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曾经邂逅过[真正的]奇迹。
距离现在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常走的坡道三四座房子远的一间房屋上倏地冒出冲天的湛蓝色火焰,散发出不寻常的耀眼光芒,将傍晚的大地点亮地宛如白昼。
火势似乎离我很远,像在焚烧天边的云彩;又似乎很近,近到在燃烧我的理性,我的信仰,我的一切。热风灼烧着过我裸露的小臂,随之而来的隐隐疼痛不断告诉我,这就是现实。
火焰同时在向周围蔓延,伴随着房屋不断坍塌的声音,空气也逐渐变得厚重凝滞,呼吸变的越来越困难,但这应该不单纯是火灾的结果,我的思维也开始跟不上外世界的变化。
要去救人吗,应该逃跑吗,爷爷怎么样了……
想问的问题堆积如山,我却一个也不想去解决。从这里逃走,跨过村口的河流去找大人,距离短到就算对我这样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也是无比简单的事,但是支配这么去的意识已经完全涣散。
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已经什么都结束了。
平时居住的房子很快被四散的湛蓝吞噬,过去种种的日常顷刻间烟消云散,但是比这更重要的是,真正的奇迹降临了,时常听到的奇异火焰在现实中是如此美丽,却最终在到来时夺走了我的一切。
爷爷的谎言,终究被真实的火焰焚烧殆尽。
被所有人抛弃的我,唯一能够聊以慰藉的故事也彻底消失。美丽的人生到头来也只是黄粱一梦,也许从我的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好像不停的有人在我的身边来回奔走,有些冲进火海,有些从蓝色的地狱中逃出。或许是在救火,他们大声呼喊着什么,但熟悉的声音此时传到我的耳中却像彼岸的呼唤般遥远,陌生。
过了很久,终于,身体的机能还是到达了极限,我倒下了。
会就这样死了吗,我开始害怕起来,并不是对生还留有希望,只是就算是这样的我去死,对世界来说也是一种错吧。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就好了,如果明天醒来爷爷依旧可以给我说起蓝色火焰的故事,依旧可以给我表演魔术,依旧能够逗乐村头其他的孩子们……
现在是十一月某一个周四的清晨,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零一分,远没有到平时起床的时间,铃声却已经响了超过一分钟。
我按掉手机里的音乐闹钟,呆呆地从床上坐起来。久违的梦到了童年,现在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好像与那时是同样的天气。
想继续睡下去。
[唉……]
我摇了摇头,强行用物理的方法甩开梦里的空虚感,把自己从过去回忆中拉回现实,今天必须早起去学生会处理的工作,这样单薄的信念艰难支撑着我勉强克制了躺回被子的念想。
穿上校服下床后,推开房门,眼前出现的是挂有漂亮英文字体书写着同居者名字名牌的房门。
脱离被子后,才发觉秋末公寓走廊里的空气有些寒冷,这样的温度唤醒了我自己一个人早起去学校的寂寞感,让我有些期待室友陪伴。
[……]
只是这个时候,艾尔莎通常都还在梦中,不如说就算是正常上学的时间,任性的她也还在床上睡觉,并且我们之间的交情也不足以让我有资格叫醒她。
但即便如此,我也还是希望不是一个人早起。
[哒哒哒……]
我用绒兔拖鞋踩着房间门口的地板,因为害怕被她怪罪,只敢发出了比走路路过略微大一点的声音。
[……]
持续了近十秒,我停下了这愚蠢的行径,隔着房门仔细听了一下,里面果然还是毫无反应。
也是,就算真的被我吵醒,她还是没有理由来陪伴这样态度恶劣,性格扭曲的我。
辛苦你了,兔子先生。
对拖鞋报以诚挚的歉意后,我带着失落感快步走下楼梯,穿过走廊里同居者中意的一些奇怪装饰品来到一楼客厅。
靠近玄关的地方是这所二层公寓唯一的洗手间,清凉的自来水将我最后的困意冲刷走。
这里是是新港市最近两三年新建成的一所两层复式公寓,虽然有两层但实际的总面积并不算大,不过在城市里也算是相当豪华的住所了。
整个大楼总楼层超过三十层,只是根据我居住一年的经验来看,实际的住户恐怕不超过三分之一,可以说算得上鬼楼了。
听说是开发商听说新港市即将被政府作为新港口市开发而大力投资建成,现在看来倒是有些用力过猛。不过也拜此所赐这里格外廉价,即便是作为高中学生的我,通过平时的副业也足够支付如此豪华房子的房租。
随意的吃完了冰箱里昨晚预备的早餐后,我轻轻打开了老式门锁,左右邻居其实都用的电子锁,但因为同僚的坚持,我们家用的还是带钥匙的传统锁。
到了外面,街上比我预想的还要空,公交车也都是六点半以后才开始运行,幸好学校离家的距离不远,步行的时间也足够。
随着靠近学校的门口,渐渐能看见一些高年级的学生,听说高三都需要在七点之前到校开始早读,就算是新港市这样的小城市,备战高考的压力也切实体现在每一个学生上。
[明年我也必须每天这样早起吗……]
真有些让人提不起劲。
[早啊,孙盈巧]
[咿]
被身后传来的出人意料的招呼惊吓到,我一下子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啊,真是糟糕透了,怎么会有人用这种讨厌的方式回应别人的问候,这样的自己真是恶心。
[今天来的很早啊]
无视我的反应用太阳般耀眼的开朗态度继续问候的单马尾女生,名字是俞漪,是我同班的班长,与班上许多人都是朋友关系,和我完全相反。
大概是怜悯我……不对,应该是想把和我在一起时我的可笑反应当做杂谈的材料吧,这样的交换对我来说才是合理的。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她就一直喜欢主动凑上来。
[……早]
用尽全身力气,我轻轻回应了她一句,因为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单单这一个字的尾音都被我拖的很长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她今天也来的这么早,虽然很好奇这样的问题,但我根本就问不出来,因为我知道问出来的话肯定会被她讨厌。
(什么时候上学,是我的自由吧,难道说学生会长连这个也要管吗?)
