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别躲在房间里面!”
激眼趴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脑袋,使劲摇了摇头。
南郭账人(别吐槽这个名字,你们吐槽不完的,接下来这样的名字只会更多……)气得直吹胡子,骂道:“好哇,真是女大不中留,这才十九岁,就连老爸的话都不听了!”
激眼的还是不吭气,只是头又往被子里面缩进去了一点。
刘六六(别吐槽……虽然我也很想吐槽……习惯就好)见账人气得浑身发抖,急忙上前拉住他劝道:“老公你消消气儿,咱一家三口的,这里又没外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
“我咋不想好好说啊,都怪你小时候把这孩子宠坏了,我想好好说话,她听吗?!”
激眼缩在被子里面,闷声闷气地反驳道:“爸爸胡说!我怎么不听你们说话了,你们整天叫我不能去山上,别和疯大爷他们关系太近,我问你们为什么,你们说了吗?”
“好!”
账人一把推开六六,扶着门框喘了几口气,哑着嗓子说道:“你出来!今天我就和你说说为什么!你爸这张老脸丢了也就丢了,反正人老了,这脸皮也不值几个钱!”
六六左看看右看看,见局面陷入僵持,双方都没了动静,急忙在中间做起了和事老:“哎……小眼你就别和你爸闹别扭了,你爸他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啊,今天咱一家三口敞开天窗说亮话,把这事掰扯清楚不就行了。”
“爸,你真的肯告诉我?”
激眼从被窝里面探出半个脑袋,狐疑地看着自己的爸妈。
“你爸向来说一不二,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啊,我十岁的时候就骗过,”
激眼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地说道:“那天你们说是要带我去城里玩,结果把我带去医院打了三针。”
“……有这种事?”
账人眼神飘忽,仰望着天花板打了个哈哈:“六六你记得吗?好像没这回事吧?”
六六的表情……颇为微妙,眼神……也颇为飘逸。
“哼,果然大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一句真话也没有。”
激眼小声咕哝了一句,便又钻进了被子里面。
“小眼,你听爸爸解释啊!”
……
如此这般,折腾了接近二十分钟后,激眼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温暖的被窝,被二人半推半拉地拽了出来。
一家三口在饭桌边上围成了一个圆圈,分别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账人调整了一下呼吸,肃然道:“那好,咱们今个儿就把话给说透了。”
……
涂槽帝吸吮着只剩下最后一小块的雪糕,看着面前的三双脚三对拖鞋三条裤子,不由陷入了沉思。
为毛自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会身不由己的钻到桌子底下呢?
条件反射?交际恐惧症?
好像都不是……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他现在最紧迫的问题是——要不要主动钻出来。
他大致脑补了一下自己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后可能发生的情况。
1、被激眼暴打(很有可能致死)。
2、被全家人一起暴打(极有可能致死)。
3、逃出去然后被激眼的狗仔队围殴(非常可能致死)。
涂槽帝毅然决定继续躲着,伺机而动。正所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敌不动,我不动。
好吧,说白了就是苦修缩头乌龟大法顺便等死……
说实话,以这张饭桌的高度其实是非常容易看到桌子下面的涂槽帝的,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会瞬间暴露。但托气息遮断的福,至少短时间内他貌似还是安全的。
涂槽帝之所以选择做缩头乌龟,除了对自己神通的那一丢丢自信以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对于桌子上方正在讨论的话题很感兴趣。
从旺财删掉了社区网里面的大部分帖子,村民的态度,到他被绑架之后烟鬼提起的零星语句,一切都导向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人的过去。
疯大爷。
这可是获取情报的大好机会啊,只要能搞明白这件事,哪怕待会儿要被打出翔也绝对血赚。
如此想着,涂槽帝最后舔了一下手中早已毫无味道的木片,开始全神贯注地聆听外面的谈话,同时努力将自己的呼吸声压到最低。
有意无意间,他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木片。
‘再来一根!’
