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其实是一个有智慧,有思想的生物整合体。世界不可能完全按照规则冷漠地运作,差错和异常都是在所难免的。
原来运转的任何事情,哪怕只是一丁点的错误,都有可能催生新的异常。
这新的异常只需要一点点诱因,就会瞬间演变成可怕的威胁。
男性站在无人的草地上,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绽放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没想到还有再次回来的机会。那位尊贵的公主大人,是不是还在间隙里,偷偷地观察我们呢?可我——并不是你能观察的对象啊。这一回世界的异常,可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呢。”
男性身后掠过一丝微风,一个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成熟女性悄无声息地伫立在他身后,可他只是毫不在意地垂下手,并没有转过身来。
金色的女性脸庞依旧是看不清,可她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俏皮和从容。
“你该不会以为这就能躲得过我吧?间隙的老鼠?”
“我没有想着躲你,整个宇宙,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行星上一丝一毫的变动,都是瞒不过你的。因为你,就是整个宇宙的法则。那具身体,恐怕很快就到极限了吧。”
男人低下头来,合上了双眼,满脸都是怀念的寂寞神色。
他缓缓地说,“我比任何人都想念那个人,想念我的妹妹。然而,我的所有已经被夺走了,连自己也只能以这个姿态屈辱地活下去,没有人,没有任何机器能观测到我的存在,只为了,只是为了......”
金色的女性语气痛惜地提议道:“回来吧?你只要愿意回到我的身边,重新把你固定在原来的世界,甚至改写所有人类的记忆,我都可以做到——我不能坐视不管,间隙之人不应该被宇宙抛弃!”
“弦姬大人,不,是弦之主3号机,请你不要再干涉我了。我无福消受。”
“真的,不行?”
“请你回去吧,在你的身躯没有压垮世界之前,至少,留给我妹妹一个普通的世界。”
金色的女性遗憾地注视着男人,最后留下一声长叹,消失了。草地上连脚印都没有留下,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男人跪下来,轻轻抚摸着地面。
至少要留给妹妹一个可以安度一生的世界,不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扰了。
他神情柔和了许多,轻轻地念出那个无比珍贵,珍藏在心里无数次默念的名字。那是他唯一的牵挂,也是徘徊在间隙之中艰难地活下去的动力。
“羽黛,真想见你啊。”
当年那个小小的妹妹,脸容可爱肥嘟嘟的妹妹,如今也成长为一个温柔的女性,能代替爸妈照顾妹妹的、完美的姐姐了。时间过得真的很快。他回想起羽黛小小的手指,跌跌撞撞地嚷着哥哥跑过来的模样,笑容更加温和了。
不知道羽黛还记得他吗。
不,不会再记得了。
“大概,只会隐约记得还有个失踪的哥哥吧。但哥哥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对不起,羽黛。”他跪在草地上,紧紧捏住地上的草,可地上的草完全没有变化,还是跟他放上去之前一样。
他的表情也瞬间变了,他惊恐地望着自己的手指。
完了,要被这个世界排除出去了吗。
已经连抓一把草都做不到?
他的身体瞬间化作一阵微风消散在空中。
“哥哥,哥哥,你要去哪里?”
男性微笑着走向了光芒,小女孩的手却无法触碰到男性。男性回过头,温和地告诉她,“哥哥我啊,要去很远的地方哦,等我,羽黛。”
——哥哥不要走!
女性从噩梦中惊醒,一阵心悸,她喘着气打开了床头灯,空荡荡的房间,只有自己的床头灯陪伴着自己。她缓过气来,摸着自己的胸口,这才记起梦里的哥哥模样,越来越模糊了。
再次梦到哥哥了啊。但连爸妈都放弃找哥哥了,哥哥难道还会活着吗。
羽黛眼眶一下子湿润,她不由得低下头,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小声呜咽起来,“哥哥......”
我也很想念你,哥哥。明明羽鸢出生这件事,全家人还没来得及庆祝,就发生这种事情。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让哥哥去抱抱羽鸢,骄傲地告诉哥哥,自己也当姐姐呢。最后,连父母都放弃了搜索,包括父母在内所有人都认定她的哥哥已经死了,只有她坚持认为,哥哥还活在世界上。
好想见一见温柔的哥哥啊,只要再见一面就好。
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呢?
