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馨香轻轻地打在肌肤传来淡淡的温度,韶泠努力平息着鹿跃着的心脏。
不自觉急促的呼吸也渐渐缓和,她悄悄地打量着韶熠近在咫尺的侧脸,那双美丽的眸子轻轻闪动着。
就好似一个好奇的孩子。
她不想让韶熠知道她醒了。
韶熠的侧脸看不出任何表情,那一直戴着面上的狐笑似乎也仅仅勾起就不再扩散。
但这样就好了,这样的他前所未有的宁静。
柔和的线条勾勒出完美清秀的脸庞,在四周墙壁青砖散发出的淡淡荧光的照耀之中,映出一种奇异的柔软。
瑰丽而诱人。
韶泠第一次发现韶熠的睫毛很长,也很浓,如黑羽般随着眼睑的开合在空气之中微微起伏着。
可他的眸子脱离了视线,看不清,就像隐藏在一层薄薄的但却化不开的迷雾之中。
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呢……
韶泠默默地想,似乎从韶熠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没看清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很听自己的话,乖巧得像只小狗,他会毫无怨言地完成自己交代的所有事,宽容得像位坠入人间的圣者,他会戴上无数种不同的表情逗自己开心,坚持得就像挂在悬崖边上的松树,他会静静地呆着她身旁,温柔得像清晨的太阳……
可有时候他又是另一个人。
但每晚收剑归鞘入房后,他总会孑然一人孤坐在华莎树下,背对着房屋,寂寥得就像沙漠中央那株遗世独立的花。
他总会无意识地看着某个角落,那时候的他似乎跑到了另一个世界,忧郁地看着那个世界中的事物,自私得像一个不合群的孩子。
他总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自己笑,自己哭,自己怒,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面上瞬间绽放又瞬间凋谢,可却感受不到丝毫生动。
荒芜得像天空花园之中,那颗自言自语的唯一的枯黄的树……
在自己面前,他从不把另一面流露点滴,总是在自己离去后才小心翼翼地撕开那层熟悉的伪装。
就像一个不愿伤害别人的任性的孩子……
伤害谁……
韶泠心中蓦然一抽,她静静地看着韶熠宁静的侧脸,她突然好想紧紧抱住身前的少年告诉他自己可以替他承受一切。
一切孤寂,一切哀伤,一切荒芜,一切痛苦,一切不愿面对之物。
告诉他妹妹已经长大已经很强已经可以照顾他,告诉他不要总是把什么事都往身上压、不要总是把自己的所有喜好厌恶都记下来、不要总是像宠物一样信任自己……
可她说不出,因为悲伤阻塞了喉咙因为她还无法承担因为心疼到无法呼吸……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对他这样说,好想保护他,好想照顾他,好想抱紧他好想……
紧紧咬住下唇,哪怕溢出丝丝鲜血也不在乎,尽力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涌出,急促哽咽的呼吸出琼鼻中呼出。
不想让他察觉……就算不呼吸也无妨……
身体下意识前倾,螺首也轻轻地偏侧紧紧贴着他的侧脸,感受着从脸颊传来的淡淡温度。
韶泠渐渐平静下来。
心中难以磨灭的冲动被狠狠压在心底,缓缓张开眼眸,一滴泪水慢慢从眼角滑落。
在微光的映衬下,里面充满了纯净的晶莹色彩。
舔去下唇溢出的丝丝血迹,悄悄嗅着韶熠身上淡淡的清香。她收去了心中所有的情绪,只留下一片平静。
韶熠身上有一股浅浅的幽香,丝丝缕缕地萦绕着,宁静而又寂寥。
比华莎还要轻柔,洗涤心灵般的纯粹,在这样安静的空间中,这股幽香愈发清晰,也愈发无暇。
如罂粟般诱人沉沦,却又如雪莲般纯净圣洁。
不由得想让它染上自己的气味。
韶泠的身子贴得更紧了,螺首也渐渐下垂,低入韶熠修长向脖颈深处。
她贪婪地嗅着,也想让自己的气味融入他的清香之中。
前面依旧是一片微亮,仿佛看不到尽头,只是不远处的青砖发生了许些变化。颜色似乎更深了,砖块也更大了,或许……
那里就是出口!