肯定会被她这样嘲讽。
[孙盈巧今天来的很早呢,平时的话应该是要七点以后了吧,是学生会的工作吗]
反过来被她这样问了。
[是的,今天有学生会的新人面试]
[面试也要挑在这么早的时间吗,对方也挺不容易的吧]
[啊,这是学校规定的,学生会的事务不能占用通常的教学时间]
说出学校规定时我就感到难得的安心,有这样一个权威机构的命令,对方怎么都责备不到我头上。
[……还有,差不多叫我会长比较好吧]
我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坦白说,我不喜欢被别人直呼名字,叫我会长的话,我只需要扮演好一个尽心尽责的学生会长,把分内的工作全部做好,就足以让大家都满意。但是如果用名字直接叫我,不论我如何掩饰,对方迟早都会看见那个满是谎言,丑陋无比,阴暗自卑,招人嫌弃的孙盈巧。
真是太讨厌了。
[不行,我们是朋友吧,叫会长也太见外了,应该只有学生会那几个叫你会长吧]
当然,被她如过去一样一口回绝了。
[学生会的其他人今天也在吗]
[……周京泽肯定不在,其他的话我都不知道,因为我也没有要求他们]
[哇,你也太善良了吧,换我的话肯定让所有人都过来,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早起受罪]
[……]
我没敢回复她的话,也许她是觉得我会这么做才来讽刺我的吧,毕竟很符合我令人厌恶的自私形象。
[今天来的是一年级?]
[嗯]
[名字是?]
[唐莞尔]
[哦,我认识啊,高一(3)班的那个,之前中秋演出的时候见过,长得和你有点像啊,超级可爱的。听说在一年级里很受欢迎,还挺有名的。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她,虽然说不上理由]
不愧是俞漪,在一年级也有认识的人,但是她可能不喜欢的理由就是我吧,看到对方的脸就想起令人厌恶的我,总感觉已经有些对不起新生了。
[现在还有些时间吧]
她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我偷偷撇了眼,是六点二十,管理学生会办公室钥匙的沈老师,最早也还有十分钟才到。
[要不要先去我社团里坐坐?我们要准备下周艺术节的live,正需要人来听下看看评价,啊,不过还有某个人肯定没到就是了]
说起俞漪的社团,是现在流行的轻音乐社团,同居的艾尔莎也是成员之一,以前常拿着自己录制的mv来给我看。虽然组合在一起的有几个只是业余爱好者,但演出效果也相当出色。
[不……啊]
还没等我拒绝,她就强硬地拉着我穿过校门,应该说根本没有拒绝的角度,目标是国际部边上的活动楼,社团活动室在的二楼,和学生会室是同一层。
[这么早,太阳也没完全出来的外面还是有点冷的吧,就算只在活动室里聊聊天也挺好,不是吗]
俞漪熟练的打开二楼活动室的门,其实因为艾尔莎的缘故,我也经常来她们这里,很快我就找到了习惯的角落座位。
轻音乐社的活动室是以前舞蹈室,平时不太透风,比起两端都是打开着的窗户,充斥着穿堂风冷空气的走廊,就算不如有空调的学生会办公室,室内也是相当暖和。
[进度还挺快的,就算没有那个笨蛋,我们自己排练起来效果也不错]
[艾尔莎也参加吗]
[嗯,她是C位,应该说这次也是]
[好厉害]
我由衷地发出赞叹,不过同居人的优秀才能同时让我感到惭愧,与这么厉害的住在一起自己却那么无能,一定经常被她们的社团当成笑料吧。(平时他们在音乐室聊什么呢,大概是在取笑我吧)
[坐在那里吧,我们七点前要排练两次的]
她指着舞蹈室巨大镜子的对面的休息用座位,示意我坐在那里,随后自顾自的开始准备工作,从上学用的书包里拿出几瓶矿泉水,依次排列在镜子的前面。
[那个,老师已经快到了……]
镜子里的俞漪调整着电子琴,而在她边上呆坐的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帮上忙的地方,毕竟我对乐器一无所知,像个懒惰的猪猡。
为了掩盖自己的无所事事,我开始自欺欺人一般玩弄着自己的刘海。
[有什么关系,说些闲话也是允许的吧]
[艾尔莎……经常和你们一起吗]
[那家伙的话只有极少数的社团课和放学时间才会来,性格的恶劣程度和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你们真的是同居人吗]
是吗,原来我在她们眼里比艾尔莎还要乖张。
[只不过她的才能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呢,学业以外各种方面都是,真是让人羡慕]
她快速地过了一遍最基础的音阶。
[我也不能认输啊,毕业前,我也想唱一次C位]
不服输的性格,是她吸引人的部分,不光很多男生,女生中她也拥有相当的人气。
[啊……看了下微讯,陈莺要七点才能到了,遗憾]
[嗯,她总是和周京泽一起来学校的]
[是啊,这两个关系真的好的有些不正常吧!啊,说不准两个人之间已经是恋人了呢?]
