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她僵硬地挣扎,就像濒死的猎物身体里的血液流失殆尽时的抽搐。我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却继续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形渐渐枯萎。我从未发现自己会这样冷酷,会对一个正一步一步挣扎着却离死亡更近的生命袖手旁观。
察觉到口腔中的异样,屏住的呼吸刚得到解放的瞬间,似乎锈铁或稀泥的腥臭味,顺着上颌冲进鼻腔把里面搅得一塌糊涂。我双手掐着她的肩膀,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变得比平时还要惨白。我用指腹小心翼翼地陷入她的肌肤,唯恐自己每个夜晚还在生长的指甲伤害到她这一份无暇的美丽。她的像是艺术品一样的肌肤对我唇齿的诱惑如同甘美的毒酒,杀死她,亦或是被她杀死。
她开始挣扎,原本从身体两边垂下的软弱无力的手臂已经环抱在我的后背,此刻她异常的力量紧紧抱住我想要把我拦腰勒断。她现在很饥渴,我知道,就如我当年还需要喝水饮食的时候的那种饥渴感。她贪婪地**着我的舌头,就像蛮横的酒鬼霸占着甘露。即使我咬破的舌尖上的伤口如往常一般完美愈合,她依然在纠缠渴望能吮走我口中残留的血,还有唾液。我害怕极了,这是第一次,我对她的感情产生的不只是欲望而是别样的、更加令我兴奋的黑色情绪。
终于,我没有选择让她独自解脱。我松开了像枯树枝一样的又苍白的手,我俯下身,用刚才还掐住她纤细的脖颈的手拭去她的身上粘着的几片红蔷薇的花瓣,好让这里看起来不再像一个凶案现场。花瓣在她身边积成了一堆,在她醒来之前,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唯恐转瞬间这些都变成幻象消失不见。
一旦这样开始思考,我不禁从心底感到恐惧,已经不会再充血变红的眼睛牢牢注视着鲜红的蔷薇花瓣,就像这些花瓣才是她容易受伤的身体。
我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正是因为听不到声音才能安心。心脏的跳动声时常令我焦躁,若是我在经受名为“等待”的折磨时有这么个不识趣的家伙在旁边,我实在没有信心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想闭上眼睛不去看、即使没有呼吸也能嗅到她的气味。那一副令我沉迷不已的躯体像是蚕茧中慢慢蜕变,她的每一丝微小的变化都令我心中的期待如受到满月挑唆的海潮发疯似的向堤坝冲击。从手臂开始,她的皮肤渐渐变成承托着她身体的雪白的床单的颜色。鲜红的蔷薇埋没了她的身体,这也是我事就先安排好的事情。如果她没能渡过这道难关,这边是我最后能为她举办的葬礼;如果她顽强的蜕变,穿过铺满花瓣的帘幕将会是另一个世界。
我的指甲还会这样伤害着自己,握着一把没有撒出去的花朵,掌心渐渐留下红色的液体。我早已不会再感觉到疲劳身体,现在只想瘫倒在她的身前。越是等待时间慢慢流逝,恐惧的浪头越是会密集地冲击我停滞的躯壳内无法再收缩心脏。它就像一个张开口的袋子不断索取,又无法填满。直到那一天偶然邂逅到她少许寂寞的神色,才为无法动作的心脏打开了一到枷锁。
蜕变的过程对她还是对我来说都是一场噩梦,当噩梦醒来,她也会感到惊讶吗?她将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成为我的同族,坠入千万个不眠的夜晚。
眼前还是黑暗,无论怎样挣扎着掀开眼皮也看不见的,再怎么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见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