对于羽黛来说,思念真是一种煎熬的感情,这一夜,再度无梦。
第二天醒来,羽鸢和白枫露下楼吃早餐,发现羽黛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脸上满是疲惫。她出来拿食材,看到两人下楼,强打精神向她们问好。羽鸢打量着脸上写满了憔悴和疲惫的姐姐,问她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其实羽鸢怕是自己搞得姐姐没法睡觉——毕竟白枫露的动静太大了。白枫露也略带着愧疚,缩到了羽鸢身后。羽黛只是笑了笑,以“昨晚做了个噩梦而已”就搪塞过去了。
羽鸢知道姐姐的脾气,也没敢多问,乖乖地等姐姐做好今天的早餐。说起来,这段时间爸妈似乎又要出差好长一段时间了。家里又只剩下姐姐和自己,羽鸢无奈地叹气,坐在椅子上,顺便帮白枫露拉开旁边的椅子,白枫露悄悄探过身子,问羽鸢。
“我们昨晚声音太大了吗?”
“应该不是......姐姐,要不,你今天别去打工了,在家里休息一下吧?可能太累了?”
羽黛摇摇头,从厨房里端出包子和炒面,笑着说:“没事,不会妨碍工作的。”
但愿真的是这样。
羽鸢只好乖乖地接过盘子,起身去冰箱取出三瓶酸奶,忽然想起今天行动的事情,就小心地问:“对了,姐姐,我今天要带......小羽美去看看天景塔,可以吗?”
天景塔是她们所在的城市最高建筑物,兼具了电视塔和观光旅游景点功能的现代式白银色高塔,虽然看上去很是简单,可几乎有两百多米的高度,能把整个城市都收进眼底。因此,被高处吸引,想要俯瞰这座城市的游客,都会选择去天景塔好好看一看。也算是个不错的景点。
羽黛坐好,略带担忧地看着白枫露。
“光是你一个人带着小孩子去,真的没问题吗?要不我也跟着去?”
羽鸢大惊,万一姐姐去了,岂不是穿帮了?她们这一次去,是为了在这里寻找异常的啊。白枫露可不能在这种时候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羽鸢解释说:“没事的!姐姐,羽美她、她、她很乖,不需要多加费心啦!而且只是一个小孩子,我还是能照顾好的!”
“这样啊。”羽黛带着温和的笑容望向白枫露,“小羽美真的没问题吗?”
白枫露不停地点头,顺带往嘴里塞包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羽黛拿过酸奶,放在白枫露面前,吩咐道:“慢点吃,别噎着了,小心烫。”
那柔和的神情,羽鸢颇为怀念地注视着,姐姐以前也是这么温和地照顾自己,无微不至,甚至比妈妈还体贴。所以自小她就很黏姐姐了。
吃完早餐准备出门了,羽黛追出来,把自己偷偷藏的一点钱塞给了羽鸢,让羽鸢好好照顾白枫露。羽鸢感激地接下姐姐给的钱,领着白枫露走向了地铁站。
羽鸢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带过64号去天景塔呢。不过,64号也有好好地随身携带,那小小的银色骑士模型,还藏在自己的衣兜里面呢。
白枫露仰望着羽鸢,含着棒棒糖口齿不清地问:“你姐姐给乐(了)多勺(少)钱啊?”
羽鸢掂量了一下,“好像还不少?”
“呃......真是难得啊,我还以为羽黛姐要强迫检查我的包包。”白枫露宝贝似的捂住了随身的小包。现在可不能让羽黛发现她和羽鸢的异状啊。
总之还是先不要让羽黛姐担心比较好。
坐地铁也需要坐十来个站,因此一路上她们俩总是引来他人或好奇,或探询的目光——一个少女带着小女孩,怎么看还是非常惹眼的。白枫露倒是旁若无人地吃着糖,反正偶尔享受一两次这样的优待还不错,她已经习惯了。
现在还是上班早高峰,地铁站的人流还是很多的,不过还没到人挤人的程度。羽鸢在心里估算着可能到达的时间,同时,悄悄地问白枫露,可可欧特那边有没有消息。
白枫露思考了一小会,最后还是摇摇头。
可可欧特那边暂时没有消息。所以羽鸢放弃似的坐在位置上,用身体挡着白枫露,好让她们能顺利聊天。
公会的通讯技术部,可没有闲着。因为可可欧特没有留意到,自己把那两人传送到了奇怪的坐标上。现在所有人都慌了,特别是可可欧特。
“真是麻烦!”
“现在异常的是她们俩啊!”
斯卡特先生忙着四处奔走,安抚其他工作人员,“各位冷静,现在首先是削弱那个世界的影响,以及等可可欧特联系上她们,各位还是冷静下!”
“但是斯卡特先生,把她们唤回来没那么容易!”
“就是,会长给她们设定了三天的休假,在休假状态结束之前,我们可没有办法联系她们啊!更没有办法强制转移她们回到公会!”
紫色齐肩短发的“少女”那双机械的手臂可没有闲着,虽然长相秀气可爱,又留着这样的发型,可机械手臂却泛着冰冷的银色光泽,给人一种冷冰冰的美感。可可欧特正忙着敲击键盘,试图削弱她们俩对那个世界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