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之战后又经过了五年。
万理亚已有十七岁,而她也终于达到了那梦一般的SSS级——天灾级。
“剑圣”与“贤者”也已相继出现,加入了队伍。
万理亚在距离魔王城几千米外驻军的营地中行走着,而看到她的人族士兵们都会立刻畏惧地避开。
努力地无视他们的反应,万理亚加快步伐,走入了营地中央的大帐蓬中,那是分配给勇者队伍的附带隔间的豪华帐篷——无论如何,在明面上,教会都必须以勇者队伍为第一。
帐篷里的人们正在争吵,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为什么达路维亚不和万理亚一起参与魔王讨伐!明明对付‘暗鬼’和‘魔眼’有我和凯迪伦就够了!”
就像象征着珂蜜艾的怒气,她的头发由于能力的影响变成了赤红色。
而与她争吵的事刚成为“贤者”、S级的达路维亚·梵·卡斯兰特,教皇的儿子。
“凯、凯迪伦也刚达到SS级,直接去和‘暗鬼’对抗肯定有危险,所、所以我是去帮他!”
达路维亚紧张地擦去淡金色头发下的汗珠,怯懦的他连与珂蜜艾对视都做不到。
——这家伙……太胆小。
万理亚在心中对当代贤者的评价再次下降了一个等级。
因为黑龙的死亡,人族以勇者为中心的战力的增强,在人魔之争中人族开始占据优势,不断夺回失去的城镇,而且如今更是开始反过来进攻魔族,并一步步深入,直至现在兵临魔王城,人魔的决战也即将到来。
在对决战的预想中,原本就不需要剑圣凯迪伦和圣女珂蜜艾打倒暗鬼和魔眼,只要能坚持到万理亚将魔王讨伐、赶来相助就行了,虽然能不能顺利讨伐魔王还是未知数,但也正是为了增加胜率,珂蜜艾才打算将达路维亚安排到讨伐战中,因为就算他连SS级都不到,但女神授予的能力“幸运”也可以让他起到不小的作用。
然而,因为对相当于会自行移动的天灾的魔王和万理亚的恐惧,他根本不想参与这场人魔的最终对决。
——开、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和这种怪物待在一起!
达路维亚拼命地找着借口,他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想法。
“而且,魔王种和勇者之卵的碰撞是神圣的!是宿命,不能有其他人干涉!这可是女神大人的圣典中记录的!”
珂蜜艾紧咬着牙。
——我才不管什么女神、圣典,只有万理亚,绝对不能让她遇到危险!
她回想起了万理亚每次训练、战斗后的惨状,心痛令她的眉毛扭曲。
“为什么必须要遵从圣典!万一万理亚失败了,那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达路维亚后退了一步,而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凯迪伦·加尔·索摩开口了。
作为“剑圣”、灾厄级的强者,他却并不给人以凌厉的感觉,相反,他的眼神非常温柔,又不缺少向往正义的坚毅。
然而,凯迪伦向万理亚投去了蔑视的视线,自从得知万理亚杀害同族的俘虏后,他便开始厌恶起万理亚,而他的眼神让万理亚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微微低垂下眼睑。
“珂蜜艾小姐,刚才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再教会的人面前说,不管怎样,女神都是实际存在的,大多数的人都是她的信徒。”
凯迪伦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向珂蜜艾告诫。
“另外,因为勇者之卵和圣剑、魔……都是女神授予的,所以依在下之见,的确应该依照圣典,让勇者……大人单独与魔王对抗,您觉得呢?”
凯迪伦询问起万理亚,但他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恶意像针一样刺着万理亚的心。
“我……无所谓……”
“万理亚!”
她没再参与几个人的对话,略微低着头,走入了自己的隔间。
但珂蜜艾很快就跟了上来,然后设置了一个“隔音”的魔术。
“为什么要说‘无所谓’!魔王可是真的有可能杀掉你的!”
珂蜜艾跺着脚,她这次头发的赤色维持时间特别长。
万理亚把银歌靠在床边,也将魔剑牺牲和它靠在一起。
“不知道……”
有些疲惫地坐在床上,她迷茫地望着闪烁着微光的两把剑。
“只是感觉……稍微……有点累了……”
深深低垂下头,少女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了那时的至今仍经常在梦中惊醒她的、人们的话。
——大姐姐……好疼……能帮我把……钩子……**吗……
——啊啊啊啊啊啊——那些魔鬼!为什么不让我死!
