纤眉,不解地望向诺瓦。
诺瓦默然无声地伫立在原地,良久,一泓泪水兀自滑下他雪白的脸膛。
他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守望着空寂的长廊许久许久。他感觉自己怅然若失,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唯有流淌的泪水,怎么也无法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