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呼哈,呼哈……”
余鱼第一次觉得,跑步是比死亡更令人痛苦的事情。如果条件允许,他现在就想瘫软在地,尽情地舒展身体与地面亲密接触,哪怕吸饱热量的塑胶地面会将他那里像鸡蛋一样烤得白里透黄。
“呼哈……呼哈……”
气息变得凌乱,呼吸的频率逐渐提高,每一次换气都会让下腹部隐隐作痛。总感觉,已经快到极限了。
支撑着余鱼继续跑下去的,是镌刻在脑海中的那副笑容,以及那句承诺。
“余鱼,只要你能**跑完全程,我就和你交往。”
强打起精神,催动已经酸软到无法抬起的双腿,艰难地向前迈步。
“呼哈,呼哈……呼,哈……哈……”
大脑昏昏沉沉,无法正常地工作。一瞬间,余鱼觉得自己的脑浆已经被炽热的太阳给蒸发殆尽。三半规管大概是提前下班了,只感觉天摇地晃,分不清上下左右,世界融入深沉的黑暗。
脚步虚浮的余鱼险些跌倒的一瞬间,总算清醒了过来。
肌肉在不断地呻吟,骨骼“吱嘎”作响闹着罢工,大脑皮层不断接收到“酸疼”的神经信号,余鱼只是咬牙忍耐。
脑海深处寄宿的最后理智在告诫着他:一旦停下,就再也跑不动了。
“呼哈,呼哈……”
身旁不断有人越过,到底已经落后有多少圈了呢?
已经没有余力去确认他人的情况。注意力只要有一瞬间的转移,就有可能破坏积累至今的努力。
不要去看,不要去听,不要去思考。
机械性地挪动身体。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到底能够支撑人做到何等地步?不放弃的信念,是否可以打破现实中绝望的隔阂?
余鱼并不知道答案。
只有一件事情他非常清楚:一旦在这里放弃了,以后也一定会选择放弃。
所以,必须要坚持到底。
“呼哈……呼哈……呼哈……”
风的阻力似乎越来越大,汗水渗进了眼睛,让视线一阵模糊。到底是就这么奔跑痛苦,还是抬起手臂擦拭一下更加痛苦呢?
无法权衡。
“呼哈,呼哈……哈,哈,哈……”
又一次回到起跑线,跑了有几圈了?五圈,六圈?来个人告诉我啊,我还需要跑多久?
余鱼将视线投向陪跑员,发现他一脸嫌弃地站在远处,丝毫没有跟住自己的意思。不远处的观众席却突然间爆出阵阵笑声。
怎么了?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发生了吗?为什么他们都在笑?为什么他们都在看着我?
余鱼摇晃着脑袋,将无法理解的疑问抛诸脑后。
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跑完全程。
跑完……只要跑完,就可以和学姐交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席的笑声愈发高亢,愈发刺耳。
余鱼心想:这些人好没素质,这样笑,不是会干扰到正在比赛的运动员吗?
他继续向前奔跑。被一个个人超过,被无数的笑声包围,艰难却执拗地前行。
“呼哈,呼哈……呼哈……”
终于,余鱼再也听不到声音了。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黑暗中空空地回荡着。
“呼哈……呼哈……呼哈”
“呼哈……呼哈……”
“……”
“同学……这位同学……”
胳膊被人拉住,想要挣脱,却无法从身体中挤出来哪怕半分的力气。余鱼蠕动着因为脱水而泛白的嘴唇,发出蚊蝇般细微的声音:“放……开我,我……我要……跑完。”
“同学,你已经跑完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将余鱼从自己的世界中召唤回来。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环视四周。
熟悉的操场,熟悉的起跑线,熟悉的计时员。
“我……跑完了?”
“是的。”
得到肯定回复的余鱼高兴得忘乎所以,全然没有注意工作人员眼中怜悯的神情。他四处张望,寻找着那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身影。
“啊,学姐!”
听到余鱼的呼唤声,余鱼爱慕的对象——三年级的珈珞学姐转过身来。正在和朋友开心聊天的她在那一瞬间,表情变得极为僵硬。
“学姐,你看……我按照你要求的那样,跑完五千米了!”
珈珞学姐像是有点胆怯,又像是感到麻烦,用很为难地语气回道:“啊啊,我们都看到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你人长得不高,那里倒是挺大,哈哈哈哈!”
和珈珞走在一起的朋友顿时笑作一团。
被嘲笑的余鱼却依然不知道她们在笑些什么,竟也跟着他们傻笑起来。
“你这个人也太较真了吧。”珈珞摸了摸耳畔的头发,无奈地说道,“正常人会做这种事情吗?居然当着全校学生的面全*裸长跑。”
余鱼愣住了。
他纯真的面容上犹自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但这不是学姐你让我做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你听听看他都在说些什么?”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人群向着这边靠拢。
“所以说你脑子有问题吧?”
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到自己也成为被嘲笑的对象,珈珞气恼地推了余鱼一下,浑身乏力的余鱼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俯视着全*裸的余鱼,珈珞说道:“让你全*裸你就全*裸,让你跳楼你是不是也会去跳楼啊?我怎么可能会和你这种精神病交往。你这个死变态,给我滚远点!”
哄笑声越来越响,其中还夹杂着老师们的训斥声,珈珞学姐的怒骂声……
嗡嗡嗡,嗡嗡嗡。
就像是蚊子在耳边不断鸣叫一般。
嗡嗡嗡,嗡嗡嗡。
好烦啊,你们好烦啊,不要笑了!
嗡嗡嗡,嗡嗡嗡。
“是变态唉。”
“脑子有病。”
“居然真的全*裸,难以置信!”
嗡嗡嗡,嗡嗡嗡……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
余鱼从噩梦中惊醒,汗水已经打湿了枕头。他环视四周,这里不是操场,是他自己的房间。
“喵哈……又做那个梦了?”
在月光照耀下,宛若有着银色毛发的猫从窗台下轻轻跃下,跳到余鱼的床上。对于猫能够口吐人言这件事,余鱼却是毫不吃惊,似乎习以为常。
“嗯。抱歉啊,小白,打扰你睡觉了。”
“无妨。”从猫嘴中吐出苍老且沉稳的声音,“比起这事,刚才察觉到了发动能力的迹象,距离这里很近。”
“真的吗?那得赶快行动才行。”
余鱼翻身下床,脱去汗水淋淋的衣裤,将内裤罩在头上。跟在小白身后,就这么全*裸地消失在夜幕中。