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找到了突破点,但这样的攻击想要杀死一头三度邪兽无异于天方夜谭。
韶熠不抱希望,可足以逼退它。
猞猁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想要挡住这次刺击,它必须得撤掉面前的风墙。
带来那股挥之不去的危机感不止是这柄漆黑的短枪。
还有韶熠整个人。
这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上……不,是被整个狼群盯上。
你或许可以战胜一头狼,可你必定会被狼群吞噬殆尽。
锐利的枪刃刺破空气笔直扎下地面。
猞猁就在这时发动了进攻。
锐利的风芒包裹住它的爪子,攻击距离瞬间延长了数倍。
利爪突刺掀起的疾风拂动了韶熠额前的黑发。
猞猁咧开血口,尖锐的咆哮在他耳边炸响。
短枪彻底扎入地面,韶熠侧身。
风芒连同利爪一齐刮蹭过坚硬的枪杆,发出比野兽嘶吼还要刺耳的尖锐声响。
猞猁与韶熠擦枪而过,但韶熠的腹部却溢出丝丝鲜血。
柔滑的布料被切割出一条条的裂痕。
这头猞猁周身竟然缭绕着无数锋利的细小风刃,它浑身都是杀人利器。
于是韶熠拔枪,挑向刚刚转身的猞猁。
漆黑的短枪带起弧线,却诡异地遇到一股前冲的阻力。
那是猞猁的风刃,还未转身,它就发起了进攻。
风刃被挑散,短枪的力道也被消磨殆尽,但着并不代表韶熠无功而返。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凯若特狼首增加了短枪的重量。枪尾用来平衡,也是足以砸碎头颅的硬铁。
韶熠悍然发力,猛然砸下的枪首甚至带起阵阵风声。
这一击猞猁没法躲开,退后会被枪刃砍开头颅,左右移动短枪横扫也能击中目标,就算是向前枪杆也能砸碎脑袋。
——只能硬抗。
风旋转凝聚,形成的屏障牢牢护住猞猁的头顶,上升的阻力缓解着枪首的力道。
猞猁在此时发动了进攻。
没有人比野兽更懂得何时该攻击,天生的掠食者们脑子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
——在杀死猎物这方面。
包裹着疾风的利爪虽然伤不到韶熠,可随之而来的迅猛风刃却让韶熠必须得调整位置。
无论何时都不能放开手中的武器,那等于放弃生命。
原本阻挡枪首砸下的风障此刻却成了短枪的枪托,手移至枪尾。
韶熠的身形转动,以毫厘之差蹭过疾驰而来的风刃。
一缕腾起的黑发被利刃切断,徐徐落下。
手微微上移,旋转的身形顺势带起被风障托着的短枪,斜斜地削向猞猁的脑袋。
修长的短枪在距离上占绝对优势,韶熠精确地掌控了短枪的长度,不让它扫在林立的树木上。
猞猁耳尖一动,顿时撤去所有防御向一旁跳去。
削下的短枪最终只荡起几片败叶。
韶熠却趁势欺身而上,眼眸之中利芒闪烁,手中短枪刺出,枪尖绽开暗莲朵朵。
“叮——叮——叮——”
轻微的嗡鸣从短枪的枪尖上隐隐传出。
影刃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在进攻,而是在防御猞猁疾驰而来的风刃。
但影刃下一刻发现自己又错了,如果仅仅是抵挡猞猁的攻击他完全不用攻击得如此之快。
——他还在压制猞猁,遏制它的行动。
这让它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两把利刃。
这个动作却让浑身的伤口微微撕裂,伤口带来的疼痛让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救了自己的……人类所展现出的攻势让它有些不安。
这是彻彻底底的杀戮技巧。
每一次进攻都是向着致命之处刺去,防不住就只有死。
他会给你退路,可你一旦退了,就掉入了永远爬不出的陷阱。
——区别只在于早一步死和晚一步死而已。
如果是自己与这个人类搏杀,在不运用任何力量只靠技巧的情况下,那不过十多招,自己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没有任何余地,与他比起来自己的杀戮方法和野兽无异。
若是能拥有他的技巧,那自己面对三度影豹时也不会如此狼狈吧……
“帮忙。”
韶熠开口,语调淡然冷漠。
影刃唇角扯出一道苦涩的弧线。
一直戴着的兽颅碎成几块,它已经看到了。为了得到这颗头颅它可流了不少血。
“怎么……帮……”
身上的伤势对于影刃来说不算太重。
只是失血过多让它有些虚弱罢了,再加上强行让影豹附体。
这使得影豹的灵魂临近破碎,而它自己的灵魂也不好受。
不过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它也不打算拒绝。
现在不打算拒绝。
“会什么?”
“刀。”
影刃移开手臂露出束在腰间一长一短两柄刀。
“砍它。”
韶熠压制着猞猁,他有些累了。
“砍……哪儿?”
“还用……”
韶熠依旧带笑,手却在微微颤抖,可这头猞猁看起来还有些游刃有余。
“……我教?”
