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用那浑厚的中年声线质问影子,“你,就是打昏流体蛇骨的敌人吗?看上去似乎还没有那么强,女孩。”
维奥拉操纵着影子,用心灵感应,借着影子的口说着:“我并不是如此柔弱的人,神父。”
“我是魔王猎人位列顺六列,音雷盐桩,可以称呼我神父大人。毕竟那也是我侍奉的神,邪恶的家伙们。”神父的语气隐隐有点不屑。
神?
维奥拉不由得笑出声,“我的同伴里也有很多人是神,碰巧的是,我也算是神子,也是女武神。”
“哦——那头金发,你就是维奥拉·希格德莉法?那位钢铁女武神,是吗?”神父故作惊讶地说。
维奥拉的影子静静地点头算是回应。神父微微低头,“汝是操纵雷电,驰骋战场的女神之子,那么也应该明白,不应该站在邪恶的一方吧。”
想劝说我?
维奥拉愣了愣,随后摇头,说:“我只会站在我和诗嘉古尔认为的正确道路上。该不该走,应不应该走下去,这是我决定的事情,神父。你是侍奉神的仆人,也明白这一点吧。何况,我已经不是古代的女武神那么单纯的存在了。”
“哦?”
“我并非只为维护父神奥丁大人的荣光而生存,更要为了我身为女武神后代的生存价值而战斗。这些都是会长大人,以及那位大人赐给我的,无上的恩赐,并非邪恶的存在。”
她是挺直腰杆地说这些话的,她一向都很感激会长把她救回来,所以她可以为了公会做任何事情。大概在以正义使者的神父看来,她做的事情反而更加不可理喻吧。
羽鸢悄悄听着这些对话,屏住呼吸,等着维奥拉的回答。维奥拉会怎么回答呢?说起来,为什么居然是神父到达那里,难道虚伪镜面他不打算出手吗?虽然阿德妮娜猜测出现的是虚伪镜面来着。
“阿德妮娜,你觉得维奥拉她——她会怎么对付神父呢?”
是其他战斗员的话,羽鸢还没有那么担心,但是是维奥拉的话,他不紧张才怪。这个正直的女武神,假如发现对方也是维持正义的人,她下手肯定不会那么重。所以他问阿德妮娜到底怎么看。
阿德妮娜瞄了一眼羽鸢,反问:“你觉得呢?女武神的话,她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什么的,”羽鸢顿了顿,“如果是维奥拉的话,即使是敌人,也不一定会下手。因为本来我们就不是正义啊,她肯定会觉得自己理亏。”
“你错了,战场上就无所谓对错了。”阿德妮娜含笑,摇摇头,“战场上,只要是兵刃相向的人,就无所谓对错,只有生和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管是什么 战场,这都是一样的道理。就算正义邪恶已经划分得很清晰,但,这些并不是不能战斗的理由。”
“哎?”
羽鸢听得一脸茫然。
阿德妮娜带着惋惜的表情望向羽鸢,真不愧是温室的花朵啊,没怎么经历过战斗,更不用说残酷的战场了。
但战斗员们跟他们不一样的,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所有人都是在战场上以各种方式苟活下来的。他们本来就是活在战场的家伙,他们只能依赖战场活下来。因此,他们对于一种事情抱有这样的默契。
那就是,只要是对自己举起兵刃的,都是敌人。是敌人的话,就要尽力屠戮殆尽。
维奥拉也深知这一点。战场上是无所谓正义邪恶的,有的,只是残酷的你死我活。没有人会对敌人持有怜悯,硬要说的话,他们唯一的怜悯就是让敌人尽快了结生命,让他们早登极乐。
战斗员不会主动杀害无辜的人民,但举起刀刃对着自己,就是例外了。
虽然维奥拉并不是以杀戮为乐的战斗员,但她依旧是女武神,她也是在战场上活跃的战斗之神使,对于她来说,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敌人”的界定。
尤其是,面对他们的天敌,魔王猎人。那些家伙,可是会轻易瓦解他们的能力,剥夺他们的生命,甚至是把弦者诅咒化为虚无。
“可是,神父不是侍奉神的仆人吗?说不定不用战斗就能?”羽鸢还是试探性地问。可这问题却让阿德妮娜皱起眉头。
她回答:“你还不懂吗?从水银摇篮,到疯狂优格,那么多个魔王猎人,甚至是切弦兽,你不是都见识过,那些家伙是以理智换来力量,试图击破我们的。他们并不是什么和善的对象。甚至于,能找到保持理智站在我们面前的魔王猎人,那都是少之又少的。”
羽鸢有点难过,明明流体蛇骨就是能交谈的对象啊。她能,说不定剩下的那些也能的吧?