[……]
有些说不上话,俞漪大抵是对周京泽有些好感的,但同时陈莺又是她们同一社团的朋友,圈外人的我,应该赞同还是应该反对,亦或者她只是想看我笑话。
[啊……你对八卦这些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呢,人生活的也太认真了吧]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啊,唉,就因为你总是这样,明明长着一副可爱的脸,真是浪费,多重视点自己啊]
俞漪伸手作势要捏我的脸,被我堪堪躲开。
好遥远,每当别人说要重视我自己的时候,我总是觉得触不可及,没有现实感。这样的我,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怎么才能在意这样的人。
[说起来,你也有吧,喜欢的男生]
[没有]
只有这个问题,我能毫无犹豫的回应她。
[多少有吧,比如说那个会计,杨星宇]
[不是这种关系啦]
[哇,冷血动物,原来你根本就不在意吗。这样连个拒绝也不说,难道你喜欢吊着男人吗,真是渣女啊。不过请你安心,我是不会透露给他的,毕竟这种事我也喜欢……说曹操曹操到,那么清晨的闲话也就到此为止了,这边这边!]
她打开门招呼着,不一会儿,会计先生就挠着头快步走进来,看到他一如往常狼狈的样子反而让我稍微放松了起来。
[早啊,孙盈巧,老师还没有来,而且走廊里实在有点冷啊,我也就借用这里一起稍微等会儿了,谢谢俞漪了]
会计先生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坐到我侧面的位置,和我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他没有带包,应该是先去教室再到活动楼来的。
[没什么,要是杨星宇你们学生会下午的时候能来听听运动会彩排也欢迎啊]
[那就得看有没有空了]
[这种话只有没空的人才会说得出来,哼。学生会的招人,很忙吗?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来吧,这么麻烦的工作,就算给我大学的推荐我也不想去]
[毕竟你很聪明嘛,成绩优秀,运动也不错,自己去高考也能上很好的大学吧,和我这种需要推荐的笨蛋不一样]
[别这么说吧,比如你想要考上本地的大学也是很容易的,总想着去上海的大学才会这么辛苦]
被戳中痛处会计先生只能苦笑着,我默默点头附和。我们就读的新港东南中学,和其他的市立学校不同,是一所私立的学校,由本地的某几个资本家设立。所以与一般的公立学校不同,有正经的社团课程和社团活动,学生会也不再是空架子,是有实际工作需要帮助教师解决的正式机构。
也因为考虑到需要承担责任,学生会的成员会得到能去上海市大学的推荐信,可以保证降分录取。但实际上在这里的人一方面没有那么多野心,另一方面降的分数也算不上夸张,换句话说,想要考上好大学既需要自己的努力学习,又要给学生会工作,实在有些吃力不讨好的感觉。
[孙盈巧呢,明明成绩也很不错,又是学生会长。啊,难道说目标是复旦!其实是学校安排的提高升学率的秘密武器!哇,听起来就很帅气]
[那是漫画里才有的故事吧?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市内四大宗族?恐怖的异国外来者?然后故事的最后团结起来对抗外星神明……]
[这也挺有趣]
做的好,会计先生。我心里默默鼓掌,每次杨星宇在场的时候他都能顺势接过有关我的话题,不用审视自己与外界的关系给我带来说不出的舒适感,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可以从自我厌恶中短暂逃离,安心看着他们的故事。
[那么为了准备迎战外星神……咳,下周的运动会,能不能给我们社团多批点经费啊,你看这个电子琴都已经有点坏了哦]
[已经在考虑中了]
[又来,真是的,杨星宇你什么时候学的官腔,真能说的出口啊…哦,抱歉,瑟莲娜学姐刚到楼下,我去帮她拿下吉他,你们继续等到老师来吧]
大概是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吧,俞漪拿出来稍微确认了下信息,随后就生硬的切换了话题,飞一般地下楼去了,留下我和会计先生两个人等在活动室。
[真是风风火火的家伙呢]
[是的]
会计先生说出了我的感受,俞漪她确实在这种地方相当随性,同时这对我来说也是耀眼的光芒。
[你……]
突然很好奇会计先生早来的理由,只是开口搭话勇气只持续了半个音节就消散了。
唉,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短暂的沉默中,我感受到了会计先生的视线,这是在等我吗……
大概被他察觉了吧,我想说话的意思。
会计先生除了报告工作,不太会主动找我说话如果,觉得我有什么想说的,就会像这样默默坐在一边,对我投以暖和的视线。
[来……来的很早呢]
鼓起勇气,还是问出来了。
[昨天有东西拉在学生会办公室了,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务文件,但是想了想今天会长也要应付新生,就顺便早点过来拿了]
[招新……不来看看吗]
[实在没时间啊,其实昨天拉下的是作业,还得快点去班里麻烦周京泽那家伙了]
[哦]
稍微有些难受,而且抄作业的话其实用我的……
[还有,我昨天把艺术节上表演节目的社团全部提交好了]
[啊,我知道,那个已经整理好交给沈老师了,快的话中午应该就能出节目单的打印件了]
[审查呢]
[几个奇怪的早就已经被剔除了,也补充列在节目单的边上了,昨天的不过是最终检查]
[真是辛苦了,会长,做的挺好的嘛,所以学生会的大家才能这么轻松]
会计先生直率地赞扬着。
过去的我其实很讨厌别人的夸赞。认同与赞扬就是给予我更高的期待,在不断地累积后,大骗子孙盈巧最终会承受不了而暴露。
但是,从最开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会计先生就开始夸赞我了,当然,被我骂了。那个时候他惊讶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真的非常讨厌能说出这种残酷话语的自己,大概他那个时候就开始觉得我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只是之后每一次,我作为会长完成了学生会的工作时,他就会表扬我。最开始的几次,我都对他进行言语攻击,他每次都会认真看着我,全部听完,然后虚心接受,并不改正。
后来,我放弃纠正他了,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工作本身是客观存在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我愿意不愿意,都会堆积在那里。
