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中清醒，韶泠睁开了眼睛。
帐篷之中的光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身上包裹着的狼皮阻隔了所有寒冷。
只是后颈……有些疼痛。
啊……果然落枕了吗……麻烦——
韶泠坐了起来，活动着有些僵硬和疼痛的脖子，手边冰凉的剑鞘使意识有些清醒。
蓦然，她面色一呆。
等等，她不是早就醒来离开帐篷了吗？
嘶……记忆有些模糊了，但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好像是……
四头狼鬣狗和一只灰狼的尸体，一具没有一丝血肉的骸骨，以及逐渐幻化崩毁的世界……
是梦吗？但她总觉得好像还缺少些什么，缺少些什么呢？
缺少……一个熟悉的身影——
熠！
韶泠猛然瞪大了那双淡橙色的美丽眸子。
一把扯开玩好地包裹着她的狼皮抓起铁剑冲出了帐篷。
她已经来不及思考这样的动静是否会吵醒沵落了。
熠……熠不见了，他去哪了，他为什么——
帐篷外有些炽烈的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眸子，然后……
她看见了面前盘坐在地那个熟悉至极的身影，一柄漆黑的短枪静静地竖立在旁。
“嗨，韶泠。”
韶熠向她挥了挥手，脸上戴着那副柔和的狐笑，“你错过了日出。”
“熠……？”
韶泠愣住了，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笑脸。
拎着铁剑的手无意识地静止着，拂开帐帘的手没有放下，任由不负清凉的光透入帐篷之中。
“你起晚了。”
“……”
韶泠没有说话，她放下了帐帘，静静地看着韶熠，眉宇之间有些恍惚。
是……梦吗？
可为什么又会如此真实？
真实到——算了……
“你自己守了一宿？”
韶泠问，虽然她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想听韶熠亲口承认。
“确切地说……”
韶熠的狐笑之中多出几丝玩世不恭，但依旧温和，“是玩了一宿。”
韶泠皱了皱眉头。
那多出来的几具尸体诉说着夜晚的血液四溅，她指了指那几具狼鬣狗的尸体，没有说话。
她知道韶熠会解释的。
“它们是不请自来的客人，陪我玩了一晚上，现在只是睡着了。”
嗯……
意料之中的不靠谱，不过韶泠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些什么。那具骸骨，也是他吃剩下的吧。
“你没有必要这样的。”
“这不应该吗？”
韶熠托住下巴，歪着头看着韶泠，不自觉中，又露出了那副“恶心的笑”。
他对韶泠向来没有一丝戒心和疏离。
韶泠的心脏蓦然停跳了一瞬，她有些不自然的撇过头去。
“别——”
“唔……已经天亮了吗……”
两人同时听到了帐篷之中传来一道有些迷糊的声音，韶泠果然把沵落吵醒了。
不过她也不能再睡下去了。
“唔……”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沵落坐了起来，揉了揉不想睁开的眼睛，眯着眸子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
意识还有些不清醒，视野之中的世界终于不再模糊。她撇了一眼身旁两步外掀开的狼皮，和一片空地。
韶泠……已经醒了吗？
唔……
她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帐帘发呆，身体的惰性让她还不想这么快起来。
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而且那似乎很重要……
她歪了歪脑袋，嗯……
想不起来了，不过睡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
等等！守夜的事我忘记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韶熠才给了她那么丁点儿的信任，她却倒头就睡转眼就忘记了！
啊……韶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啊……
沵落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掀开裹在身上的漆黑豹皮，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帘探出脑袋向外看去。
短暂的恍惚之后，她看见了正在处理灰狼尸体的韶熠，和坐在草地上看着自己的韶泠。
嘶……
她那淡橙色眸子之中弥撒的砭骨冷意让沵落打了个寒颤，血液的流动似乎有些阻塞，里面仿佛充满鲜血凝结的冰渣。
“沵落。”
“是！”
沵落听到韶熠的呼唤急忙钻出帐篷，那股寒冷的目光如影随形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跑到他身旁拘谨地站立着。
“拾草去。”
“是！”
沵落得到命令，小跑着去寻找枯草，韶泠的目光一直跟着她，这让她很不自在，也有些……