“魔王猎人以理智换取更强的力量,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宇宙中,甚至还有以个体生命力作为交换,获得无比强大力量的案例。又或者,以自己的大脑抵押巨额贷款,把自己的脑袋更换成电脑的外星人,这些例子,并不是第一次见的。真的,有的人,就是愿意赌这样的风险,获得更强的力量。”
阿德妮娜神情复杂地解释着,羽鸢也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对劲,试探性地问:“莫非阿德妮娜小姐你就是......?”
“不,”她果断地否定了,“我并没有经历过,只是,见识过太多的例子罢了。我和无形之雾,经历了太多危险的战斗了。”
“是吗......对不起,我好像问错了。我不应该问这些问题。”羽鸢满脸抱歉地说。
阿德妮娜只是露出苦涩的笑容,笑着摇头,“没事,说不定以后你有机会知道。我的经历,还有无形之雾的经历,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怎么可能呢,您和无形之雾相恋的故事,公会里很多人都是当作浪漫凄美的爱情故事看......”
“嗯?”
阿德妮娜的表情凝固了,羽鸢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捂住了嘴巴。糟了,居然把记录员里最甜蜜的八卦谈资说出来了。阿德妮娜也发现羽鸢的异常,抬起手掌,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说的话,是不是你也想尝尝‘月相’的味道?怎么回事?请老老实实说出来哦。”
什么!对我用“月相”!羽鸢慌了,身体被瓦解的痛楚,他可一点都不想试,一点都不啊!
就这么一吓,他乖乖投降了,举起双手忙说:“我说,我说就是啦!其实大家都觉得你和无形之雾很浪漫,比那些八点档肥皂剧的剧情还凄美!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你的恋爱经历啦!而且无形之雾一向也很疼你,之前他还偷偷问朱莉小姐怎么织围巾来着,还要了通用教程看。”
织、织围巾?疼我?
一想到无形之雾织围巾的样子,阿德妮娜的脸颊,尤其是那莲花刺青的部分,从淡红变成了通红,随后一整张脸都沸腾了。她难为情地别过头,“我、我,我可没听说过!但是!你们也太八卦了!”
“毕竟记录员们在休息的时候都喜欢聊八卦啊,大部分都是女性,能不聊八卦吗。我也在帮忙的时候听了不少。”羽鸢暗自在心里偷乐,没想到阿德妮娜小姐居然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算了算了,还是不调戏这时候的临时指挥官了。
音雷盐桩神父的话,让两人的神经一起绷紧,阿德妮娜尴尬地咳了两声,提醒羽鸢进行录音。羽鸢点点头,打开了录音开关。
“那么,看来即使是你,即使是神圣的女武神,也不过如此。最后连侍奉父神的女武神也堕落为战场上苟活的野狗吗。你的神雷,怕不是早就被污染了。”
“我并没有堕落,我的长枪的神雷,也没有被污染。我和诗嘉古尔,即使守护的对象改变了,我也一样要战斗到底。这就是女武神的高洁,也是身为女武神的我们的坚持!”
神父惋惜地叹气,就像看到信徒堕落一样异常惋惜,“太可惜了,我原以为你会改过自新,重新成为我们的一员,替我们战斗。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让你在这里消失了。愿遥远星空之神指引你的方向,撒雷加。”他一边说着,一边做着奇怪的祷告,维奥拉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祷告姿势,愣了愣。
撒雷加?
诗嘉古尔总觉得这个祷告词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下一秒,他们听到里面一声巨响,随后更多的响声在里面响起,就像很多箱子一起落下的嘈杂的巨响。这阵巨响还持续了一分钟。
羽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神父已经发动攻击了,维奥拉最好能挡下来。但短暂的安静之后,神父轻蔑的话语让羽鸢心都凉了一截。
“怎么,就这么点能耐吗?女武神?不,只是自称女武神的女孩。”
他得意地张开手,面前的女孩,已经化为缠着雷电的、勉强看出人形的粉桩,站在那里摇摇欲坠。雷盐桩,正是罪人应该忏悔的姿势,看来女武神的实力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