“沵落抓紧。”韶熠提醒了沵落一句,他要加速了。
“嗯。”
“韶泠……”
一丝轻柔的声音缭绕在韶泠耳边,她蓦然一惊,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醒了……
双臂随即紧紧搂住韶熠的脖颈,她仍然低着头,放肆地嗅着韶熠身上的幽香。
韶熠没有阻止韶泠,全身的力量喷薄而出转换为爆发力。速度猛然提升到极致,拽得身后的沵落一个踉跄。
韶泠抱得更紧了。
周围仿佛亘古不变的青砖飞快地略过,甚至化成了一道道青色的光流擦过身边。
两道身躯极速穿过流动了空气,在其中卷起层层风旋。
韶熠察觉到沵落跟得很勉强,拉住自己衣角的手指已经移到了角尖。他放慢了许些速度,但还是在着寂静的隧道之中划过两道残影。
短短十几秒,他们就已经来到青砖开始发生变化的地方。
前方那是的确是出口,似乎是通向另一个巨大房间的出口——到这里的隧道高度已经无法一眼看到顶了。
“韶熠……让我缓缓……呼……”
沵落松开了拉住韶熠衣角的手,气喘吁吁地搀扶着身边的墙壁。韶熠缓缓蹲下,可韶泠依旧死死抱着,韶熠没有催促,他的目光看向出口外那片更广阔的空间。
片刻之后,韶熠蓦然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被吸取后的凉意,而后韶泠才松开紧紧抱着他的双臂落于地上。
少女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冰冷。
待沵落短暂休息后,三人才一齐穿过出口。
这是一个巨大的大厅,高耸的天花板隐没在上方的阴影之中。
大厅中央,站着几个人影。
他们听到韶熠三人的脚步声后利落地转过身来,四周青色的墙壁散发出的荧光愈发璀璨,但也仅仅照亮了大厅的下半部分。
韶熠没有说话,韶泠如影随形着,只有沵落有许些不安,但她依旧装作底气十足的模样。
大厅中央的地板上刻印着无数交织缠绕在一起的圣炼铭文,它们密密麻麻地构建出一个奇异的庞大的图案。
不过却很有规律,而且边角外围组成的圣炼铭文很粗浅,任何一个圣炼者都能通过这些铭文看出个复杂的图案有什么用。
这个巨大的玄奥的图案周围站立着四个人影,他们谨慎地距离这个图案两米远,可他们看起来不是一伙,因为他们都在防范着自己周围的人,每个人与其他人的距离都不相同。
那是他们攻击和逃跑的最佳范围。
看来没有乌合之众。
韶熠眯了眯眼,他带着韶泠和沵落站到了图案的一个角落里,默默地打量着其他四个人影。
墙壁亮起的淡淡微光帮助他看清了他们的轮廓和样貌 。
灰白的碎发有些稀疏,眉毛漆黑而且笔直有力,脸庞的轮廓十分平凡,但他的灰暗眸子之中似乎蕴藏着某种欲望——杀戮的欲望。
他的双手修长手指白皙,它们不安分地活动着。大腿两旁紧紧束缚着两柄短刀或是匕首,腰间好像也有两柄。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与韶熠同岁——十六岁。
在他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位少女,银色的长发肆意地垂落在她的身后,脸蛋的形状十分完美,柳眉纤细婉转,唇瓣轻薄紧抿着,蓝色的眸子里流淌着某种忧郁。
她的身上穿着一套工整的礼服,落及脚踝的裙摆素白淡雅,微微摇晃着。这很奇怪,谁会穿着礼服出来冒险呢?
除非这套礼服就是她的武器,或是礼服之中,就隐藏着武器。
在这个少女的对面,是一个十分硕壮的青年,他的肌肉块块凸起,散发着磅礴的力量感。他的头发寸寸竖起,眼神锐利刚毅,眉头紧皱着,紧盯着面前的巨大图案。
他穿着一件十分贴身的黑色战斗服,下裤有些宽大。他抱着双臂,但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双手上戴着一副拳套,黑色不反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他身边三米处是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他全身包裹在一件暗色的长袍之中整个人仿佛融入阴影,长袍末端悬挂着几个菱角。
它们微微摇曳着,似乎很锋利,在光的照耀下,上面不时会掠过一层诡异的光泽。
他的面孔深深掩藏在一副铁制的面具之后,只露出了一双青色的眸子,这种颜色的眸子带来一种蛇般的冰冷,他似乎在观察着面前的图案,也似乎在观察着四周的潜在敌人或者盟友。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着。
“各位!”
那个硕壮的青年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响亮,也很刺耳。
“既然我们都来到了这里,那有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遗迹。”
瘦小的身影晃了晃长袍,尾端的菱形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他的声音。
“……”
“……”
没有人说话,因为他还没有说完。
“这是个巨大的传送阵法,可我看不出这是把传送我们,还是传送其它东西。”
“邪兽?”少女皱了皱细长的柳眉,她的礼服很精致。
“不一定……”
“但很有可能——”
“怎么出去?”
少年出声打断了青年的话,他的声音很清冷,听不出感情,青年有些眯了眯眼,没有再开口。
“不知道……”
“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
“哼。”
少年冷哼一声,随即沉寂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介绍一下自己吗?各位?”
青年的语调十分轻快,他抛砖引玉。
“比斯·沃特,我的名字。”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是像我们一样知道这是遗迹,所以主动进来的。
韶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