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
单人病房里,星星点点的雪尘在窗台上蹦跳着,冷风“呼呼”驶过,透心的冷意仿佛一篮碎石,打在快被冻牢的脸上,滑稽的颤抖即刻蔓延至全身。窗台把外面的世界分隔出一小块,摆在眼前任我观赏。在那一小块里,有若根条突兀的棕色枝干,原本盘绕其上的绿色烟雾早已悄然消散,整株树把自己的污浊皮肤大胆显现了出来。定睛看去,在若干树枝交缠的根部,坐落着一个小小的鸟巢。
巢里该是没有鸟了吧。
雪下得很慢,却很密,不一会儿就在巢的边缘又往上搭了一层,使我无法窥视佛其中景象。
要不,从床上站起来吧。
我把纯白的被子掀起,拨开缠成一团的输液管,再把输液钢架移近点,准备站起来。就在此时,有人推门而入,看到我的样子立马嚷起来:
“哎!你在干嘛?很危险的!”
来人几步跨到床前,硬是把我从窗户上拽住来再塞进被窝,然后重重拉上滑式窗,呼啸的风声随之陡然减小。
“就算是二楼,摔下去也是很糟糕的!”
“抱歉~”
我吐吐舌头,对正为我拉上被盖的美女医生嬉笑道。
小心着不弄到输液管,陈姐把我的右臂也放进被窝里。完毕后,她从旁搬来一把椅子坐下。
“干嘛?扒到窗台边,是想吹吹风解热吗?”
“差不多吧…”
呜,被瞪了。
“你脑子烧坏了么?看来得对你推迟出院期限呢。”
“抱、抱歉。”
如果真的推迟期限,也不错。
“真是的。”
陈姐抖了抖长长的睫毛,看一眼头上只剩不到十分之一药水的输液瓶,继续说道:
“打完这瓶,你就可以出院了。”
“是吗。”
“感觉你不是很高兴呢。”
“没有啊…”
躲避陈姐的视线,我把脑袋撇向一边。
“其实我爱上陈姐了。”
“咦!?”
惊讶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我仍不去看陈姐。
不知她现在脸会不会红?
要是会的话,那可不得了。
“总是对我嘘寒问暖悉心照顾,而且美丽,身材又好,这样的陈姐我实在舍不得离开,所以才会不高兴。”
“……”
“陈姐?”
“……听到你这么说,要讲我心里没有一丝的高兴那是假的……不过--”
我终于望向陈姐。
视野里,陈姐合着腿膝盖弯曲,双手插进医服口袋,也回望着我。
脸上,丝毫不见动漫里娇羞少女向心仪男生告白时的那种绯红。
“我对小屁孩没有兴趣。”
“……”
……怎么说呢,虽然并没有真的爱上陈姐什么的,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但听到陈姐的拒绝后果然还是……
“嘻嘻,怎么了小曦,露出这么可爱的受打击的表情?”
“……由于刚才陈姐不负责任的拒绝,我的心脏有那么一瞬停止了跳动,导致抵抗力下降,病菌乘机入侵身体造成感染。”
“心脏短暂停跳和抵抗力下降有什么关系啊!”
“总之我又生病了,必须继续住院接受治疗。”
“你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这个吧!?”
于是吵嚷开来。
话题不知怎么逐渐变成“先有炸鸡蛋,还是先有煮鸡蛋”。窗外的雪已疏了,从天际缓缓飘下跌到干秃的树干上,继而在枝头尖儿处滑落。偶尔瞥瞥输液瓶,液面上一点一点地降低,好似怀旧老爷车在古老街道上一点一点地挪步。终于,最后一滴药水比之前任何一滴都干脆许多地滴入血液中,我侧着耳朵,好像听到了一声极细小的“叮咚”。
结束了。
要出院了。
我也该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