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会吓到自己的妹妹,所以他选择远远地看,他没有勇气去跟羽黛接触。虽然那只是虚假的世界,并不会影响他们原来的世界的人的认知。
他不敢干涉,即使只有不足一天的时间回去原来的世界的镜像,也小心翼翼犹如对待玻璃罩中的玫瑰花一样。他唯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并且,还因为他的选择,连累了自己的小妹妹。
事态的发展从他脱离了那个世界开始,就到了无法掌控的地步。原本他以为,只要他一个人接受这种后果就行了。然而羽鸢却成了记录员,接受了弦者诅咒,甚至变成以前的他的形态而不自知。
所以他很后悔,后悔到肠子都青了。可是有什么用?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彻底被间隙同化,几乎洗掉了除自己妹妹的所有记忆,差点连自己的存在都忘记了。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想帮助自己的小妹妹,至少在自己维持人形的时候帮助她,帮助她逃离这个虚假的世界,帮助她摆脱自己身上的异常。
不,她身上的异常,不就正是“跟间隙之人的联系”吗?
羽鸢已经热泪盈眶了,她木然地望着眼前的年轻男性。这已经不是重要的事实那么简单了。她头一回意识到,自己的身上谜团远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多。
“那么,哥哥,我......”
没等羽鸢问完,年轻男性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也等不及地牵起羽鸢的手臂,同时另一只手把另一样东西塞到羽鸢手里,牵着她的手转身就跑。
这是他被间隙吸收的信号!
已经来不及了,看来他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那些隐藏在灰袍中的人也纷纷跟着他们,年轻男性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也明白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他只能在即将被间隙吸收之前,把羽鸢送出去。
“哥哥!你就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被弦姬盯上吗?”
“我——看来已经来不及了!总之你先拿着那东西!这东西非常关键!”
年轻男性看了一眼身后的黑影,最后只得放弃告诉她。比起自己告诉她,还是让她亲自去问她们的奥兹大人会更合适。
羽鸢不明所以地带着跑,握着手上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所以只得四处张望,发现四周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她也大概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间隙要开始崩塌了。自己也要赶快离开这里。那些错位的景色融入了黑暗之中。
年轻男性也发现有一个黑袍人影跑到了自己身边,于是大声地问:“多尔克!!怎么办!无限通道呢?开启了吗!”
“这里最后一个无限通道,就剩一个入口了,其他都在崩塌。快点去!”那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夹杂着奇异的口音,语气却是特别虚渺的,羽鸢一下认出来,这就是那时候闯进家里的“间隙之人”!
等等,居然还有一个存有记忆的间隙之人吗?
察觉羽鸢正在以惊讶的神色注视着自己,那个灰袍人只是轻松地笑了笑,无视羽鸢那警戒的眼神,“别惊讶,我算是比较年轻的——只是开个玩笑,你冷静点。那一次没有恶意,因为是他的提议。对了,你只要离开这里,异常就会留在这里了,顺带恢复原来的弦者诅咒状态。”
听到了好消息,确实该高兴一番,可是多尔克这个名字......
羽鸢苦思冥想了好久,试图回忆起来,但是年轻男性的脚步加快了,她不得不把精力放在向前奔跑上。
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哦对,等等,终于捕捉到记忆细节的她大惊失色地叫出声:“老鸦魔女想要找的人,不就是你吗?!”
老鸦魔女不计任何代价和手段,都想跟间隙之人接触,不就是为了找到他?因为这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啊!
“老鸦魔女?难道是?”
这句话引起年轻男性的侧目,灰袍人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她竟然还活着吗?为什么她还想找到我?!”
“呃,我,她不是魔女吗?魔女活得长不是很正常?”
“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说她还在执着于找我.......”那灰袍人的语气既开心又无奈,他说完还是长长探出一口气,“不,我已经回不去了。她也不会再见到我了。”
进入间隙被同化的人,真的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吗。
羽鸢感到有点不甘心,明明去过那么多异世界都能顺利脱离,怎么到了间隙就不行呢!至少也要再努力一下!她一下甩开了年轻男性的手,大声地说:“不行!!你们不能在这里被遗弃,也不能被遗忘掉!我要带你们出去!”