——呜、呕哇——你……你知道他们让我吃了什么吗?呕——我的女儿!我吃了……呕啊啊——
——啊哈哈哈——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有人被吃了!呜哈哈哈哈——我的孩子被吃了!在我眼前,从脚慢慢地,然后到头哈哈哈哈哈——好开心!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孩子被吃了我好开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当十二岁的万理亚歼灭魔族军,依次打开牢门放出俘虏时,她在地牢最深处的那件囚房里看到了那些惨不忍睹的景象。
排泄物、烧焦肉的臭味,血的腥味,还有一些药物发出的恶心的气味令她呕吐,满是血的桌上还摆放着小刀、钳子、注射器等拷问的工具,而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
满地的碎肉和堆积的白骨。
被整齐折叠的什么的皮。
被拆解、分类的器官。
被啃食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和——
难以想象曾经是人的“人”和“物体”。
他(它)们痛苦着、傻笑着、呆愣着、惨叫着,精神已被痛苦磨损、崩溃。
最终,回应他们的愿望,万理亚用她的小手,她的剑,熄灭了他(它)们最后的生命之火。也包括初始时向她乞求的比她还小的那个男孩,因为他的肚子已经空了,还残留着牙印。
就像那副光景还在眼前,万理亚痛苦地闭上双眼,但那段记忆仍不断在脑中回放。
“不要、再想了——!!!”
头部突然受到了一记重击,万理亚栽倒在床上,惊愕地望着双眼被泪水湿润的珂蜜艾。
她扑过去,跨坐在万理亚身上,并压住万理亚的双手。
“叫我姐姐!快!”
“珂蜜……你做什么……”
“别管那些!我年龄比你大,所以、给我叫!”
虽然声音非常强硬,但珂蜜艾扭曲的神情让万理亚心中一颤。
“姐……姐姐……”
珂蜜艾笑了,用手抹了一下眼睛。
“对,我是姐姐,就算万理亚在出生时就没有了父母,你也还有家人,所以……”
一定要好好活着。
珂蜜艾环抱住睁大双眼的女孩,颤着声音在她的耳边低语。
“千万不要再觉得生活很累了,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我没有觉得……”
“不!你就有!”
珂蜜艾抬起头,然后用手用力地在万理亚脸上揉着。
“你知道你刚才是什么表情吗?”
“固(不),固兹道(不知道)……”
“噗!你当然不知道,不过……”
珂蜜艾笑着把万理亚的脸揉成各种形状。
“万理亚,不用一直为过去的事情痛苦哦,因为你并没有做错。”
“但……喀德伦(凯迪伦)……”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那个满脑子正义感的笨蛋,硬要把自己的审美观强加到别人身上,结果别人达不到他的审美就又擅自地厌恶别人,我就讨厌他这点。只要万理亚不愧于自己的心就够了。”
珂蜜艾的声音让万理亚感到心里有什么在崩塌掉,眼睛逐渐热了起来,不过还是没有哭出来,因为不想让最重视的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发色逐渐转蓝的少女还不愿从万理亚身上下来,但她身体的温热令万理亚感到安心。
——我……还不是孤身一人啊……
两个人相拥了一会。
“呐,万理亚,还是让达路维亚和你一起讨伐魔王吧,毕竟你的替死项链在和黑龙的战斗中用过了,现在已经没有可以在危急时保命的手段了。”
“恐怕,很难,他的性格太软弱……”
“哼嗯……虽说是这样……”
珂蜜艾紧紧皱着眉毛,努力思考着如何能增大万理亚的胜算。
万理亚以常人难以发现的弧度勾起了嘴角,然后用食指帮珂蜜艾揉展了她的双眉。
“我一个人可以的,有‘集束’和圣魔剑的话。”
“但是!……”
“而且,最好还是遵从女神大人的圣典吧,毕竟我们的力量都是她授予的。”
“哼——————————嗯……”
珂蜜艾将牙齿咬得紧紧的,眼睛也四处游荡,最后好像是死心了似的长长叹了一口。
“那好吧……虽然也想过魔王会让人参与讨伐战的可能,但不知道为什么历代的勇者和魔王的战斗都没有人参与……那,你要答应我,绝对要小心,如果觉得赢不了的话可一定要逃走。”
“嗯,我答应你。”
珂蜜艾放开了万理亚,然后和她一起坐在床上,伸出了小指。
“还有,要和我约定,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哦,两个人一起。”
“嗯。”
万理亚微微笑着,两人的小指勾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