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赌上你的至亲们的赌局。假如你赢的话，这一切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回到你的身体，回到你的至亲身边，只是你的胜算很渺茫。输了的话，你的灵魂，最后的自我，就会彻底消失，成为间隙的养分。”
赌局？他怎么没听说过？
羽鸢那充满惊讶的视线投向了银色少年，又望着羽嘉。这他可是从未听说过啊！哥哥又答应了什么？
羽嘉灰暗的脸上突然恢复了一丝光彩，他好奇又满怀希望地问：“什么赌局？”
银色少年犹豫地看了一眼金色少女，随后回答道：“是用你妹妹的未来赌的局。我们可以提取出你原定未来的身体数据，利用我们的恩泽，附到你妹妹身上，然后，让你妹妹进入间隙去破坏。”
“我妹妹？你竟然还打算要把我的妹妹的未来也扯进来吗？”羽嘉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话，银色少年连忙说：“冷静一下，冷静啦，我还没说完哪。当你顺利跟你妹妹接触之后，你要让你妹妹在记住你存在的基础上，带走你的一样东西回到原来的世界。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命运，本来也不是我们能掌握的啊。”
“就这样？”
“嗯，足够了。因为破坏间隙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嘛，也并不难。难的是，打开间隙并且精准的找到你。你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才有可能换来这样的奇迹。所以，我说你愿不愿意赌一把。”
羽鸢听得浑身冰凉，原来自己被选定，当了魔王公会的记录员，全部都是哥哥跟这两位大人的赌局吗！可是，哥哥貌似也没有赢啊，因为他的灵魂已经彻底被间隙吸收了。
他眼眶湿润，眼角一下子湿了。
羽嘉哥哥的灵魂已经回不来了，这场赌局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什么都没有做到，除了留下痛苦的回忆之外，什么都不剩。
羽嘉的灵魂，早就被间隙彻底吸收掉了啊。
——不对，自己能看到这一切，岂不是？！羽鸢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却换成了惊诧。
“不对啊，我，这，这赌局，其实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银色弦姬跟哥哥约定好的所有事情，几乎都完成了啊。包括自己见到经历漫长时间折磨后的羽嘉，获得他的手表，顺利从间隙逃离出来，所有的所有事情，确实就如他所说，顺利地完成了。尽管过程非常不顺利，还很危险。
金色的少女指了指羽嘉，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他看到，羽嘉脸色阴沉，蹲在自己的身体前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他才站起来转身对银色的少年，严肃地说：“我答应，而且，你们必须要保证，不会令我的妹妹们陷入危险的境地。”
“放心，我们还没到随便祸害人类的地步。只是你接下来要经历的，是漫长到足以令你发疯失去理智的时间，这场旅行，你只能孤身一人去完成，因为你已经升华成宇宙的一部分，可以说，”银色少年迟疑了一会，才继续说，“你要付出的代价，远超你想象的困难，你要经历的将会是见证无数生物，无数星球的兴衰。希望你能在看完这些之后，还能维持本心。”
“那，”羽嘉松了一口气，却也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我的身体会怎么办？”
“我们会进行必要的改造，把你的身体改造成能接受赌局的强度，这样，至少在你能取回来的时候，你有足够的筹码完成赌局的最后部分。那么，当你再次醒来的时候，你将会踏上你那孤独而漫长的旅行。祝你好运？”
羽嘉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羽鸢却发现那脸比哭还难看。就这样，羽嘉的灵魂变成了一个纯蓝色的光球，落到了少年的手上。少年若有所思地托着那个巴掌大的光球，转身面对着金色的少女，伸出了手掌。
“得把他送回到数兆年前了，姐姐。就拜托你了。”
金色的少女愣了愣，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过那光球，轻轻摩挲着。
他将要经历更加漫长的旅途，而这旅途，是连两个弦姬都无法干涉的，孤独，悠长的，是没有任何人能想象的酷刑。
这就是羽嘉自己的经历。已经没有人能帮他了，为了摆脱这样的命运，他选择把机会留给自己未来的妹妹们，在这之前，他需要去见证更多的，无数的时间，无数星球的兴衰。
因为他已经化为间隙本身了，已经跟宇宙的基底融为一体。
只剩下两个弦姬能感知他的存在。
羽鸢看着哥哥义无反顾地回到更加古老的时间，在荒凉的世界徘徊，寻找，漫无目的地漫步，观察着一个又一个的星球，看着千奇百怪的生物在他身边出现，又消失，双眼忍不住湿润了。
原来在自己遇到虚假世界的哥哥，是真正的哥哥的灵魂。他已经经历了漫长到几乎无限的时间，所以才会是这么沧桑的状态。她回想起来，也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金色的少女，那只手表到底是怎么留下来的。
金色少女有点惊讶，“破损的手表？那可能是他想要维持自我清醒状态的唯一一样东西吧，我没想到他居然还勉强留下一样物品来维持自我。灵魂状态很难干涉物体的。”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会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笑容。想必他是在无数个寂寞的夜晚里，紧紧握住那只手表入睡的吧。因为他思念着妹妹，思念着羽黛。这份力量支撑着他，不至于失去理智。
“羽黛，羽黛......”
