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吗找到了吗找到了吗?”
沵落看见韶熠刚冒出头就很兴奋。
“你猜。”
韶熠没有搭理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身上单薄的衣物也全湿透了,水珠一滴滴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
“……”
韶泠轻轻地看了一眼,然后侧开视线看向韶熠身旁起伏的水面。
“一个开关,应该是开启某个入口的。”
“宝藏的入口?!”
韶熠觉得沵落这小家伙快燃起来了。
“那钥匙用来干什么的?”
“用来开启另一个宝藏的!”
好吧,沵落的脸已经通红一片,韶熠甚至可以隐隐看见她脑袋上飘出的蒸汽。
嗯……看来不是燃起来,而是爆掉。
韶熠转身捧了些湖水,来到沵落面前砸在她脸上——他只是怕力道用轻了不足以熄灭导火索。
“冷静。”
“呜哇——”
一股冰冷强硬地拍入沵落的脸蛋中,她鸣叫一声蹲在地上,抹掉脸上的湖水后揉着眼睛。
“跑到眼睛里去了!韶熠你得负责!我要是瞎了怎么办!这湖水被多少动物喝过它们万一还在湖里大小便这么办呜啊啊啊啊啊……”
“韶泠。”
“……嗯。”
“拉着我。”
“好。”
韶熠在一旁对不停移开视线,但仍不动声色的韶泠交涉着。
沵落小心翼翼地露出一点空隙观察着,看到韶熠完全不在意她后,她叫唤的声音更大了。
“唔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好冰啊!会不会冻起来啊要是我瞎了你们就没有狙击手了呀韶熠快来向我道歉啊道歉了我就会好的啊……”
“你去不去?”
韶熠看着蹲在地上的沵落,手上又捧起了湖水。
沵落一愣,随即兴奋地一跃而起,脸上带上了许些雀跃的红晕。
“泼……”
“当然——呜啊!”
沵落的脸蛋再一次被寒冷侵蚀,这一次,真的有许些水滴落入她的左眼里了。
于是乎,沵落又再一次蹲在地上抹脸揉眼。
“怎么会有你这样性格恶劣的人啊!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我的眼睛啊啊啊这湖水里不会有尿吧啊啊啊……”
“所以说你到底去不去?”
“当然去啊……韶熠你不要再泼我了好不好?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好啊……”
头顶蓦然传来一阵温暖,柔滑的温润指尖轻轻划过发丝之间,摩擦出令人着迷的舒适感。
沵落蹭了蹭,但这样小猫般举动让她瞬间羞红了脸。
“那个……走吧……”
韶熠没有回话,他只是收回了抚摸着沵落头顶的手,这让沵落隐隐有些失落。
然后一股似要血液凝固的冷意刺入沵落全身,她狠狠打了个寒颤,口中呼出的气体仿佛也被霜化,滴滴落下。
这股冷意的主人……
韶泠束紧了头发,若是在水中散开可是件麻烦事。
沵落战战兢兢地看了她一眼,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片刻之后,三人下水了,韶泠虽会游泳,可并不熟练。
所以韶熠才会让她拉着自己,小湖不深,他们游得很快。
沵落是阿斯布瑞人,城市靠海的他们都是水性极好的,哪怕是某些肥猪般的贵族们也不会被海水淹死。
他们可以游动着圆润的身躯在水中如水母般上下沉浮,沵落的水性自然也不会差。
她灵活地扭动着躯体,海豚般起伏向下,双腿有力地蹬击着,珍珠般的白皙脚趾乖巧地聚合在一起。
阳光折射下湖面,在湖水中四散出五彩的光——鞋已经被他们扔进了传虚魔块里。
头发间布满了湖水,它们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沵落的右眼,但她早已习惯。
脸蛋在冰冷的水中仍呈现出淡淡的红晕,看得出她很兴奋,宝藏对她的吸引力太大了。
或者说,对任何一个阿斯布瑞人都是极大的诱惑——尽管那个宝藏是很可能是莫须有的。
韶熠紧紧跟在沵落身后,韶泠拉着他手中短枪的枪尾。
长长的暗色马尾漂浮在她脑后,在湖水之中不断弯曲着,宛若一条蜿蜒的赤蛇,也犹如一段轻薄柔滑的丝绸。
她的睫毛低低垂下,韶泠还没法在水中看清东西,水总会向她的眼眸中涌入。
仿佛她的眼中蕴藏着一片干涸的湖泊。
荒芜,而又诱人。
韶熠带着她下潜着,韶泠几乎没有游动,因为她正努力保存着肺部中贮存的空气。
她没法一边长时间憋气一边快速游动。
韶熠会带她安全地到达目的地的。
很快,他们来到了湖底那处有着明显盘踞印记的沙地。其中间的沉沙被扫开,露出被掩盖的青色凸起和略带赤红的刻印。
沵落极其亢奋地环绕凸起翻滚了几圈。
她仰着微红的脸蛋看着逐渐靠近的韶熠,拼命指着这个凸起,她真的很想知道它是不是宝藏的入口。
韶熠带着努力憋气,而且闭着眼眸的韶泠来到了沵落身旁,他看了眼韶泠,点了点头。
得到许可的沵落迅速沉下身子,伸出纤手轻轻盖在那个巴掌大的凸起上,而后重重按下。
赤红的刻痕散发出迷人的殷红光芒,在湖水之中扭曲着,照亮了沵落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
一股磅礴的能量瞬间被释放,它们不约而同地涌入了某个空间之中。
能量的不断注入激活了某种封印,封印渐渐瓦解消散,那是无数纵横交错的淡青色铭文。
其中似乎缭绕着淡淡的黑雾——不是混沌,而是某种生灵。
它们爆发了,随着磅礴能量的不断刺激与涌入,这个由数以千计的淡青色圣炼铭文组成的阵法发动了。
黑雾渐渐清晰,一道无声的,但足以刺破耳膜的尖锐叫声猛然扩散着。
它自由了!
