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尸体,已经跟自己记忆中在间隙看到的那位,完全不同了。全知全能却无比傲慢,残忍,这根本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位温柔的哥哥。这不过是利用哥哥尸体的怪物罢了。
羽鸢忍着内心的伤痛,他终于明白,阿德妮娜小姐在面对魔王猎鹰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了。想必她也被戳中了伤痛。可羽鸢的痛,来自于自己的亲哥哥的尸体,那“聆听者”已经不是自己的哥哥了。
那张脸在自己的记忆深处隐约记得,尽管也只有自己记得了,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间隙里那个温和的成年男性了。羽鸢无比失望,他还打算真正地复活哥哥带回去的。原来丢失了灵魂的尸体再度复活,也不再是同一个人了。羽鸢也想起,羽嘉哥哥说的,自己无法脱离间隙。
间隙是“聆听者”的身体,难怪他无法脱离。自己的真正的哥哥,已经回不来了。可他的尸体却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一想到这里,羽鸢更加愤怒了,他在触碰的一瞬间发动了反转诅咒,在那冰凉的皮肤上留下自己的一击。他暗自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他要靠自己的能力,彻底让这个“聆听者”变成真正的尸体!不惜任何代价!
“你,居然对我用弦者诅咒?”发现羽鸢真正的意图,少年无比惊讶,随后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可是拥有原初的圣弦之音,弦者诅咒已经无法对我起效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表面的金色丝线,开始纷纷解开,变回一条条金色的丝线。这让少年无比惊讶。
“哦哦?哎呀,这可怎么办?不,等等,你是怎么做的到的?这漫长到我想吐的岁月里,还没有人能做到啊。竟然能让她编织的弦变成这样?”
“什?”
羽鸢也一惊,原来对他用反转会解除他的圣弦之音?这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过啊。少年捂住自己的身体,一阵流光飞速掠过,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羽鸢更加惊讶了,这是真的解除了?
等等,解除了,那就是说,他会变回尸体?
羽鸢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忽然被人捂住了嘴巴,感受到那非比寻常的热度,他抬起头,看到那金色影子已经变成了金色的少女,捂住他的嘴摇摇头。
“到此为止了聆听者,妹妹,你也在观测着的吧。你一直跟着聆听者。”
羽鸢随着她的话语抬起头望向少年的背后,果然那里也出现了一抹银色的影子。这不就是那两个人了?难道这一次来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吗?
“提到间隙的话,也只能是我们一起出来处理了,无法光在一边观测。正好他们也都在,羽鸢。”
被叫到的羽鸢奇怪地点了点头,“到底怎么啦?”
金色的少女依旧维持着那只能勉强看到五官轮廓的脸,和银色的影子对视了一眼,一阵寒冷的风刮起,羽鸢注视着眼前的银色影子,从影子变成了银色的少年落到地上。
两人同时迈步,走上前,牵起了手。随后,他们面向羽鸢,异口同声地说着。
“对于被卷入的人类三兄妹,我们深感抱歉。但是——”
金色少女语气严肃地说:“羽鸢身上的变化,已经无法扭转了。跟我们同化,成为新的‘我们’的个体也只是时间问题。”
少年一脸平静,看着弦姬他们,仿佛他们只是陌生人般。
“该说的我也已经告诉她了,她怎么选择也不再跟我有关系,也就是跟这具身体的血缘有那么一点感应而已。好了,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个问题,应该问她才对,羽鸢,该面对选择了。”
羽鸢捏紧了拳头,“选择?选择什么?选择在知道这家伙的存在的前提下,当一个高高在上的弦姬?那么恕难从命!”
“难道说,你想要什么条件?”