啊……中奖了……
且不提桌下涂槽帝蛋疼的心情,桌上的账人已经完全进入了回忆杀模式。
“这事还得从三十三年前说起,准确地说,是556年7月末,那时候你爸妈也都才十岁出头,比你现在还要小得多。”
账人的目光很复杂,感慨,愤怒,无奈……说不清其中是什么感情:“那年七月,有一个外来人搬到了咱们鬼头山。你也知道,就咱这芝麻绿豆大的地方,从来都只有里面的人往外跑的。就算偶尔有人来,那也是以前从这儿出去的人回老家落叶归根,绝不会有外人无缘无故搬到这里的事。”
激眼点了点头,这是事实。
“所以当时这事在村里可是个大新闻,要知道那个外人不但在鬼头山没有任何亲戚,甚至压根就不是西荒山的人。他是从北冰原搬来的,长着金头发,蓝眼睛,白皮肤。要知道我们西荒山这边大部分人都是黄皮肤黑头发,山上当时自然也都一样,我们没一个见过金发碧眼的冰原人。”
桌下的涂槽帝闻言不由一怔,仔细回想一下,确实到现在为止自己见到的村民以及瞎算算洪水等人,全部都是标准的亚洲人长相。
唯有疯大爷和天乱兄弟似乎是混血儿。疯大爷体毛浓密满头金发,而天乱兄弟不但肤色较白,眼睛也都是灰色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很快,他的猜测就应验了。
“这个男人说自己姓Adams,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而他就是疯大爷的父亲,”
激眼忍不住插口道:“这些我都知道,但这和不让我和他们过多接触有什么关系啊?”
“有你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好好听着就是了。”
账人淡淡地答了一句,接着说道:“当年村里人也是心善,没有太计较他的来历,还主动将村外的一套空房子送给了他。这人刚开始倒也蛮老实的,干活也卖力,没多久就和村里的人打成了一片,老人们都喜欢称呼他小亚。”
……
随着账人的叙述,故事渐渐展开。
说实话,涂槽帝觉得这真的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故事。
557年初,Adams分到了一块地……
557年末,Adams结婚了,当然,他老婆是鬼头山的原住民……
558年末,Adams和他老婆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也就是疯大爷……
平淡而缓慢的故事节奏,加上账人平铺直叙毫无美感可言的叙事方式,仅仅十分钟不到,涂槽帝就感觉自己快睡着了。
而正在这时,账人突然停住了。
激眼此时和涂槽帝一样,两眼惺忪目光涣散,嘴角更是不知何时流出了些许晶莹的液体。
“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你知道的。”
账人猛地提高了嗓门,震得桌上桌下二人齐齐一抖,同时清醒了过来。
“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都是你在网上搜不到的,只有我们这些老人才知道的事情。这是我们鬼头山的一大丑事,十五年以来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账人语气沉重而压抑,显然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不愿回忆这件事:“大概是从567年开始,Adams,也就是疯大爷他爹开始找各种理由到处借钱,说是要去城里做生意,他也确实隔三差五就往城里跑。但刚开始虽还有借有还,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只借不还,本来村里人和他家关系都还不错,但到68年的时候,差不多全村人都和他们绝交了。疯大爷当时才十岁,他爹也给他办了辍学手续,说是交不起学费。”
激眼总算稍稍提起了兴趣,追问道:“然后呢?”
账人面无表情地说道:“68年底,他病倒了,每天都待在家里卧病在床,自然也没法不出去工作,本来他就欠了一屁股债,这下家里根本就揭不开锅了。我还记得那年六月看到疯大爷的时候还长得蛮壮实的,到得年底,他还是穿着夏天的破衣服,已经瘦的跟猴子一样了。要不是还有好心人不时偷偷给他塞两个馒头,那年冬天他和他娘怕是都得活活饿死冻死。到69年初,他爹病死了,人死如灯灭,村里人也不好盯着两个孤儿寡母继续讨债,他那一屁股烂账也就不了了之了。”
涂槽帝掐指一算,如果说疯大爷是十五年前离开鬼头山的话,那么算起来那应该是574年事,69年他爹死了的话,接下来还有五年。
这五年还能发生什么?
“差不多也就是他病死之后,疯大爷的外公外婆也相继过世了,只剩下他妈一个人拉扯着他。本来这事到这里也就算了,这事错不在他们娘儿俩,后来他们的日子虽然清苦,但疯大爷自小就力气大,帮着人家干些体力活,好歹也能糊口。”
涂槽帝的直觉告诉他,剧情绝对不会真的这么发展。
“70年,他娘也病倒了,得的是和他爹一样的怪病,而且越病越重。眼看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但不管村里人怎么劝她,她死活就是不肯去看医生。70年末,他娘当时已经病得快要下不了床了,疯大爷硬带着她去了城里的医院,这一查,就坏事了。”
说到这里,账人停顿了许久,才咬着牙说道:“她得的是艾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