也多亏了这样,似乎我可以把学生会长,和孙盈巧两个角色完全分离开来,脱离自我的视角才能让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会计先生的夸赞。
如果是学生会长的话,是被允许有讨厌,恐惧以外的情感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回看向会计先生漂亮的眼睛,然后谁也没有说话。
虽然我还有好多话题想说,比如昨天晚上辛苦的打工,同居人奇怪的喜好,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他真的想听这种事吗。
沉默带来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是不是还在等我说话,这样的话我好想逃离会计先生的视线。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我突然觉得也许这样单纯对视着也不错,大概我是觉得不管做什么奇怪的事,在他这里都是被允许的。
会计先生好像一直会等我。
迟来的阳光穿过唯一的窗户,洒落在我们之间的地板上,温柔的寂静在我们之间流淌。
不知过了几分钟,活泼的声音结束了安心的清晨。
[回来了哟,路上遇见沈老师,顺便把你们办公室的钥匙拿过来了,哇,你们在干什么,好奇怪]
[哦,谢谢了,俞漪]
会计先生代替我无视了俞漪的吐槽,一把接过钥匙递给我后起身提醒道:
[已经六点四十了,快点去办公室吧,面试的人也该来了]
[哦,拜拜啦,孙盈巧]
俞漪有些夸张的挥手告别,(加些内容)。
没有回味的时间是略微有些遗憾,更让人不快的是会计先生不能参与学生会的招人工作。
出门到走廊,才发现尽头的学生会门口有个戴眼镜的女生,没有带书包,她半靠着走廊的墙壁玩着手机,大概是听到了我们走进脚步声,有些焦急地抬头看向我们。
[你们是学生会的吗,我约了今天面谈的]
对方大概已经在寒冷的走廊里等了很久了吧,明明这样我却还在活动室里和会计先生一起坐着,完全没有考虑到她的事。
[啊,等很久了吗]
还是会计先生代替我招呼她。
[也没有吧,刚到而已,只是门锁着搞得我还以为自己是弄错时间了]
[抱歉啊,会长刚刚拿到钥匙]
[我来开门]
我给自己找了点事,快速进入学生会长模式,熟练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学生会的办公室并不大,正对着门较小的是我的桌子,这个位置的采光也有些差,因此进门的时候我都是习惯性地打开电灯。
会计先生和其他人平时则是坐在我右手边靠近窗户的位置,那里是一个供四人使用的大桌子。房间里的椅子数量也相当有限,因此会计先生不得不把搬两把椅子到我的桌子边上。
他把原本应该是书记用的椅子放在我桌子的对面,女生顺势坐下。
[谢谢]
[没什么,会长,那我把东西拿回去先走了]
[嗯]
目送会计先生离开以后,我重新坐了下来,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生,身高在一年级的女生中算是中游,和我一样是没有扎辫子的齐肩短发,只是不像我还留了很长的刘海,而且好像在发梢末端部位有一点卷起,能看出她在自己简单的发型上下了比我更多的功夫来打理,左侧黑发插上的是兔子的发饰,可爱到让我有些羡慕。
脸很漂亮,搭配上无框眼镜看的出来绝对是个美人,只是这种美感比起生长在外的野菊花,更像室内精心照料的千头菊。
有些好奇她摘下眼镜的样子。
直到她的视线对上我的眼睛时,我才想起来学生会长的工作。
[没有热水吗,早上还挺冷的]
她突然主动发问,弄的我有些后悔因为自己的放松错过了那个最好的提问机会,现在反而我才像那个被面试的新生一样。
真是没用的会长。
[……需要的话要等房间里的电水壶烧水,大概十分钟左右]
[啊,这么久]
[毕竟是老型号了,体谅一下吧]
[算了算了,没兴趣了]
少女摆了摆手,她的任性宛如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那,可以请自我介绍一下吧]
[好好,我叫唐莞尔,看到了公告栏的告示才知道原来我们学校还有学生会啊。希望能担任学生会的书记,长处是自认为朋友还挺多的,应该算是擅长交际,哈哈]
[我叫孙盈巧,是学生会的会长,刚才的是学生会会计的杨星宇,副会长的话可能要下午才能见到]
[没关系,如果加入的话以后有机会认识的]
[嗯,那个……唐……请问一下,你和唐建中校长有什么关系吗]
回味着她的姓氏,我把脑中蹦出来的问题说了出来,如果换做平时的孙盈巧绝对不会大胆到问出这样的话,关心别人的家庭隐私是非常不好的。只不过现在的我是学生会长,学生会长的话就有这样的权力,我只是在扮演这样一个角色。
[啊,那是叔叔,我们家庭很大嘛]
[家庭很大呢……]
实际上,说起唐建中校长更多想到的是他作为新港市当地的云雀集团股东之一的身份,这样根本就不可以用简单一句我们家庭很大概括的了的。
[按惯例通知一下,学生会没有公开的选举,硬性的要求也只有成绩和处分,不过后者真的有肯定早就全校通报了,所以想请问上次期中考的成绩怎么样啊]
[年级第42]
考虑到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六个班,每个班35人左右,所以应该说这个成绩算相当不错。而且比起年级第一,反而这个成绩对同学来说有种更亲近的感觉,大概也是她能在一年级里有高人气的关系吧。
[嗯,这样就算上报给沈老师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了,那请在课余时间把这张申请表填一下,然后请问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啊,那我就问了,为什么招新要选在这么早的时间啊]
唐莞尔接过申请表后推了推眼镜,身体自然向前倾斜靠向我,给我莫名增加了很多压力,看的出来为此需要早起来学校,她真的有些生气。
[因为学生会在学校被归类为社团的一种啊,能使用社团活动楼的时间和社团一样只限定在早晨和放学后,以及社团课,我放学后有其他打工所以只能定在早上了……真的非常抱歉]
[哼……原谅你了]
被她用品味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遍后,又被她自顾自的原谅了,大概是从我身上找到了什么满足感,或者说优越感。
这样才能解释的通吧。
[其他……还有吗]
因为怕她想起其他问题继续怪罪我,我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几分,但这又好像让她没听清楚,在熬过漫长的数秒沉默后,我逃避一般地跳过了这个问题,继续道:
[学生会的工作……请问有了解过吗]
[完全没有哦]
[那请问加入学生会的理由是什么]
[听朋友说学生会很厉害就想加入啊]
像笑话一样的理由,只是被她用相当认真的语气说出来反而让我笑不出来。
[其实学生会的工作还挺辛苦的……因为不像社团一样有专门的社团课,要做事必须占用早晨或者放学后的课余时间……]