心虚。
韶熠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吗？可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意的样子……
可万一这是他在测试我呢，若是我不道歉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再信任我了？
还有韶泠……唔……若是我道歉的话她会原谅我吗……
沵落胡思乱想着，她还是有些不安，怀中积累的枯草已经越来越多。
当一大半枯草因为堆积不下掉落在地时，沵落才被惊醒，停止了不切实际的担忧。
唔……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歉吧……
沵落抱着枯草走回营地，在帐篷前清出一片空地，取出适量的枯草后，走到韶熠身旁小心翼翼地询问。
“那个……韶熠……对不起啊……你不会怪我吧？”
“理由。”
“我……我忘记了……”
其实她也忘记了，最初的约定是韶熠来唤醒她接班。
“我也忘记了——叫醒你。”
“？”
“嗯……还有叫醒韶泠。”
“唉？”
沵落一呆，她转头看向不知何时扭过头去的韶泠，突然有些想笑。
“嘿嘿……不过为——”
然后她就被突然转过头来的韶泠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看着韶熠处理狼尸，不敢再问了。
一顿乏味的早餐过后，三人继续上路。
韶熠半夜时杀掉了一头二度邪兽，所以现在他们的目标只有四头一度邪兽了。
找到它们很容易，比如……之前的那个小湖泊。
因为韶泠和沵落的缘故，他们来到那个湖泊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没有动物在哪饮水。
不过韶熠却在湖畔那片浓密的青草之中扎到一只姑且算一度邪兽的蛇。
它身上的雾气十分稀薄，想来是不小心接触到一丝丝混沌后转变成的，而且时间很短。
沵落觉得可以吃蛇肉，据她说她会特别的烹饪方法。
可惜这个想法在被韶泠淡淡地撇了一眼后，就被扼杀在摇篮中了。
现在还需要捕杀三只一度邪兽。
他们决定在距这个湖泊不远的土丘上守株待兔，沵落架起了暗枭蓄势以待。
半个时辰后，暗枭无声地啼鸣一声，湖畔上留下一只灰狼的尸体，不过遗憾的是它并不是邪兽。
又过了半个时辰，狙击手从不缺少耐心以及眼力。
沵落击杀了一只体型略大的狐狸，殷红的鲜血混合着淡淡的灰白流入那片干净的湖泊之中。
韶熠要去查看它是否是邪兽，但他走得很慢，甚至称得上悠闲。
狐狸和那头灰狼的尸体还在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他希望这些诱饵能吸引几头一度邪兽。
最好是三头。
突如其来的风有些锐利，湖面被划动，荡起层层细微的波浪。
狐狸浸泡在水中的微微头颅起伏着，血迹越飘越远，扩散在清澈的湖水之中。
韶熠眯了眯眼睛，步伐不自觉加快，渐渐跑了起来。
他隐隐觉得狐狸前那片湖水的晃动有些不自然，就像是……某种生物破水而出的前奏。
蛇……还是鳄鱼？
猛然间，一道黑影闪电般窜出水面。
韶熠在那一瞬间加快了速度，他的身影霎时模糊了，风，在他身旁狂奔着。
沵落下意识地开枪了，暗枭鹰啄之上的铭文亮起幽微的光芒，子弹破空而去。
一道无形的直线直指黑影。
黑影下衔的动作蓦然一顿，它看向直线的尽头，也因为这一顿，它的身形完全暴露出来。
那是一条碗口粗的黑蛇，估算不出长度，它探出水面的身长不超过一米。
它似乎感应到了些什么，无声地嘶鸣一声，微微荡漾的湖面猛然冲出几团人头大小的水球。
水球迅速漂浮在它身前聚合成一面一米长的水墙，水墙清澈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其后那颗昂起的蛇头。
它冰冷的竖瞳死死盯着某个位置。
下一瞬间，它面前的水墙瞬间发生了变化，化为了一个圆柱体。
在这个水形成的圆柱体的末端清晰可见一颗修长的子弹漂浮着。
而后，水柱散落了，其中包裹的子弹也一起坠落在草地上。
落在草地上的水珠似乎很重，甚至让草地上出现了淡淡的凹陷。
它低下头想衔起那具狐狸的尸体，但下一刻它却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嘴也被束缚着。
紧接着，它便感到一阵巨力从自己的脑袋传来，把自己强硬地拽出水中。
它剧烈地挣扎着，在它身旁的湖面也随它一起晃动着，一个个水团在湖面上凝聚，然后被无形的力量拉长，形成一道道修长的水菱。
它们似箭般冲向韶熠。
沵落的狙击为韶熠争取了时间，极致的速度让他数秒之内就来到这条黑蛇身前，握住了它极具攻击性的嘴。
沵落正在上膛，韶泠正在往这边赶。
水菱已经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给他的时间不多，但他还是躲开了。
看来这条黑蛇还不能十分灵活地控制这些湖水。
但水菱之后，便是几条向自己袭来的蜿蜒水藤。
就这条蛇身体的力量而言……不是三度邪兽。
韶熠默默在心中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