金色少女仿佛是面对发脾气的任性小孩般,软下来用讨好的语气问羽鸢。羽鸢瞪了一眼少年,唯独面对魔王猎鹰,他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啊。他怎么可能在羽嘉哥哥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丢掉生命啊。
银色少年也发现羽鸢的表情不对劲,于是补充道:“我和姐姐也是只想着留存下来他的存在,没想到会诞生间隙,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想要补救也为时已晚。打开间隙确实需要将死之人的生命,可羽嘉的存在已经触及到底层法则基构改写,我们......只能这么做。”
他们隐瞒下来的事情,就是宇宙的禁地,也是废弃空间“间隙”的打开方法。尽管他们已经尽力掌控信息流动,保密下来,也依旧拦不住那些喜好寻求禁忌力量的家伙泄漏出去。
甚至还导致了类似老鸦魔女那样,运用自己大量的精力和知识去试着打开间隙的人出现。
不论是出于任何目的,打开间隙都是不应该的行为。因此,打开间隙也好,卷入间隙也好,都没有好的下场。就算是魔王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但一开始以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固定间隙的羽嘉,却被暗中保护了下来。
连两个弦姬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羽嘉的尸体,就这样成为了被弦保护的,备受宠爱的“聆听者”。但羽嘉的灵魂,只能在间隙内部徘徊,不断遗忘自我,直到能见到羽鸢的时候,才勉强把自己的存在传达出去。
也多亏那只破损的手表,羽嘉的存在才勉强回到两个妹妹的记忆里。
但他的灵魂已经彻底被间隙吞噬了,偏偏他的肉体在经历漫长岁月之后,变成了这样的姿态。这是羽鸢绝对没有想到的,就算他怎么设想魔王猎鹰的姿态,也绝对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哥哥的身体还活着。
所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在我选择之前,我想我有权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两位弦姬大人,容许我提出这样的要求,行吗。即使以我性命做威胁,可我也有权知道这件事,我哥哥到底为什么会跟两位大人扯上关系。”羽鸢压抑住自己的怒火,正经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听到羽鸢的话,少年露出困惑的神情,而两个发出金属光芒的人,扭头对视了一下,最后两人齐声回答:“当然可以,你想看,我们可以同意你的要求。”
“星体记忆定位,地球,个人记忆搜索,羽嘉。”
少年则是在一边小声回应:“响应,允许读取。”
羽鸢看着两人双手握在一起,再一起摊开,一团蓝色的光在自己面前缓缓变亮,变得无比耀眼,仿佛太阳一样刺眼,刺激到自己直接闭上了双眼。
在一座普通的民居门口前,一个小女孩扑向稚气未脱的少年,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哥哥,别走嘛!留下来陪小黛等妈妈!妈妈还没回来呢!”
小......黛?
听到有点陌生的小女孩声音,羽鸢睁开了双眼,“这是......”他看到年幼的姐姐,跟相片无异的稚嫩,令人心疼的可爱,那水灵灵的眼睛,真的很可爱。他忽然很想摸摸姐姐,但一条金色的手臂伸过来,按住了他的手。他循着手臂望向那里,金色的少女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这么做。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女孩摇着背好背包,准备踏上路途的少年的手臂。可不管这小女孩带着一副哭腔怎么求,少年依然没有回头。眼看她快要哭了,少年才轻叹一口气,蹲下来注视着小女孩的脸。
“答应哥哥,你留下来陪着阿姨看家好不好?”
“不要嘛!妈妈还没回来!我怕!”
少年一脸苦恼,“这样、这样吧,我这回答应你,给你带你想要的小鸟笛子回来,好不好?”
小女孩这才破涕为笑,用力地点了点头,抓住了少年的手,“好!那就约好了!哥哥一定要记得带笛子回来!”
少年用力握了握小女孩的小指,随后很快松开了。他一脸雄心壮志地拉好背带,踏上了前往车站的旅途。羽鸢看着小女孩强忍眼泪目送少年离开的 样子,不禁有点心疼。
姐姐那时候好像还小啊,不到五岁就要经历这样的事情。而且,这一天好像还是自己的生日——他记得姐姐跟自己说过,自己出生这一天发生的大事情。不就是这件事吗?
可真当自己旁观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的心情更加复杂。原来姐姐那时候还这么小,就要面对这样的事情。但年轻气盛的少年似乎没有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他已经彻底沉迷在跟老师一起探究宇宙真理的事情之中了。
“羽嘉哥哥有点狠心啊。”
羽鸢叹气,可还是跟了上去,他在少年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跟随着少年,来到了车站,兴奋地跟老师一行人汇合,又买了车票,一起上了客车。一路上,少年挂着兴奋又期待的神情,探出头来,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老师跟朋友高谈阔论,不知道多高兴。
他无比期待这次的旅行,所以等妈妈一同意,他就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