[哦,这是在劝退我吗]
[……只是说了我该说的而已,我觉得你应该做下心理准备,能不能适应学生会的工作这些的]
[这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啦,学姐,船到桥头自然直]
大概一般的学生会长应该拒绝这种乱来的申请吧,但是我实在不擅长拒绝别人,不管是谁,看起来都比我要好的多,
而且学生会这两年人手越来越少,在去年刚开始的时候甚至只有我和副会长两个人支撑着,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她。
[……你这么说的话,我是没有意见了]
[那么就是我通过的意思了吗]
[是的吧,下周艺术节之后应该就需要你来学生会里处理事务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快点回去,早上的课不要迟到了]
[了解了解,我很期待后续哦,学姐]
她轻松地说着,语气像是得到了什么中意的玩具一般,真的有放在心上吗。
[还有,能不能叫我会长……学姐什么的,我不太适应这种叫法]
[我才不要]
唐莞尔果断拒绝了我无理的请求,随手拿起椅子边的书包转身离开,在打开门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
[而且学姐挺可爱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给我的感觉和之前截然不同,好像有种摘下伪装的残酷。
大概是错觉吧。
和平时一样的课程很快就过去了,虽然一上午的课里都有些在意会计先生的作业最后怎么样了,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午饭的问题。
学校在去年新建了食堂,面积上不够容纳三个年级同时自由用餐,所以每个年级都划定了自己的用餐时间,从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到我们二年级的时间还有十分钟的空余。
这个时候,班级里的其他女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商量着点一些什么菜好,而且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俞漪身上。她是班级里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就算现在她的周围也有好多人围着。很好奇他们在聊的是什么时尚话题,但是那应该是我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光辉吧。
不过或许是出于嘲笑,也可能是怜悯,比起其他朋友,她平时更偏好邀请我一起去食堂。
俞漪是个很温柔的好人,乐观开朗,富有魅力,每次她能充满活力搭话我,而笨拙的我只会支支吾吾,那个时候才强烈的感受到自己的无能和卑贱。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每一次的午休对我来说都是一场艰难的战斗,绝对不能被她发现我。
[很好,就是现在]
我选在俞漪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和她聊天的男生的瞬间,快步逃出了教室,那个匆忙的样子就算她注意到应该也只会觉得我急着去洗手间了吧。
来到空荡荡的走廊,靠着坚实的墙壁让我有些放松了下来,现在这里谁也没有,大部分的学生都还在里面聊天,对我来说比随时会被人逮捕的教室要好多了。
[……]
如果只是躲过俞漪的话这样就结束了,但是有些在意会计先生的问题。
[想和会计先生一起吃午饭]
当然,是不可能我去邀请他的。如果能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偶遇",最好要让会计先生发现我,他的话应该会主动打招呼……这样有可能吗……
也许他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叫我,毕竟他也有别的朋友,我和那些朋友在他心里完全就没有可比性吧。
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尝试了。
我转到洗手间的拐角处等待起来,会计先所在的一班在这一层的尽头,和我所在的六班相反,在这里的话只要在他们一起出来的时间从洗手间走出来,就能保证既不会被俞漪发现,也能被会计先生叫住……大概。
想好一切以后,我开始了耐心的等待,为了能把握时机的同时不让出入的其他女生感到奇怪,我一直在门口水池洗手,浪费了好多水,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在我第五次挤出洗手液的时候,走廊里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我知道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快速冲洗最后一遍后,我走出洗手间。走廊此时里挤满了各个班的学生,左边是楼梯口的位置,而右边是会计先生所在的一班和其他两个班级。
在走出来的瞬间我用眼角余光确认到了会计先生的身影,他是孤身一个人的,暂时没有朋友。因为打工的缘故,我决定相信自己的动态视力。
我不敢把头转向他那一边,那边是走廊的尽头,除了一班的人以外没人会往那里走,没事看向那里等于是把我恶心的意图直接告诉给会计先生。
但是如果现在就转向楼梯口的话,只凭现在一瞬间的侧脸和背影真的能让他认出来吗?也许他只会觉得有些眼熟或者既视感,最后没放在心上就下去吃饭了。
应该让他多看一下我的侧脸吧,多确认几遍,但是凭我的外貌,真的会有人想多看几眼吗。
[虽然现在外面人很多,不走出去的话还是请让一下吧]
还沉浸在纠结中时,有谁从后面推了我一下,让我一下没站稳。
[对不……]
我刚想转头道歉,但是那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人流里,回想起来那个声音好像都有些耳熟,也许是某个认识的人。
不仅因为自己无意义的欲望挡了别人的路,连最基本的招呼都没打,真的好恶心。
[啊……]
而当我从自责中回过神来继续确认会计先生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我急忙转头看向右边楼梯口那一侧……那边果然也找不到他。
是没看到我吗,不对,从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理由邀请我,原来是我自己搞错了前提。
唉,我的人生真是充满了失败,这么简单的事也没能做好,大概从出生开始一切都是一场错误吧。
去吃饭吧,从最开始就不应该奢望陪伴的,会计先生也好,艾尔莎也好。
[会长?]