百年的岁月流逝早已让它饥肠辘辘,这个传送阵法送来的小点心似乎也能凑合凑合。
啊……他们来了!
它怪笑着,虽然数百年的封印让它虚弱无比,但这些没有觉醒任何力量的小家伙们,就算都拥有祖先血脉赋予的能力,也无法对它造成丝毫威胁。
不过唯一让它不爽是,它必须得遵从契约放过一些人。
一些能看破虚妄的人……
在殷红的光芒亮起的一瞬间,四周的湖水似乎都被排除了这片空间,但他们依旧悬浮着。
沵落目不转睛地盯着凸起,韶熠只是轻轻换了声韶泠。
“(韶泠)……”
但在话语还未说出口的一刹那,韶熠终于发现周围的湖水并未排开。
那只是一种幻觉罢了,一种由光制造的幻觉。
韶泠眼前的黑暗之中蓦然出现淡淡的光晕。
她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而且启动了韶熠所说的开关。
那他们应该很快就可以离开湖底了吧……
韶泠这样想着,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而且瞬间根深蒂固。
它成功地打动了韶泠。
韶泠缓缓张开紧闭着的檀口,许些微小的气泡从染上淡淡冷意的樱唇间浮起。
随着腹中的空气排出,她轻轻抬起了微薄的眼睑,长而美丽的睫毛在水中晃动着。
模糊之间,她看到的是似乎充斥着整片空间的赤芒,和在炽光中渐渐靠近的韶熠格外柔和的脸。
他轻薄的唇瓣间带着一种迷离的柔润和令人沉沦的诱惑。
然后,在心脏将要负荷爆炸时,韶泠失去了意识……
沵落睁开了眼睛,在她按下那个凸起之后,她似乎就睡着了,这让她有些……
等等,这里是——
玉蚕织成的昂贵床被轻柔地浮在身上,传来舒服的温暖,身下软硬适度的海兽皮制成的床垫让她有些怀念。
从落地窗透进房间的光清冷地刺激着初醒的意识。
一支永盛不衰的华莎笔直地插在高雅的木质花瓶之中,幽幽的清香缓缓飘荡着。
——是我的卧室?!
“沵落,吃早饭了。”
门外,一道软糯成熟的女声传入耳畔。
沵落打了个激灵,这是母亲的声音,听了十六年,不会有错。
“知道了!”
下意识地应了一句,沵落挠了挠有些散乱的头发。
身上穿的是上好丝绸制成的睡袍,没有一丝褶皱,也没有一丁点水渍。
她细细地大量着周围熟悉的一切,这是她亲手布置的。
座椅的摆放位置,落地窗的视野,书架的高低,这都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毫厘偏差。
“所以……”
沵落穿上细致的上衣,柔软修身的长裤是那么合身。
“那是梦吗……”
她喃喃自语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推开房门,灼热的光恍惚了她的视野。
炽白一片。
韶泠睁开了眼睛,待适应了光之后,她有些茫然地坐到床边。
看着倚在床头的白色长剑,纯白的剑鞘上被翠绿勾勒出玄奥自然的圣炼铭文,浑然一体,仿佛自然天成。
那是母亲的剑。
韶泠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冷,面前的空气似乎没冻结,时间不敢流逝,空间无法稳定,裂骨的冷意摧毁了它们。
她站了起来,丝毫不在乎身上轻薄的素雅睡袍,卧起母亲的佩剑走出房间。
然后她看见了静静坐在华莎树前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和违和的狐笑。
长剑在眨眼间出鞘,一道雪亮的弧光分割了世界,锐利但不逼人的剑尖直指那个身影。
“你是谁。”
“你猜。”那个身影笑着。
“他永远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我是韶熠,你哥哥。”
韶泠没有再说话了,手中的剑会替她说出一切。
一道窈窕的虚影掠过庭院,如残月般轻薄锐利的雪白弧线丝丝亮起,似要斩破空气碎裂空间。
韶泠真的有些怒了。
“好吧好吧……想不到现在的小家伙这么机敏。”
那个身影笑着向后躲着,“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这么看出来的。”
“你不是他,所以我能看出来。”
碎金裂纹反射状地扩散在韶泠的眸子之中,君王般浩瀚威势出她娇弱的身躯之中缓缓升起,压迫着整片空间。
冰冷、霸道、残酷,以及……暴戾。
“嘁!有意思有意思有意思……我开始好奇,韶熠是个什么人了。”
“我说给你听啊……”
韶泠的声音此时是那么柔和,仿佛丝绸般包裹住耳朵。
但她的眼神与手中之剑挥出的道道弧光却杀气四溢。
庭院中升起了一轮残月,洁白如雪。
韶熠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面上的狐笑如冰雪般消融着。
彻底的“无”渐渐显露。
“我没时间陪你玩,所以……”
韶熠的脑袋缓缓歪斜着,有些崩坏的黑色笑容掩盖了“无”。
缕缕骨白色的细线从他的眼角和嘴角从流出,如同活物般布满了他的脸。
一副如骸骨般苍白的面具出现了,月牙似的空洞笑眼和几乎裂至耳根的弧线,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诡谲。
“再见。”
再次发出的声音,已经不似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