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但凡有生命之物,皆如你我一般渴望生存。生命乃是人类最早探求的秘密之一,时至今日它仍是困扰我们最深奥的谜题。此时此刻,人类世界尚未出现一位可以用原理、数字、矢量以及必然的逻辑结果对此做出解释的人。生命之隐秘尚属于创世诸神们的领域。
在一个世俗科学化的时代里,我在这里谈论古老的凯泽神明的教义显得是多么可笑。在现实的层面上,科学支撑起当今的人类文明和自然秩序,而人类社会仍然可以合理地维系着对凯泽大陆神明们的宗教信仰。越是深入智慧之海,我们渺小的船舶上名为知识的淡水越发变得稀缺,吞咽被称作未知的海水只会让不幸搭乘这艘求知的遇难船的我们脱水而死。
几十年前,当我还没有乱蓬蓬又碍事的大胡子的时候,我或许比你们当中大部分人都要英俊,哈哈,也有着与你们现在相似的想法,年轻的身体带来的优越感理所当然的产生了一种毫无道理的自信。批判当权者毫无作为、痛斥泥古不化的凯泽教会;任何事物的发展必有其关联性使之成为必然的结果;互相矛盾的事情在得到证明之前,必须有极少数的人坚持不断地去求证。然而人类仍将不可理解之事物或高深未解的难题,归因于凌驾自然法则之上‘超自然’。即使不将其作为崇拜,也会好奇探求或是聊以慰藉。所谓芸芸众生亦是如此,‘自我’之概念常为生命而苦,倘若自然伟力无法破解的难题自己的一点点绵软之力也无济于事。
像是发生在埃拉斯提斯的灾难,经过了整整一百年的探究,我们仍然只能可悲地将原因归之为神灵降下的天罚。无论被剥夺了多少,乐观的人类还是坦然地接受并且感激着赐予生命的尊严和希望,并将此等意义付诸信仰;假如他们不相信这一切的背叛、流血、死亡以及他们自身所受的苦难和铭刻在人类历史上的伤疤皆为不可揣度的神明设计的试炼,崩溃的也许不只有心理,甚至是人类构建的秩序和文明。正像我们期待一部优秀的影视作品,我们由衷地希望导演这出伟大戏剧的是一位绝对公正、有配得上如此牺牲的超然目的的神明。
犹有不同的声音,科学的的确确是在飞快进步,但是困扰人类的难题大多还无法被解决。我们渴望生命更具有符合我们期待的价值,却恐惧还有一个存在于我们之上的‘买家’。不论是凯泽赞维亚人还是普欧罗艾利克斯人还有其他大陆上繁衍生息的人类,大自然滋养我们生长,而目的却是等待时机一举收割。实在是没有道理至极!科学给予人越来越大的权能,反而使人越来越微不足道。人类纪——人类能够在地质层上留下永恒不灭的记忆,却也脆弱得随时可能跟自然博物馆里的展品一样,不慎落入悲惨的结局。
人类从来都不甘心于自己会失败。我始终坚信这一点。不接受失败的烙印,不愿所爱之人被夺走,畏惧道德的谴责,对死亡的恐惧,身处决死的境地自然会想得到救赎,因而为了洗刷罪孽和恐怖,我们都成为荆棘路上背负十字架的赎罪者,寻求神明一样的永生净土。只是,假如真有那种可能性的话,终于,人类建造起神的国度,然而,在那里,神明并不存在。”
——选自前伯鲁维卡学院大校长扬·阿莫斯·纽曼(Johann Amos
Newman)在伯鲁维卡学院第163期新生入学仪式上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