在被人流半裹挟着走过楼梯口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柔和的声音叫住了,我顺着声音看去,居然是会计先生。
[……为什么你在这里]
我强咬着嘴唇,有些口齿不清的说着,强烈痛楚让我没有不争气地流出眼泪。
[会长你说话声音好奇怪,是咬到舌头了吗]
他的嘴角有些忍不住笑意,大概我现在的表情也很奇怪吧,像登台的小丑一般滑稽,此时涌上心头的自我厌恶感又重新替代了感动。
[刚刚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好像看到你了啊,感觉那时候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但是那个时候人实在太多了啊,我被带到楼梯才停下来]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站在通往三楼方向的楼梯,高三因为早就吃过饭了,所以此时没有人会往三楼去,而我还杵在二楼的人流里,呆立的愚蠢样子像个废弃路障。
[想说的话要不一起去食堂再说吧,这里也很挤]
[……嗯]
不管怎么样,我最后还是达成了目的,些许一点点的高兴,也是被允许的吧。
在食堂点菜的时候,因为害怕会计先生觉得我很奇怪,我只点了和他一样的菜,打一样多的饭,即便其实非常在意今天限定特色菜剁椒鱼头的味道,我也不敢多看它一眼,会计先生也应该没察觉到我的好奇吧。
不可思议的,我今天午饭的量和偏好居然和我平时的没有太大差别,真是幸运的巧合,应该说和会计先生吃饭的时候,好几次都会发生这种巧合。
仔细想想,大概他觉得约我吃饭的时候看到恶心的我,吃的东西自己再喜欢也会觉得没胃口,不如选择一些量少的。
但是也可能偶尔选到和我相同偏好的食物吧,如果是巧合就好了。
[会长,坐这里可以了吗]
会计先生打断了我对巧合的祈祷,他找的位置是偏角落的位置,和我同一侧。周围人也不是很多,大概他真心觉得我作为学生会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所以不希望被别人打断。
好沉重,会计先生的期待。
吃了两口饭,在我的突击努力之下,学生会长孙盈巧终于想出了绝妙的学生会事务话题。
[今天来的,唐莞尔已经考虑要让她来当书记了]
[是吗,也对啊,毕竟到现在这个学生会甚至都没有书记嘛,我也赞成哦,按会长的意思来吧]
啊,不好,总觉得这个正经话题反而弄的有些搞笑,虽然会计先生一脸认真的发表自己的看法,但说的这么清楚反而弄的我觉得这个话题毫无意义,学生会本来就没有书记,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根本就没有说出来的价值。
是不是弄糟了啊,会计先生是不是还在等重要的话题,无计可施的我现在只能强行靠喝汤糊弄着。
在等了好一会儿,我再拿出勇气看向会计先生时,他大概也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配合我的动作停下手中的筷子。
现在这种气氛,好像不再说些什么也不行了。
[嗯……早上……作业最后怎么样了,周京泽不是经常迟到吗]
[哦,今天周京泽来的挺早,我猜应该陈莺早上有排练吧,和俞漪他们一起,早上不是也听说了吗。托她的福,作业想办法弄齐了]
回答的时候,会计先生好像有些意外,不过我也一样,没想到周京泽居然能有准时的一天,应该说他和陈莺真的是一起上学啊。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啊,我也觉得]
[有没有搞错啊,学生会带头抄作业,我可一点也不觉得哪里好了]
伴随着狂放的语气和餐盘撞击桌子的声音,一个头发向上梳起的俊美男子坐到了会计先生的对面。
他的名字是周京泽,是会计先生的同班同学,据我所知家里也是青雀集团的股东之一,和唐莞尔很像。也有这层原因,总之平时来学校几乎从来不准时,上课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看一些无关书籍。虽然加入了学生会,但几乎完全凭借家里的背景让沈老师通过,其实成绩完全不行,本人应该也是抱着胡闹的心态来的。
只是,即便这样一个让大家讨厌的纨绔周京泽,我依旧很羡慕他,总觉得他有种我永远得不到的自由感,光是这样就足够让我感到自惭形秽了。
[而且抄我的作业,你真的不怕今天下午点名被老师骂吗]
[别装了,谁都知道你的作业抄陈莺的]
[我靠,你知道还抄,老师看见三份一样的作业会怎么想啊]
[我机灵的很,当然有自己修改了]
会计先生和周京泽对话还在持续着,让我有些向往,这就是男生的友谊吗,如果我也是男生的话,会计先生会不会也和我说这些话题呢,遣词造句也会用这么轻松的语气吗。
也没用吧,孙盈巧这么愚蠢,谁会把她当朋友呢。
[哦,这不是会长吗,还想你这家伙怎么挑这么阴暗的位置,原来是为了陪废物会长啊]
周京泽应该是忽然注意到了我这边,有些生气地盯着我看,我被他的视线逼得无处可逃,只好回看向他。
[喂,别这么说会长]
会计先生少见的用认真语气说着,让我觉得非常羞愧,明明对方说的就是实话,越来越讨厌自己了。
[上次的器材清单,记得好好核对,我是不会再帮你的,副会长大人]
我勉强着用学生会长的姿态认真回应道,这种情况只有好好扮演角色,能给我带来一丝逃避的感觉。
[切,我明白的,这种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别自作主张来弄]
[你以前平时做事也是在中午偷偷进活动楼弄的吧,昨天看到你中午在和会……杨星宇聊天,我就觉得你应该是没空了]
[又怎么样,啧,你别摆出一副很懂我的样子]
[……是吗,对……]
看到他这么强硬的反驳,我突然感觉有些愧疚,大概一直是我搞错了吧,但是在这里道歉也许只会让他更生气,还是会计先生打断了我习惯性的道歉。
[喂,你这家伙差不多的了,明明去年进学生会的时候对会长可不是这个态度,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
[那时候还没发现这女人的恶毒]
[……说什么胡话,都是副会长的分内工作吧,又不是什么逼迫你的黑心老板。在我这个旁人来看,你才像个没事找事的人呢]
