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环抱阴影。
蝉鸣不绝。
森林之处便是如此,本是孕育着千万生灵的地方,却变得危机四伏。
※※※
听惯了伤者哀嚎,闻惯了腐臭腥味。阎焱但觉自己尸居余气。
若在战时,这广袤静谧的森林,将打起他全部精神。
那隐匿于阴影之中的刺客,和融进风声的弓箭。总会意想不到的,夺走身边的人的生命,一刻便是永恒,所谓生命,是让一片白垩的颜色衬出那赭黄的健康。
生命是最脆弱的事物。
可战火散去,鲜血也成了养料。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帝都,军营,半步不可踏,因为自己是罪人,所以他不愿意待在精灵之潭。
他怕会污染那块圣洁之地。
他不愿意告诉精灵真名。
亦是不愿让那高贵温柔的女性,被自己污染。
“……”
阎焱靠在浮出地面的树根上,他的身上是残缺的褪色长袍。
“可……不知战事如何……”
能荣誉归乡,亦或宛若马革裹尸?
阎焱从未想过,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虽然战争结束了二十年,但是自己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那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战斗。那是最令人感到羞愧,感到痛恨的战斗。
那是彻彻底底的惨败,没有任何机会的覆灭。
而他也知道,率军的将军在这场惨败之后,更将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罪人。
所以他很清楚,对于这种形式来说,他再清楚不过皇室的人会想些什么了。
二十年,这个国家会怎么样呢?
“若无差错,隆巴德队长一定能成为现任将军。”
他回忆起战争的最后一天,搭建在悬崖附近的军营里……
那个分队的队长隆巴德,为了伤兵们,不惜一切代价,透支了身体。
士兵为了那个人,致死不离不弃坚持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秒。
没人愿意退缩,
没人不去反抗,
以及……
以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深入思考着,大脑传来了撕裂的疼痛,阎焱痛苦的抱着脑袋躺倒在了地上。
在夜里,这样的低吟显得更加令人痛心。
“啊哈……噗啊……!”
不仅仅是大脑,就连身体也开始痉挛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可那白色的……是什么??”
阎焱疯了一般的锤击着地面,他看到了士兵们接二连三的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可是自己却抓不住自己的身影。
“是光吗!?”
“但是为什么,却触不可及?”
梦境里的白光不是身处洞穴看到的光明。
有的人已经面目全非。
甚至,
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自己是罪人,自己是不折不扣的罪人!
他们牺牲在了自己面前却没有人缅怀,可是二十年后却只有自己苟且偷生!
“这是我的残梦吗?!亮光的东西怎么会是死亡的苍白啊!”
阎焱感受到了名为“死亡”的存在。
超越自身死亡的恐惧,成为了无法拯救的悲哀。
士兵们接二连三的倒在自己身边之时,自己在干什么?!
“没有拯救……难道要怪到我的头上吗!?”
痛苦的悲嚎引来了一只饥肠辘辘的【座狼】。
座狼是很常见的中高阶魔兽,他们喜好群体活动,更喜欢在夜间捕食。
“呵呵……哈哈哈……精灵啊……真是抱歉。”
阎焱咬着牙,
“我的残梦……居然是地狱的通行证呢……”
座狼试探般的嘶啸了一声,它对于这失去行动力,在地上打滚的男人感到了一丝好奇。
不过这仅限于捕食者对猎物的好奇。
阎焱的身体无法移动。
那害死了成百上千士兵的罪恶感让自己难以释怀。
如果人生能从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那天离开战场,无论发生了什么。
座狼全身漆黑,夜中极速奔跑堪比飓风的时速。
“!”
在精灵询问自己姓名的时候,他便早已舍弃了那无法改变的命运了。
可是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的话,一切,一切都……
“!”
“呸!”
夜中,除了自己,可并不全是亡灵!
阎焱突然暴起,他手握巨剑,重重的砸在了座狼的脑袋上。
鲜血,带着脑浆像是暴雨般倾泻下来。
血雨……
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阎焱丢下了巨剑。
座狼的尸体被自己绕开。
他听见了座狼的呼唤。
很快,加上血腥味,这里能够吸引太多魔兽。
但是到此为止了。
阎焱跪在了座狼身后不远处的树洞前,被蚕食的树洞,靠近地下的部位多是空荡荡的。
“……”
“缘未尽。”
凶恶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那无法救赎的灵魂仿佛在天堂与地狱的夹缝之处打开了通道。
他抱起了气息奄奄的婴儿,她微弱的呼吸声,在座狼遍布的森林之夜中也是如此的令人难过。
“是谁抛弃你的?他们和凶残的魔兽相比,并无任何区别。”
“如果没有赎罪的机会的话……”
“至少让我再……拯救一个人吧……”
“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