他在那里蜷缩成一团，喃喃自语，过了很久很久，连羽鸢都打算不看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外国少年，走到了他身边。那少年端详着他，惊讶地喊了出来。
“居然还有鬼在这里？我的天啊！”
“你，你是人类？？”羽嘉猛地睁开眼睛，转头一看，惊喜地站起来，“你真的是人类？！”可他很快就消沉下去，失望地说：“这里......你来到这里，应该知道这里是哪里啊。”
外国少年苦涩地笑着挠挠头，“是的，这里是间隙，我被吸进来这里了。被遗弃，被遗忘的‘场所’，看上去也没那么坏嘛。”
“可是，”羽嘉做了下来，颓废地把手臂搭在膝盖上，指了指堆着大量垃圾的远方，继续说：“这里堆积的，都是其他世界不需要的东西，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用。这里没有出口。你再也回不去了。”
“我，我的母亲大人......”少年捏紧拳头，颤抖着，“看来我是......”
“嗯，不管对你母亲来说多重要，你，再也回不去了。”羽嘉双眼无神地喃喃自语。
间隙可以观测到任何一个世界，却再也无法干涉，这里仅仅是一片荒地，遗弃那些彻底不需要的东西。有些东西，连细菌这些微生物都不感兴趣，于是，也只能放逐到这里。
生死不明的人，也有很低几率来到这里。
“间隙本来就是被遗忘的地方，最后，连你的自我都会被丢弃，化为这里的养分。”羽嘉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重新放好了那只坏掉的手表。
外国少年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说：“没事，至少还有能说话的人在。你看，你不是在这里吗。”
羽嘉也瞥了一眼外国少年，无奈地扯起嘴角。
羽鸢正要稍稍松一口气，可一阵疼痛传达到自己的脑袋里。明明现在消失的是羽嘉的影像，怎么哥哥——
不太对啊，怎么哥哥——
羽鸢愣住了，这疼痛，不是来自自己身上的吗？怎么他居然会对自己出手？羽鸢看着这点点殷红从自己的身上滴落，脸上无比惊诧。
他竟然在自己看片段的时候动手了？
这脚底渐渐下降的气温，还有水银的气味，令羽鸢感到无比的绝望。
少年抬起手臂，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不会让我的灵魂回来的，你也不能。”
“所以你不择手段都要让我受伤？”
羽鸢是记录员，并不是擅长作战的类型，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脚底被银色的冰覆盖，他利用水银凝结的冰，冻住了自己的脚。羽鸢已经动弹不得了，他眼看着自己的腹部被水银冰刺贯穿。一滴滴红色的血，慢慢落到地上，化成一朵朵血花。
很痛，更痛的是，自己的心。
哥哥，不，是曾经的哥哥，竟然会对自己出手吗？
为什么？只是因为自己是哥哥的赌注，他把自己的未来押在自己身上？还是说，自己才是哥哥回来的关键？而哥哥的尸体生出的新意识，竟然排斥哥哥的灵魂吗？
但自己是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由于自己接受的是弦姬刻印，他并不会马上死掉。
可下一秒令他惊讶的情况发生了。
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的灼热，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要变回原来女孩子的状态了。他急忙捂住脸转过身。
为什么？变回来的话，说明自己要解除诅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