[这种事说了你也不明白]
[这么讨厌会长,你怎么还没退出学生会啊,反正你本来也是消遣生活来的吧]
[所以我说说了你也不明白,算了,看到这女人就没胃口了,一会儿午休走廊再聊聊吧]
他拿起餐盘上的食物随手吧唧了几下,就拿去倒掉了,好像还是剩了很多,有些浪费。
[啊~啊,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先是李正臣再是废物会长,倒霉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中午,一会儿再聊了]
会计先生认真的和他告别,这能算是吵架吗,搞不明白。
[会长,你平时让他做事情的时候应该没这样吧]
[……没注意啊,也有在做吧]
[总觉得他今天有些暴躁呢,你可别生他的气,别讨厌他啊]
[嗯,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了]
会计先生虽然这么说,但我却没从他的脸上看到满意的表情,他果然是在和周京泽吵架吗……应该还是他觉得我太蠢了吧,对我一点都不满意。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只是默默吃饭,为了不让会计先生先吃完等我,我配合着他的速度比平时更快地吃掉了午饭,一起走出了食堂。
[那今天自习现在结束,值日生留下来,其他的快点回家吧。有需要的社团注意下,今天活动楼还是照常开放到五点半,下周开始为了准备艺术节都是延长到六点半,就这样]
下午,随着班主任的告别台词,教室里重新开始骚动起来,大多数的学生都在讨论艺术节的事,参加社团的在商量表演,回家部的则是在讨论放假的半天去哪里玩。
作为学生会会长的我与班级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也没有谁可以商量。
[孙盈巧,现在就回去了吗]
[嗯……后面有打工]
[学生会的工作呢?艺术节应该挺忙的吧]
[早上就已经处理完了]
[所以今天才来的这么早啊,辛苦了。不过还是有些遗憾呢,本来还想让你听听我们的live。打工,要加油啊]
[明天再见……live,要加油啊]
因为想不出怎么和俞漪道别,我只好把她说的话重复一遍还给她,我真是笨死了。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我习惯性的看了一眼从国际部出来的学生,其中果然没有艾尔莎的身影,今天她应该也要和俞漪她们排练,没办法和我一起回去。
打工要先回家做好准备工作,不过到家时开门的手感让我有些意外。
[这是……反锁了?]
正奇怪一向不羁的同居者怎么会出门的时候特地反锁,进到玄关时的迎接我的灯光就说明了一切。
[……你今天又翘课了啊]
[是啊,十二点才起床,想了想算了,太麻烦了]
艾尔莎慵懒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我在换鞋子的空闲里继续问道。
[中饭用的你冰箱里剩下的,都快过期了,反正我看你也不会吃了]
[真的不怕被学校开除吗]
[上次被你说教以后有好好保证最低的出席天数的,你放心好了,再说国际部又没有成绩的硬性要求,反正最后都是出国]
[俞漪那边呢,今天被她说了一天live的事了]
[给她发录音了,反正正式登台的时候我能节奏一致的表演,拿录音的效果也一样]
有点能想象到平时和善的俞漪接到录音时愤怒的表情,但就算这样,也没有人能否定艾尔莎的才能。乖僻的同时又能把自己的事做到最好。
我换上绒兔拖鞋走进客厅,这才发现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头放在平时脚的位置,帅气的长发散落在地毯上。手臂贴两侧的扶手前拿着掌机,也没有抬头看我,好像全部精力都放在眼前的游戏上,而两条腿则是笔直从沙发靠背延伸到墙壁。
样子虽然很不雅观,但是对我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弄的我有些想试试这么坐是一种什么感觉。
虽然心里真的好在意,但是艾尔莎在场我又不敢尝试,这大概只是对优秀的她的拙劣模仿,看到完美的原型更会觉得自己的丑陋。
[好了,结束]
在我这样呆看了一小会儿后,她把掌机放到地板上,继续维持着倒立的姿势看向我。
[……真是少见的姿势]
[之前手机掉到茶几下面,捡回来的时候就懒得调整姿势了]
[和你的态度一样不认真呢]
[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是不是有些太刻薄了]
刻薄……吗,其实孙盈巧是没有资格去责骂别人的。但是在最开始遇见艾尔莎的时候,我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时候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不过后来我逐渐觉得如果在她面前不去挑出这些小毛病,我甚至没有和她搭话的资格。只有不停强调她的不完美,这样我才能和她处在同一个房子。
[今天是你去打工是吗]
[是啊,接下来正要出去,怎么了]
[忘了和你说了,因为昨天的打工跨区了,我就顺便把你的工作一起全弄完,所以回来的也晚,今天早上才会睡过头]
[什……啊……谢……谢]
我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只能机械地给她道谢。我今天这么辛苦早起,还给唐莞尔添了好多麻烦,竟然完全是没必要的。
[我……先回房间了]
[哦,晚饭记得下来订外卖啊]
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看到房间里的兔子抱枕,早起的疲劳一瞬间涌上来,明明在学校都没有这么累的。仔细想想昨天和艾尔莎一起弄到到快十二点,睡眠时间是严重不足,但是还没有沐浴的话也不能就这么睡觉。
我抓起抱枕侧躺到床上,在这放松下来的片刻感受着柔软的兔子先生带来的治愈感。
说起来今天来面试的唐莞尔也带了兔子发饰,也许她也喜欢兔子先生。
想起这个,我不由打开了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兔子发饰。
