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潮战列舰的舰艏在探照灯的光柱之下缓缓沉入海面，留下一道漩涡之时，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终于落下了帷幕。海面上再无一艘敌舰，只有宁云脚下的这艘巨舰在缓缓减速，向东驶去。
拉莱耶号的主推进器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严重过载，此刻终于无法承受高强度运行带来的压力，在一阵乒乒乓乓的震颤中停止了工作，仅有两台磁流体推进器还能勉强工作，维持着舰体以极低的速度航行，不至于失去动力，任人宰割。
再三确定周边海域没有残余的黑潮战舰后，宁云松了一口气，强忍着大脑传来的胀痛感回到舰长座前坐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开始试着恢复刚刚过度消耗的精力。
由于几乎没怎么进行过同调，宁云并不能像许夜北一样较为轻松的控制纳米机群进而操纵整艘战舰。刚刚二十分钟不到的短暂战斗对他来说如同忙碌了一整天一般劳累。
“……哥哥？”
许夜北的声音从身旁的座椅上传来。宁云睁开眼扭头看去，少女正悠悠醒转，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迷茫，似乎还没有从刚刚她所承受的巨大冲击中走出。
“小北，”宁云伸出手将少女从座椅上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好点了吗？”
“……”
少女看着他，摇了摇头。片刻之后，她渐渐恢复了清醒，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宁云脸上还未痊愈的伤痕。
“疼吗？”
“没事，”宁云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刺痛感，神色不变地说道，“倒是你，刚刚的冲击伤到你了吗？”
“我还好，”许夜北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顺发高压电流过载了操作端，我断开得及时，只是受了一点冲击。”
“嗯。”
舰桥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破碎的舷窗外传来的海浪拍打舰体的声音。
许久，宁云伸出手将少女紧紧地抱在怀里。许夜北愣了一下，蜷起身子靠在宁云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从他的身体里传来的温暖。
“对不起，哥哥，”少女有些发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我又搞砸了。”
“不怪你，”用下颌轻轻抵住少女的头顶，宁云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后背，“这次是特殊情况，黑潮的强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大，被重创情有可原。”
少女没有说话，向他的怀里拱了拱，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哥哥，击中舰体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电浆弹，也就是以某种流体作为基体的等离子团。那东西在击中我们的一瞬间释放了大量的电能，避雷针和地线没能将所有超压电流转移，有相当大的一部分电流进入了舰体内部，主供电线路就是因为这个过载烧毁的。”
“你当时应该是和中央计算机连接的，过载的一瞬间计算机的过载继电器断开了供电，保住了机房，但反馈回的巨量数据让你的大脑宕机了，你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昏过去的。”
宁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遍布整个舰桥的破损屏幕，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谢天谢地你的纳米化改造进程已经很高了，哪怕是大脑宕机的情况下身体也能自行维持一部分机能，要不然刚刚的状况就会要了你的命。”
“可是这样一来，我越来越不像个人类了。”
少女这样说着，情绪有些失落。
“从和机群共生的那一天起，你我就不能再被称之为人了，”宁云叹了口气，对少女说道，“我们都是被大洋虏获的幽灵，只有在大洋里才能生存。”
“或许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黑潮被消灭，又或者和拉莱耶号一起被击沉，坠入冰冷的海渊。”
“那我们能上天堂吗？”
许夜北抬起头看着宁云，目光中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希冀。
宁云叹了口气，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傻孩子，”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我们早就被这个该死的世界扔进了深渊。”
……
四个小时后，拉莱耶在近乎无动力的状态下越过了撒丁岛南侧，到达了地中海的中部。
虽然舰桥里的所有输出设备和主桅上的搜索雷达都已经报废，但是许夜北仍然能够通过与舰载计算机直连获取数据并处理成有用的信息。通过后部桅杆上备用搜索雷达传回的数据，拉莱耶号仍然能够维持正常的对海警戒状态，不至于陷入两眼一抹黑的被动境地。
“哥哥，我们的前方，45000m的地方有四艘战舰正向我们驶来，从雷达馈波强度上看都是战列舰级。”
宁云怀中的许夜北突然抬起头，看着宁云有些紧张地说道。
“发送敌我识别信息，主炮组做好攻击准备，激活导弹发射井，反舰导弹开始通电预热。”
“是。”
许夜北闭上眼睛，控制着IFF（敌我识别装置）的天线向四艘战列舰发送着识别信息。与此同时，舰体前部的两座炮塔开始进行弹药填装，炮管电容也开始充能，随时准备对四艘战列舰发动打击。
“哥哥，是帕琪娜基地的驻守舰队，”许夜北睁开眼，语气中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们接收到了预警机传回的战斗信号，赶过来对我们进行援助了。”
宁云看着窗外漆黑的海面，在水平线尽头之下的海面上，有四艘战列舰正全速驶来，想要对远方的来客进行力所能及的帮助。
“发送信息，对他们的援助表示感谢，”宁云思考了一下，对许夜北说道，“告诉他们我们的动力系统即将停摆，希望他们能对本舰进行拖曳，并告知帕琪娜基地准备二十万吨级的船坞，以便对本舰进行修理。”
“是。”
半个多小时后，四艘战列舰出现在宁云的视野之中。领头的战列舰向拉莱耶号打出一段灯语，宁云眯起眼睛解读起来。
“V…E…N…E…T…O……”
“是维内托号，帕琪娜海军基地最大最快的战列舰，”许夜北调取着舰内数据库的资料，“如果没搞错的话，其余几艘战舰应该分别是利托里奥号、罗马号和帝国号，四艘维内托级都来支援我们了。”
“发送灯光信号，准备进行接舷拖曳作业。”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