要是能有办法呼唤弦姬的话,那么这里的空间法则也会被临时改写的吧?只要能固定住,间隙就能消失,而间隙之人就能重见天日。
灰袍人纷纷消融在光芒之中,年轻男性也移开了视线,身体变得渐渐透明,“已经晚了,间隙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不过,你还是能逃出去的,因为你不属于间隙。能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就算是在本不应该存在的虚假的世界见到自己的妹妹,甚至是远远看一眼羽黛,他也很满足了。至少在被彻底遗忘掉之前,确认自己的妹妹们还能平安地活着。
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很平静地接受这样的后果。
他们眼前几米处,一个不大的白色漩涡静静地转动着,在即将崩塌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显眼。年轻男性跟着灰袍人一起停下了脚步,默默给羽鸢让开了位置,羽鸢看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之前羽鸢无意间得知,间隙之人就是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同化中,彻底遗忘掉自我?失去他们原来的记忆,原来的名字,原来的身份,原来的一切,最后成为间隙的一部分,容纳新的废弃物。
他们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罪孽啊!
明明还有人牵挂着他们,还有人想着再见上他们一面!
羽鸢的拳头捏紧了,纠结着往漩涡那里走了几步,那个灰袍人也走上前把一样东西,塞到羽鸢的怀里。
“这是我们能留住的最后一点东西,这一回被间隙吞没了,就会彻底同化了。所以,请带回去吧,转交给我的母亲,告诉她,别再寻找间隙之人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非常伤感,年轻男性的眼神也黯淡下来。羽鸢抱紧了那两样东西,眼泪已经悄然滑落。
即使他们已经彻底消失,可是羽鸢还会记住他们,记住他们的存在,记住他们也曾经帮助过她。
“我不会忘记你们的!间隙之人。”
她几乎是吼出来般直接喊着。
“嗯,能有你一个人记住,我们也很满足了。”
“回去吧。羽鸢。永别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下,然后一起伸出手,推了一把羽鸢。羽鸢往后一摔,摔到了漩涡里,她看到间隙已经彻底被黑暗吞噬,再没有一丝踪迹。漩涡的另一头,已经永远地关闭了。
到后来,还是谁都没能带回来,谁都没有得救,只有她逃离了。
下一次恐怕不会再见到间隙之人了。
她擦了擦已经模糊的双眼,低下头才发现,那两件东西,一件是陶瓷的左小指套,另一件是已经停掉的、表面损坏的金属手表。是要我解决掉那个所谓的恶之深渊的真君吗?
可是给一只坏掉的手表似乎没有什么用?
下面刮上来的风还在呼呼作响,可气温骤然下降,同时湿冷阴暗的感觉也一起涌上来,如同掉入了万丈深渊般令人颤抖。
“似乎进入了那个恶之深渊?”
羽鸢睁开了双眼,可很快,她感觉到一阵下坠停止的感觉——呃,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被接住的感觉。被谁接住?这无人的异空间里面还有别人?
她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温和的女性的怀里。披散着金发的女性戴着硕大厚重的拳套,却镇定自若地抱住她。那女性身上的无袖女裙缀满了金丝和十字架,红色的衣裙带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好像是神父或者修女之类的。
神父?修女?为什么这里会有?
“你没事吗?为什么你会从上方掉下来?”“修女”诧异地问她。羽鸢挣扎着从修女的手臂上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女性。最后她勉强定住心神,说:“呃,我、我是羽鸢,魔王公会的记录员,刚才才从间隙逃离啦。倒是你们,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女性镇定地自我介绍:“因为我是为了消灭恶魔而接 受命令进入这里的,我是圣蕾西亚,你可以叫我红衣主教大人,或者圣女大人。”
圣女,圣女大人,红衣主教?!为什么会这么平常地出现在这里!
听到圣女的话,羽鸢的脸色瞬间凝固了,居然、居然是红衣主教?!眼前的女性这么大来头吗!可是女性依旧一脸平静,仿佛这只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要知道这里可是恶之深渊,一切都是未知数的可怕又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