影刃忽然觉得和他说话很舒服,干净利落、整洁明了。
——就像它的刀。
它撑着树干缓缓站了起来。浑身的伤痛让它微微呲牙。
一股极其锐利,但却虚弱的气势从它身上升起。
瑰丽的紫罗兰色的眸子瞬间变为诡异的鸦瞳。
然后,影刃猛然化作一道虚影,悄无声息地逼近准备打消耗战的猞猁。
它腰间的短刀悄然出鞘,带出一抹锋利的黯淡。
影刃的身体现在太虚弱了,必须依靠夜鸦来暂时恢复行动能力。因为灵魂受损,兽灵附体的时间也维持不了多久。
不过……一刀,足矣。
猞猁猛然感觉到自己尾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痛得它嚎叫而出。
它根本没想到身后还有人会发起攻击。
——这样迅猛的攻击。
它把几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韶熠身上。
影刃的刀快得瞬息即逝。
疼痛是在影刃力竭倒下后才如泉涌般冲向脑海。
股后的痛楚让猞猁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
血液喷涌而出,与生俱来的感知瞬间消失不见,诡异而不详的尾部断裂落地。
惨白的尾椎骨清晰可见。
影刃皱着眉毛挪动着虚弱的身体,远离那两条涌血微微扭动的尾巴。
脑中的疼痛几乎冲散那占据灵魂的混沌,猞猁在恍惚之中,面前无隙的风障消散了。
韶熠掣枪回身,他知道猞猁会在下一瞬回过神来,同时对面前的他发动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在那样的攻势之中他绝无生存的可能。
韶熠滑步向前,身躯猛然钻入猞猁身下,左手一抹腰间,一道煞白出现在手掌之中。
力量汇聚,他把狼牙狠狠砸入猞猁的喉咙之中。
锋利的狼牙完全没入血肉,汩汩鲜血沿着缝隙流出。
“嗬嗬……”
怪异嘶哑的声音出猞猁的喉咙之中散出。
韶熠在捅入狼牙的那一霎,就已经一脚把它巨大的身体踢出一米开外。
紧接着风暴般的迅疾风刃就在猞猁周身瞬间炸开。
无形的疾风吹散了缭绕的黑雾,周围鬼爪般的枯枝皆被斩断,翻转落下。
在把猞猁踢飞的刹那,韶熠就已经手脚并用,快速爬向不远处躺着的影刃。
速度之快,甚至在影刃一愣神的功夫就把它拖到了一棵还算粗壮的怪树后。
随后,削骨剖肉的猛烈风暴席卷了这片空间。
无数碎叶残枝翻飞落下,树干之上被烙印上无数纵横交错的深刻切痕。
韶熠把影刃拖到怀中,他倚在身后的树干上。
影刃倚着他。
“咔咔……咚咚……”
风刃切割之声不绝于耳,但影刃却觉得出奇得安静。
它缩起双腿,乖巧地蜷在韶熠怀里。
韶熠皱了皱鼻子,他嗅到怀前这个堕落者……影刃身上有股奇异的清香,蛛丝般缠绕在鼻前。
清幽,而又诡异。
“迷蝶花?”
韶熠撇开脑袋,这种香气闻久了有致幻效果。
“很少有人闻出这股香气是迷蝶花……”
影刃把脑袋搭在手臂上,听着风暴肆虐的声音。
“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为什么要救我……你……是人类吧?”
“这样的伤势对一个堕落者来说不算太重,如果你痊愈了,会是很大的助力。”
“……七天后,你真的给我解药吗?”
“我觉得你等不到七天后。”
“……”
影刃没有说话,它确实忍受不了生命被人掌控的感觉。
只要伤势微微好转,它绝对会杀死这个人类从他身上自己找到解药。
赤烈蛇的咧毒发作时能瞬息之间置人于死地,没有丝毫缓解的方法,也没有任何续命的方法。
——至少影刃不知道。
静默被风刃切得粉碎。
片刻之后,风暴戛然而止。
只有残枝碎叶洋洋洒洒地飘下,其中夹杂着一声轻微的沉闷声响。
猞猁死了。
韶熠站起来,看着影刃思索。
影刃仰头也看着他,眼瞳瑰丽。
想了想,韶熠还是背起了影刃。
黑雾漫天,树枝遮穹,这让韶熠没法判断出时间。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恒古不变的,他所能做的,就是一直走一直走……
一直走……
不过树林之中隐约光点的渐渐消失提醒着韶熠——该找个地方过夜了。
影刃苍白而又精致的脸上染上许些淡淡的红晕。
身前这个人类身上竟然有股宁静的幽香。
它一直认为只有女性身上才会有与生俱来的体香。
这股幽香让它想起了母亲瓶中那枝不败的雪莲花,以及父亲屋后那一坛绽放的曼陀罗。
圣洁静谧,而又妖冶诱人。
影刃的头微微垂下。
它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人类的名字。
“你……叫什么?”
影刃的声音有些低沉,不过依旧略带沙哑。
“韶熠·古伊尔。”
韶熠左顾右盼,背着它,拎着枪小心翼翼地走在黑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