虽然种类很多,但其实我一次也没有戴过。从我搬进这所公寓以来,我的房间里就放满了各种兔子形状的物件,没有一件带出过这里。
可爱的兔子先生和我肯定完全不搭吧,就算戴上了也只是对我自己的一种嘲笑而已。
我从其中翻找了一会儿,挑出了和唐莞尔相同款式的那一个,细看之下果然很可爱,和她很般配。
明天要不要试着和她聊聊兔子先生呢。
[你也喜欢兔子吗]
[你这个发饰哪里买的,好可爱]
[我有类似款式的,要不要看看]
我对着眼前的兔子抱枕试着模拟了一下,果然不行,完全想象不出她能和我聊天的场景。
(像你这样的人能不要喜欢兔子吗,太恶心了)
也是呢,肯定会被她这么嘲讽。
看会儿书吧。
[哐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突然传来了重物砸到地板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阅读,大概是艾尔莎饿了想点外卖吧,我赶忙推门下去,出乎意料的,她已经穿上了平时打工的衣服准备出门。
[哦,你下来了啊,不是准备晚饭。刚刚陈莺打电话过来叫我出去,说是有些事要做]
[晚饭呢]
[你自己点外卖吧,我会弄到很晚。你也懂,那家伙就是个新手,什么也不会]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她说今天遇到的问题还是需要我来解决,毕竟有些方面还是我更擅长]
[好吧……走好]
[嗯]
随着艾尔莎关门的声音,公寓里又回到了我一个人的状态。
她走之前好像把沙发变回原来的样子了,看了看手里还没有读完的小说,那种奇怪姿势带来的诱惑感重新在我心中扩散开来。
[嘿……]
没想到意外的困难,腰部发力导致身体的平衡很难控制,腿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办法伸直,而且最重要的是……
[好痛苦]
因为像瑜伽一样的倒立导致血液迅速向头部集中,弄得我有些晕乎乎的,这样别说像艾尔莎一样长时间打游戏了,就算只是维持这个姿势让手里的书不要掉下去都是很难的事,果然像我这样的废柴是做不到的吧。
明明居住在一起,我们之间的差距却这么遥远。
[啊,忘记东西了,忘记东西了]
[呜哇!啊!好痛痛痛!]
可能是注意力全部放在身体上的缘故,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艾尔莎开门的声音,一看见她重新回到客厅我吓的一下子跌倒在毯子上。
[你在做什么啊]
[没什么]
我回避着她的视线,她拿走了桌上的什么东西后就出门走了,没有太多关注我,应该是确实没看见我在模仿她的姿势吧,那宛如东施效颦般的丑态。
真是和她在一起,就会越来越讨厌无能的自己。
结果直到九点我洗完澡,吃掉了自己做的晚饭后艾尔莎也没有回来,我只能把多做出来的一些料理藏到了冰箱角落。其实室友并不知道我会做饭,她在家里的时间我从来没有用过厨房,因为我觉得我做出来的东西只能用来自我满足,肯定没有人会喜欢吃。
尽管这样,我还是习惯性的多准备了一份料理。
毕竟艾尔莎也不会做饭,外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营业了。
万一她没有吃饭呢……嗯,就说是今天点外卖剩下的……真的会有人想吃这么难吃的外卖吗……没吃的话明天就去把它倒掉,就当没发生过。
为了防止她看出是我做的,我特意贴上了外卖的便签条,标记了过期时间。
做完这一切,我重新躺回了床上,能在温暖的被子里和兔子先生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但是人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虽然打工到很晚是可能发生的情况,然而昨天我和她也弄到很晚,连续两天的概率实在有些太低了。
会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啊,比如说出车祸,遇见小镇杀人鬼,这样的话我却还躺在舒服的被子里,真的太恶毒了……
我摇了摇头,想着把这些想法扔出脑袋,但是越是这样,反而让我更在意这种可能性,倏地,我注意到了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
是不是应该打电话问问她。
[嘟……嘟……]
哇,完蛋了,我只是打开联系人页面,食指就顺势按下了艾尔莎的电话,应该说因为我和她一直谈工作上的事,这种行为已经成为了条件反射。
要快点按掉才行……啊,已经来不及了。
[喂?]
同居者清澈动听的声音好像就是对我最严苛的审问,但是反而也说明了她没发生意外,让我有些放下心来。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要问她吗……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好恶心这种事也管?我就算在外面玩上一个通宵也跟你没关系吧)
绝对会被她这样说的。
[喂,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啊]
[可……可乐!]
[啊?]
[家里可乐没有了……想……我想喝,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瓶……请!啊,是请帮我带一瓶!]
[……]
电话的另一头陷入了沉默,果然就不应该打电话的,现在还给她提自己的要求,肯定被她讨厌了。
[明白了,现在都弄完了,正打算回去,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那就这样,byebye]
被她挂断电话后我羞愧地用被子盖住脸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今天一天也是让人讨厌的孙盈巧,自私,丑恶,无能,又没有自知之明,太糟糕了。
在反省了一会儿后,我用手机遥控把灯关掉了。
算了,睡觉吧,明天还有其他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